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二爷走到了中间的桌子旁边坐下,对店小二道:“打烊收铺,今晚应是不会有人再来,你也收拾收拾入房歇去罢。”店小二伸臂指向角落一处,回道:“再等一歇,店里还有位客人未走,尚还用着食哩。”二爷闻此,即便一道目光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斜眦望过,果见得有一名男子正在那里享酒用食。角落的光线是较为的昏暗一些,二爷起初并没有太过地留意,平常些时候是根本不会有人坐在那种阴暗的角落里吃东西的。他忙是离座站起,朝着那角落的男子走了过去。  走到那名男子的近旁,不时上下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见他年纪并不大,不过是十□□上下的样子。随着那道目光的移转,当瞧到餐桌上时又忽然间止住了,他看到桌上放着有一件团成堆的毛大衣,在大衣之下更还露出了一件物事——一只剑柄。为此而心下起疑:“这小伙身上带有剑,难不成是江湖中人?”不多细想,他终于都向那吃着食的男子开口发话了。  “这位小兄弟,不知小店的酒菜可曾合你的心意?”二爷并没有坐下,仍然站在旁边眼睛带笑地望着他。男子正吃得津津有味,忽听得有人向他问话,即停下手中的筷箸仰瞧视之,也以微笑回称:“我已经赶了一天的路了,直到现在也还没有吃过任何东西。这位大叔请别客气,不须站着说话,你请就坐罢。”言毕又再低过脸继续用食。  二爷听得他言语纯朴,一副憨实厚道的样子,颇为感喜地挪出了一张椅子坐下,并在端盘上擅自取来一酒杯。男子也没说什么,当即是上酒壶给他斟酒,会以一笑地道:“这位大叔请别客气,想吃些什么尽管叫上。”  二爷脸上又展笑了,他喜道:“这位小兄弟,你我可是初次见面,然而你却如此的盛意满满,真是稀见呐!如此甚好,我却之不恭了。来,且让我先敬小兄弟一杯!”欢喜如意,将手中酒杯高举。那男子回道:“我亦也不曾饮酒,只我爹以前常说什么‘四海之内皆兄弟,酒逢知己千杯少’。况且你年长于我,论辈份来说更是我的长辈,这也是应该!”男子同举酒杯,互相碰撞,然后便是一同干了下去。  外面仍旧还飘飞着雪花,天色还是如墨般漆黑的一片,只有这间小店里仍然是灯火通亮着。当酒尽菜完时已经是有过了半个时辰,那店小二也早已将桌上吃剩的盘碗给收拾得干净,同时给他们二人上好了香茗。  “小兄弟,别看你年纪不大,可那酒量却不小呀!不过,酒虽然是个好东西,可是喝得多了却对身子有极大伤害,那便成了坏东西了。”二爷言语风趣的样子在平常是很少见到的。  “大叔这是哪里话,你抬举了。不过你还别说,我向来从不吃酒,今天喝得几杯下肚,倒还真的是有些醉意了。”他那俊白的脸上忽时只转涌现红,似乎连双眼也难以睁得开来。那二爷笑了笑后再问道:“对了,余且未知小兄弟该如何称呼?阁下尊姓大名?”  男子昏昏沉沉之中听得大叔的问话,昏昏醉中回道:“在下......姓黄,大叔你以后直接叫我黄季飞便可。”  二爷忻然点头,同时双手抱拳揖礼,说道:“原来是黄兄弟。我叫陈守约,如你所见,是这间小酒馆的掌柜,以辈份论称,今后称我为‘陈叔’罢。”  黄季飞听得对方原是这家酒馆的掌柜老板,不敢懈怠,当下醒了醒神点头称是,并顺口又叫了他一声“陈叔”。尔后他再接着说道:“对了陈叔,今夜夜赶至此,天色太黑路途难行,想在贵店借住一宿,不知......”陈守约搭着他的肩膀,笑道:“当然是没问题,陈叔开此酒馆客舍,本就为方便那些行人过客以歇脚之用,又怎会拒人于千里之外?”  听了陈守约的话后,当下泛红的脸上露起了笑容,同时已又伸手入怀中摸出了几两银子来,说道:“如此我先把钱两付了,我担心一时会忘记,到时就不好意思了。”说着已把银两递过了他的面前。陈守约掌起手推,不肯接下,同时说道:“也只是一个晚上而已,就算是我请小兄弟作为此次酒宴的回礼罢,你若觉累,就请先上阁楼去休息罢!”  他见得陈守约不收银钱,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得将银两重新放入口袋之中。