第 47 章

天刚刚亮，宝玉就醒了。然后快速的起床、穿衣、洗漱，就兴冲冲的跑去潇湘馆去找林黛玉去了。然而，好事多磨。到门口敲了敲门，虽然有人来开了门，只是那丫头却道：“姑娘还没起身呢。二爷还是稍后再来吧。”　　　　宝玉听了这话，当时就楞在那里了。这都什么时辰了，黛玉居然还没起床！　　　　于是宝玉便问那丫鬟道：“你们姑娘平日里都是什么时辰起床？这都已经将近卯正三刻（早晨6点45）了。”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在外面伺候，也进不到姑娘跟前。只是每日里我见着紫鹃姐姐的时候都差不多是卯正一刻的时候，我想着姑娘应该要比这个时辰还要再晚一些罢。”　　　　宝玉听了，又继续问道：“那你可知你们姑娘昨晚是什么时辰歇下的？”　　　　那丫鬟低了头，细细的回想了一下，“大概昨晚是二更多的时候，将近三更歇下的。因为我看见屋里熄灯之后，过了些时候才听见外面三更响，大概就是这个时候。”　　　　宝玉点点头，自觉也没什么好问的了，只好先走了。因为之前，为了避免人多嘴杂，有损林黛玉的声誉。宝玉早已经不会在没经过林黛玉同意下就进入潇湘馆了。所以，面对着还在熟睡中的林黛玉，宝玉只得扫兴而归。　　　　在路上，宝玉摇头叹息，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郁闷。郁闷的是，好不容易早起一次，居然赶上了林黛玉起的比他还晚。他都不知道黛玉什么时候居然变得懒惰了。　　　　不过，打心底来说，宝玉其实还是很高兴的。毕竟林妹妹能睡觉了，也不失眠了。这说明了什么？不正是说明了黛玉的身体逐渐好起来了吗？这对于现在的宝玉来说，也算的上是一个大大的安慰了。　　　　其实，在宝玉的心里，他喜欢的林妹妹才不要是那种风一吹就要倒的人呢。虽然林黛玉弱柳扶风的姿态确实惹人怜爱，但是相比之下，宝玉更喜欢林黛玉健健康康的。　　　　以前作为书外人，每次读到黛玉葬花，伤春悲秋，洒泪西窗的时候，觉得这些都是书中很美很美的场景。然而当真的成了书中人，便觉得这些场景就算是再怎么美，也不愿意黛玉去做了。美则美矣，但更多的是凄美。　　　　宝玉更希望黛玉是乐而不淫，哀而不伤。虽然也会去伤春悲秋，也会感慨人生长恨水长东，但那个时候的黛玉只会为落花流水本身而感叹，而不会感慨自己的身世，不会担忧自己的健康。　　　　想到这里，宝玉就觉得自己真的是任重而道远，既要小心翼翼的保护黛玉那颗诗意的心，又要好好照顾她的身体不会因为伤春悲秋而损伤，这也算是一件难事了。　　　　不过，纵使任重，宝玉对此也是心甘情愿的。谁叫他早已经倾慕上那个叫林黛玉的女子了，愿意一生为她保驾护航。　　　　回到怡红院，宝玉首先看到的就是袭人坐在一旁，手中正拿着一件披风在等着他。见他回来，袭人忙起身迎上前来，嘴里不住的念叨着：“大清早的，就这么急急匆匆的出门去了，从来干别的事情上没这么用心过。现在天还早着，外面湿气重，小心打湿了头发，回来又要嚷着头疼了。”一面唠叨，一面给宝玉把披风披在身上。　　　　虽说现在是秋天九月份左右，天气不是特别寒冷。但是清晨确实比其他时候温度要稍微低一些，所以袭人的担心也是情有可原。　　　　然而宝玉哪里在乎这个。就算是早晨稍微冷了些，不是还有句老话叫做春捂秋冻吗？因此宝玉浑不在意，只是道：“没什么的，我就是出去一会儿，马上就回来了。你不用这么担心我。我现在饿了，想吃早饭，你先吩咐人去端来。”说着硬把袭人刚刚给他披上的袍子给脱了。毕竟这样厚实的衣裳穿在身上总是给人感觉毛毛躁躁的，穿起来一点也不轻便。　　　　袭人见说他也不听，给他把衣裳穿上又给脱了，实在无法。不过幸好屋里还算暖和，就算不穿也没什么的，因此只好下去先给他端饭去了。　　　　宝玉吃过早饭，又教丫头认了几个字。心里头不住地盘算着时辰，想着林黛玉这个点总归是可以起来的了。稍微收拾了一下，又往潇湘馆走了一趟。　　　　敲了门，一开门又是之前那个小丫头，一见是宝玉，先向屋里喊了一声，“宝二爷来了。”随后才放宝玉进去。　　　　宝玉对她道：“正是这样才好。以后记住，不管看见谁要进来，总要先往里面通报一声，好让你姑娘知道的。”　　　　进屋去，只见黛玉正在对镜梳妆呢，紫鹃在后头给她插花戴。宝玉望着镜中的人儿，一时间有些入迷，待反应过来，正看见林黛玉在镜中给他眨眼睛呢。　　　　