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叶晓棠边想着陆家的父子关系，边不自觉的往丁楚办公室门口走，谁知刚走到离那间拐角办公室几步远的地方，却看到张童正推门进去。　　　　她皱眉头，怪不得那会儿张童直接跳过孙宁，建议她去找丁楚，原来他是已经走通这条路了。　　　　她抱着胳膊站在拐角处等着，终于，二十分钟之后，张童从里面出来，脸上带着可见的笑意。　　　　“张童！”叶晓棠叫他。　　　　他正昂着头兴致勃勃的往自己的座位走，听到声音，这才看到等着拐角处的叶晓棠。　　　　“晓棠姐。”张童表情尴尬。　　　　“盛和通讯的事儿跟丁总说了？”　　　　“啊，没……”张童第一反应是否认，可是触到叶晓棠灼灼目光，他又连忙改口，“提了一下，他说可以出面。”　　　　叶晓棠又问：“他什么时候有空？”　　　　“这不是在等您回来说具体的嘛。”张童特意绽开一个可爱的微笑，可心里却是极度失望，原本想着跳开叶晓棠，直接带丁楚去见张明诚，谁知竟然被她逮个正着。　　　　“那行，你再跟我进去一趟吧，咱们一起跟丁总商量。”叶晓棠说着走到丁楚办公室门口敲门。　　　　张童无奈，只得再次跟她进去。　　　　叶晓棠进去跟丁楚招呼过，接着说：“张童跟我说了，谢谢丁总帮我们出面。我刚才接到盛和通讯的回复，他们要进行二次竞标，我们是三家入围券商之一。”　　　　“还要竞标？”丁楚惊讶，他听张童刚才跟他说那意思，本以为只要他一出面，这个项目立即搞定，再没料到原本并非如此。　　　　他有些生气的看向张童，后者只得低下头去。张童当然不知道事情已经有了新的进展，他满心盘算的是既然叶晓棠一约史明诚就能约到，那他带着丁楚的大名过去，应该会更加顺利。　　　　“盛和通讯里有国有股份和私人股份几乎各半，董事长和书记拥有同等话语权，但是两人意见又总是相左，所以才会迟迟定不下券商名单。二次竞标应该是彼此妥协的后果。”　　　　“现在包括永信在内，只剩下三家券商。另外两家规模相对永信较小，佣金收取相对也较低，这是他们的优势。”　　　　“不过盛和通讯是中型企业，融资额上下跨度很大，永信的优势是有强大的承销资源，可以给出高位的融资预期。相对于这一点来说，佣金浮动始终不过是小数目。”　　　　叶晓棠没有废话，直接将形势摆的明明白白，丁楚听得连连点头。　　　　他不得不承认，如果不了解叶晓棠说的这些信息，而是像张童说的那样，只是顶着他副总的名头去见史明诚，那必然会是白跑一趟。　　　　“你去准备二次竞标的标书，投标的当天我跟你们去一趟。”　　　　丁楚对叶晓棠说，他来投行部将近一个月，这是第一次可以参与具体项目，一时也是充满了干劲儿。　　　　“标书做完我会抄送您一份。有疑问您找我或者张童都行。”叶晓棠说。　　　　“张童还是算了，我看他也不比我多知道多少。”丁楚笑说。　　　　张童在一边站着，双颊憋的通红。他见叶晓棠平时做事风风火火，走起路来脚不沾地，本以为她能承揽项目，靠的就是事事冲在前头，于是有样学样，再没想到竟然是完全弄错了。　　　　叶晓棠说的那些，他原本也应该知道，但他一不知道辨认信息价值，二不知道进一步查资料分析，对着丁楚除了拍马屁，竟没能给出任何实用性建议。　　　　他毕竟脑子转得快，即刻认识到自己确实经验不足，决定接受这次的教训。　　　　“对不起，晓棠姐。”二人出了办公室，张童向叶晓棠道歉。　　　　“对不起什么？是因为早上拜托你买拿铁，你给我买成了摩卡吗？”叶晓棠边往座位走边以轻松语气问道。　　　　张童一愣，明白她这是不跟他计较的意思，立即说道：“嗨，拿铁和摩卡我真的分不清，下次你还是直接跟我说是加牛奶还是加巧克力好了。”　　　　叶晓棠笑，发现始终还是喜欢他反应快，“今天咱们加班把标书做完。明天你去查盛和通讯党委书记的来头，我再去找其他两家券商的材料。”　　　　“得嘞。”张童轻快答应。　　　　叶晓棠与张童，还有一个实习生，加班到晚上十点，终于把盛和通讯二次竞标的标书做完。　　　　顶着一张麻木的脸从办公大厦里出来，仲夏的夜风吹来，全身上下顿时感觉松快了许多，她走路去交通银行门口拿车。　　　　到了那边，忽然又想起下午项国强跟她说的那些话，她犹豫半晌，到底靠着车门站住。　　　　她拿出手机给陆云开发了一条短信：“一个叫项国强的人来找我，他知道我跟你去常州工作没收钱的事儿。” 　　　　