揉了揉那双已经有些困倦的睡眼,然后缓缓地站了起身,拾起貂皮大衣及那把长剑,便往楼梯口处径直而走。就在这时候,那貂大衣垂软了下来,里面的长剑便因此而露现出。陈守约终于都看清楚了他的那把剑的外形:那把剑除了剑柄外全身都自发着淡蓝色的光芒,虽然在烛光下并不是太过于明显,但这却没能躲过陈守约那锐利的双眼,如若是在漆黑的夜晚里,那剑定然会更加的耀眼夺目,想必这是一把极为罕有的稀世名剑。  陈守约目送着黄季飞上了楼,同时心中也疑猜暗想着:“这位小兄弟到底是何方人氏?身上为何会带有如此一柄剑?看那剑身自发淡蓝,以我多年的江湖经历当中从未得见,除了平江府守正兄弟的那冰魄......”想到这时,突然间心发一怔,惊讶地道:“小兄弟自称姓‘黄’,莫不是......真的吗?真有那么巧吗?会不会是物有相似......算了,待明儿看下情况再说。”说罢,随手将门轻轻地带上,端起一盏烛台往内堂里走进。    北宋的汴京,是一个经济繁荣、富甲天下,人口过百万,风景旖旎,城郭气势恢弘的都城,素有“北方水城”的美誉。城内湖泊纵横,分布广阔,是世界上最繁华的大城市之一,真可谓是“八荒争凑,万国咸通”。  在这个繁华崴立的京城里,有一座气势宏伟、红砖玉砌的王府,那正门的门楣上挂着的大匾幅上写着有“武王府”三个辉煌大字。红漆的木门外,两个威猛石狮伫立道旁。大凡是皇宫、府邸,官衙庙堂、豪门大宅院子,都会摆放着这样的一对石狮子,用以镇宅护卫,同时也是一种吉祥的象征。屋檐上挂着的两只大红灯笼,仿佛像是黑夜中的猫眼闪射着红光,灯笼的表纸层上则裱有“开封武王府”几个显眼的字样。这王府的如此气势,金镶玉雕粉墙高饰,几乎都可以与皇城相提而论了。  大地孤寂沉没在黑夜里,整个开封城也已是沉静在这浓浓的夜幕之中,偶只听得城里的报更汉子仍然还在街上敲锣击梆,口中连尖带嚷着,什么:“鸣锣打更,关好门窗,小心火烛!”咚!咚!咚!又有:“寒潮来临,关灯关门!”咚!咚!咚!声音在开封城上空萦绕,四面八方地环响在这片无星的夜空之中。  而就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刻,武王府内却已是被闹得沸沸扬扬。只见得那王府之内,人群上下奔走,如汤滚沸,更有身披皮铠的侍卫手里紧拽□□铁剑,跑上蹿下、往来飞足。在那花园里,走廊上,草丛中,假山旁,都已有好几名的带枪侍卫面色带紧,慌急且警惕地巡逻着。他们每个人的手中刀剑亮闪,枪铖冷寒,神色有如霜雪重,如猫擒拿老鼠似的仔细地搜查不放过任何的一个可疑角落。  王府的中央正庭是名为“品香殿”,此时的大殿正堂之上,有一位王爷此时正来回地徘徊脚步,神态更显出一片的焦虑。他此时的身上仅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袍寝服,头发如杂草凌乱,眉头深锁,愁容盖面。不愧是养尊处优的人,年过五旬的他脸上却是无一丝的皱纹,表面上看去倒像是才年至三旬而已,只可惜他此刻的脸上愁云惨淡的,已看不出什么年轻气盛的样子来了。他停了下来,自言自语着:“大事不妙大事不妙,这可如何是好?”  大厅上四壁珠玑,满堂绮绣,堂案香桌香烛生。一张红毯如云霞,延至长厅外。高堂两边,布满字画,客室两旁,椅几如林。炉上烟火无绝缕,大刀关公立正旁,好不威武,鬼神不侵。  他忽时已镇静下来,脸上的表情也不再焦虑,朝门口朗声叫了“来人”。余音刚止毕,即从门外一名手持□□的身穿兵官服的侍卫发着小步急跑了进来。他走到王爷跟前,当的一声把铁枪急扔到一旁,然后再以单膝跪地低头下脸,声音也是同样响亮而应:“王爷叫小的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王爷面色阴沉,叱嚷着道:“你马上带人下去给我仔细搜查,就算是把整个京城都找遍,也要找到王府丢失的宝物。听到没有?”侍卫颤声而应,尔后才匆匆地拾枪,弯腰下背着退出了厅门。王爷脸上重现焦容貌,继续跨起了他的急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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