宝玉笑道：“以前常听人说起人比花娇，而今总算是亲眼得见了。”　　　　林黛玉听了他的话，马上便啐了一口，“真没见过你这样厚的面皮。不说别的，就说昨天游园的时候，我还戴着花呢。怎么那个时候不说了？偏偏要这个时候说，可见是因为求人了。”　　　　大概是因为穿越的缘故，宝玉的面皮不知道比前世厚了多少。就算是给黛玉戳穿，也丝毫不觉得尴尬，笑着解释道：“昨天是人面桃花相映红，今天是人比花娇花无色，哪里能算得上一样？”　　　　黛玉见他强词夺理，也不理会他。等紫娟给她收拾好了，就直接出门去了。宝玉知道这是要去迎春那里呢，忙起身也跟着去了。　　　　走在路上，宝玉见林黛玉总也不理他，便觉得怪无趣的。待要搭话，怕也是不成，黛玉估计还是不肯理他。　　　　宝玉想了一想，走路的时候稍微落后了两步，在小路上要拐弯的时候，故意叫了一声，“哎呦。”　　　　黛玉听见宝玉的声音，回头道：“哎呦什么？这又是怎么了？”忙近前来瞧。　　　　宝玉撒谎不带眨眼的，编着瞎话道：“刚刚走路的时候扭着脚了，可疼死我了。”　　　　林黛玉嗔他道：“又说什么死不死的，还不快住嘴呢。”说着又蹲下身子，仔细瞧了瞧：“要不要我去叫人过来？看你这个样子，估计今天是不能到二姐姐那里去了。”　　　　宝玉怕她真去叫人，忙道：“不用，不用。虽然扭到了一些，只要走路的时候慢一点，就不妨事的。我们慢着些走就行了，不用去叫人了。”　　　　林黛玉狐疑的看了他一眼，“真的不用？”　　　　“恩，真的不用。我们慢着些走就好。”　　　　黛玉见宝玉坚持，也只好放慢了步子去迁就他。就这样，平日里花一刻钟功夫就能走完的路，愣是让宝玉把时间拖长了几倍。　　　　黛玉走在宝玉旁边，时不时的盯着宝玉的脚看，怕他一不小心再扭着了。而宝玉装的也甚是辛苦，一心只怕黛玉看出破绽来，于是只好跟黛玉说话，吸引她的注意力，好让她不要老是盯着自己的脚看。　　　　宝玉道：“好妹妹，你知道二姐姐屋里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我又不大关注其他人屋里的事，不知道。你问这个做些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二姐姐为人未免太软弱了些，难免会受人欺负。前些日子恍惚中听说二姐姐屋里又有什么事了。所以来问问你。”　　　　“这个我确实是不知道的，你只好再问别人罢。不过你怎么会想到关心起二姐姐来？其他人屋里的事情也多，不见得你这么上心。”　　　　宝玉叹了一口气道：“这个却是一时间不能说明白的。你看二姐姐为人是那样，平日里针戳都不吱一声的人。若是被人欺负了，从来都不告诉别人，只是自己扛着。我若是再不去关心她，又有谁去呢？昨日里，二姐姐身边的一个丫鬟专门跑到我这里来，说是要那本我之前借的棋谱。你知道她的为人，平日我们几个姐姐妹妹也没少借她东西，若是我们不还，从来就没有找上门要的时候。怎么昨日就会想到那本棋谱了？所以我觉得二姐姐那里定有难言之处，那丫鬟怕是看不下去了才找上的我。昨日里我已经让晴雯去打听了，只是不知道有什么事情。”　　　　黛玉白了他一眼，“你关心的事情倒也多。论理我不该说这话。二姐姐那性子，你我也都清楚。你帮得了她一次，帮得了两次，难道你还能管她一辈子不成？若是她这性子扭转不过来，你纵使帮她，我看也没什么用处，反倒是害了她。”　　　　宝玉笑道：“所以我才找你。你那么会说，又那么善解人意，人又那么好，三言两语肯定就能把二姐姐的性子扭转过来。平日里若是无事的时候，你多去找找她，陪她下一两局棋，跟她说说话，解解她这个性子。”　　　　黛玉停下脚步，看了宝玉一眼，冷笑道：“所以你把我叫来就是为了开解二姐姐的性子的？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三言两语就能把一个人的性子给开解了。要是这样，我还待在你们家呢，早出去当高僧开解世人去了。我看你还是另请高明罢。”说着也不管他，直接就走了。　　　　宝玉见黛玉说走就走，而且步子还越来越快，只好跟在后面一直追，一时间居然忘了自己正在装跛脚呢。好不容易追上，刚要说话。黛玉低头看了看他的脚，讽道：“这个时候脚不疼了？”　　　　宝玉一看露馅了，面色有些讪讪的。低下头抬起脚来左右扭了几下，陪笑道：“不疼了，不疼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好了。