陆云开秒回，“除了陶欢和高慧，没人知道这件事。我会查实。”　　　　这跟叶晓棠猜测一致，虽然去常州她没收钱，但是她当时跟陆云开商量过，项目成本核算还是会有中介费，而且要从她的账上过一次。　　　　倒不是因为他想贪污这个钱，而是他们都一致表示，不想对外解释这件事。　　　　后来他们虽然起了龃龉，但她的卡号提前已经给了过去，这个账势必还是要过的。　　　　而这种私密的事情居然会被项国强知道，只能说明一件事，陆云开身边最亲近的人中有人在背离他。　　　　“不是不喜欢我了吗？为什么还要告诉我这个？”　　　　叶晓棠刚坐进车里，又收到陆云开发来的新信息。　　　　她想自打送包开始，这位陆公子在破坏人设的路上就越走越远了，再没想到他还有如此无赖的一面。　　　　但再一想，这大概就是男人本性，你上赶着他的时候，他各种装酷计较，等你真的不理他，他又开始不甘心。　　　　“因为我不喜欢做事偷偷摸摸的人！”叶晓棠带着语气的回复，当然也有指桑骂槐的意思，还是说他在飞龙科技那件事上对她的隐瞒。　　　　“知道了。”陆云开又秒回。　　　　叶晓棠想说知道了，那你会改吗？又想算了，你会不会改我不管，反正我会改。　　　　改变有的时候是一件很难的事，可有的时候看起来又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譬如丁楚，他此刻就觉得他正处在急剧的改变的之中。在盛和通讯二次招标当天，丁楚得以跟董事长史明诚坐下商谈，他按照叶晓棠之前提醒的点，再辅以他多年从事宣传工作练就的口才，将对方说得心花怒放，连连认同。　　　　商谈过后，丁楚信心大增，回来的车上，一边大赞史明诚为人，一边跟叶晓棠和张童传授谈判经验，俨然已经成为投行承揽专家。　　　　叶晓棠和张童自然只能附和，领导这么高兴，总不好跟他说一切只是开始，接下来还有硬仗要打。　　　　这个“硬仗”说的便是盛和通讯的书记田文峰。　　　　通过张童和叶晓棠的调查，发现盛和通讯这位一直没有露面的书记，很可能才是盛和通讯的实际控制者。　　　　田文峰技术专家出身，为人低调，除了担任盛和通讯的书记，还在大学里当客座教授。　　　　盛和通讯IPO项目招标以来，他从未出现，据说是去了国外开会。叶晓棠通过他的秘书，与他约了这周三见面。　　　　可是到了周三，又说他行程耽搁，见面推到周四下午。可是周四下午，叶晓棠必须得去东明跟股东开上市前的碰头会。　　　　时间如此不巧，田文峰只能完全交给丁楚。　　　　头一天叶晓棠反复叮嘱张童，一定要见机行事，不能太依靠丁楚。　　　　田文峰的资料有大半是张童查出来的，他当然信心十足，自问可以完成叶晓棠交代的任务。　　　　周四下午，叶晓棠便去了东明开会，说是股东碰头会，其实就是数十个身家倍增的大佬们一起互相祝贺，顺便讨论上市当晚酒会怎么开，要请哪些领导，是不是要多叫几个明星去助兴。　　　　叶晓棠作为上市中介负责人，这种半庆功似的会议，她不能不到，但事实上也并没有具体的事情给她干。　　　　包括大佬们兴致勃勃的讨论的那些事，其实他们也决定不了，酒会怎么办，请谁不请谁，财经公关那边自有一份清单。　　　　叶晓棠坐在会议室一角，人在东明，心在盛和，手里拿着电话，不时打开瞟一眼，怕漏掉张童的信息。　　　　等到会议终于开完，她起身就往外跑，刚到门口，却被拍了拍肩膀，她回头一看，身后正站着陆云开。　　　　“陆总，有事儿？”叶晓棠只是扭着头，并未转过身来。　　　　“看你一直心神不宁的，又被人举报了？”陆云开问。　　　　叶晓棠在心里翻白眼，嘴上却客客气气的说：“陆总说笑，最近有个招标，我着急回去开会。”　　　　陆云开正要再嘲讽她两句，却有其他股东叫他，他不得不快速小声对她说道：“上回那个事儿，是陶欢做的，人已经开了。”　　　　叶晓棠一愣，意识到他说的是由项国强引起的那件事，果然还是陆云开的风格，速度快，做事决。　　　　陆云开见她表情，又说道：“是不是后悔告诉我了？”　　　　“没有，我们环境不一样，我知道。”叶晓棠说，她自己也摸不准是真心，还是为了赶紧摆脱他。　　　　陆云开笑了笑，到底被人攀着肩膀拉走；叶晓棠赶紧去找电梯，边走边给张童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