许是之前不过稍微扭到了，所以才会好的这么快。”　　　　黛玉还是之前冷冷的态度，也不接他的话。这可把宝玉弄的不知该怎么好了，难道又是哪里惹了她不成？只是宝玉这个情商低的家伙，想了半日始终都没明白到底是那个地方惹到了林黛玉。　　　　于是只好开口央求林黛玉道：“林妹妹，好妹妹。你若是生了我的气，不打算理我。好歹也把原因给讲明了，也让我做一个明白鬼才行。不然我就是死了也不安心，一日也要闹你三百回，等知道了原因，我才能超生呢。”　　　　林黛玉见他又说什么死的活的，也顾不上之前生气的事了。狠狠的拧了一下他的嘴，“我把你这个该死的胡说.....”刚说了这么一句，突然意识到自己也说了一个，忙住嘴不说了。眼泪却顷刻间掉了下来，只是瞪着宝玉。　　　　宝玉见她哭了，倒慌忙起来，忙拿出帕子来给她擦眼泪，求饶道：“好妹妹，是我错了。你可别哭。你若是生了气，不管是打我两下，还是骂我两句都成。只是可千万别再掉眼泪了，要不然我就先心疼死了。”　　　　林黛玉接过帕子来，带着哭腔道：“你还在这里说什么死的活的，可见是诚心叫我不好过了。你还不明白么？若是你想让我做什么事情直接说就是了，哪里用得着拐弯抹角的。若是你直接跟我说让我去跟二姐姐说说话，我还能不答应不成？可见你是没把我放在心上，还要哄我。”　　　　黛玉心急之下，竟然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一时间悔之莫及，脸涨得通红，只是捂着嘴不住的咳嗽。只因她从小被灌输的理念就是这样，对男子说出这种话，无异于是私定终身了。这对于黛玉而言，确实是有些逾矩了。　　　　而宝玉在一旁听了这一番话简直要惊呆了，待反应过来之后就是抑制不住的狂喜。见黛玉咳嗽，关切道：“怎么又咳嗽起来？之前的那些日子不是已经好多了吗？”说着便上前轻轻的拍她的背，“慢着些，好好的缓一缓。可别把身子咳坏了。”　　　　黛玉把他的手拨开，哭道：“我的身子咳坏了与你什么相干？横竖也不关你的事。”　　　　宝玉急道：“怎么不关我的事？你若是哭坏了身子，不光是我也心疼，就连老太太也心疼，紫鹃心疼，雪雁心疼。那么多人心疼你，你难道不心疼心疼我们，倒是只顾着自己高兴。”　　　　林黛玉见他这么强词夺理，也顾不得哭了，“照你这么说，我自己的身子我还不能哭了？”　　　　宝玉站在黛玉面前，看着黛玉的眼睛，不知有多久，叹了口气，方道：“你当然是不能哭了。你知不知道，你哭的时候我是有多心疼。你现在不光有你自己，还有我，还有这世上关心你的人。若是你哭坏了，他们怕是都想要杀了我呢。都说，要不是你，林姑娘怎么可能把身子哭坏了？还是你没了，林姑娘才能好呢。所以，你还想不想让我活着？若是想，就千万不要哭了。好妹妹，你千万饶了我这一次吧。我以后再也不对你拐弯抹角了，保证有什么事情就说什么事情，再也不让你伤心了。”　　　　黛玉见他说的直白，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打断他道：“快别说了，谁要听你这些！你不是说要去二姐姐那里去吗？快些走罢，再耽搁下去，怕就晚了时辰了。”　　　　宝玉见黛玉似乎有些害羞，笑道：“这样说来，你这是不生气了？那我们现在就去二姐姐那里。不过呢，你这眼泪还是要擦一擦，要不然被人看见了，只当又是我欺负你了呢。”　　　　黛玉见宝玉取笑，瞪了他一眼，仿佛告诉他，再说她就要生气了似得。宝玉见她瞪着自己，自然感受到了那浓浓的威胁的味道，连忙住口不提了。　　　　不过宝玉最终还是提了一句，“不然到我那里洗洗眼睛？”　　　　黛玉轻轻摇了摇头，用帕子擦了擦眼睛，对宝玉道：“不用去了,看不出来的。”　　　　宝玉也在一旁瞧着，见确实是这样。心里猜测到，大概是黛玉以前常哭的缘故，所以比较有经验。但是打死宝玉也不会把这句话说出来，只是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就走吧。再不走，真是要晚了。”　　　　于是宝黛二人不知在路上耽搁了多久，终于去了迎春那里。不知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呢？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