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自然是我这个新娘子向众位长辈请安的日子。早早就在小秋的帮忙下穿戴好了繁复的衣物。李府专门派了一个面容和善的老麽麽来帮我梳头。那麽麽一边细心地挽起我的长发,一边不住地称赞我的头发如何柔顺光泽。虽然明知其中有讨好的成分,我还是满心得意:我刚刚做过离子烫的头发,哪里是你们古人能相比的!  梳洗完毕,小秋拿起水粉胭脂,开始给我化妆——虽然我在现代也偶尔化妆,但化妆的技巧却远不如天天对着时装杂志研究的小秋、紫南她们。不过我还是不放心:“你可别给我上什么烟熏妆啊!顶个黑眼圈出去会吓死人的!”看着小秋拿起了眉笔为我描眉,我不禁笑着低吟道:“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念完,心中自不免又一阵惆怅:想想少女时代的我,曾多少次幻想过自己新婚时的情景。而今,洞房花烛已燃尽,而我却丝毫未曾品味到初为人妇的喜悦。经过昨天那一系列不堪回首的往事,却让我如何有“妆罢低声问夫婿”的那份欣喜娇羞?  “要问我什么?”耳畔那熟悉的声音响起。我知道是他来了,不尽大是羞怯,心如鹿撞。红着脸,我盈盈起身拜倒:“婉韵给夫君请安,夫君昨夜睡的好么?”一双有力的手臂扶起了我。我羞涩地抬头望去,看到的依旧是昨日那双深邃的眼睛。只是,今天那双眼睛里,却再也找不到昨日面对另一个女子时的关切的目光。迎接我的,只是一如既往的冰凉如水。心头的苦涩之意慢慢的散开。我面上依旧平静地微笑着,怎奈笑容颇有些苦涩的味道。好久,才听他慢慢地说道:“好一句‘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啊。久闻婉妹的才名,昨日方知实乃名不虚传。”本人虽然脸皮足够厚,听着这句赞扬的话,也不尽脸上阵阵发烫。而他的神色,却依旧平静,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走吧,爹娘正在厅上等我们。”    走入厅堂,我一眼就看到一个面白微须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紫缎长袍,端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不用说,这便是我那公公,未来的唐高祖李渊了。看他外貌果然跟历史书上描写的差不多。怪不得隋炀帝会称他作“阿婆面”呢。想到这里,我拼命忍住笑,面上却是一副恭敬顺从的样子,盈盈拜倒:“婉韵给爹爹请安。”  “婉韵快快请起。几年不见,婉韵出落得如此优秀,倒真令老夫心下大慰啊。想当年老夫与你伯父爹爹素来交好,今日得见故人之女成为我儿媳,实乃我李家的荣幸啊。”  李渊旁坐着一位的中年贵妇。虽然她苍白虚弱,明显是久病不愈,但那份优雅高贵的气质却令人见之忘俗。这一定就是李渊之妻,我的婆母窦夫人了。说实话,我对于这位婆母大人的景仰之情可远远超过了对公公的。根据史书记载,我这位天资聪颖的婆母大人乃北周窦毅之女,而窦毅的夫人是北周长公主,即周武帝的亲姐姐。因此,窦夫人从小便称周武帝为舅舅。她舅舅为了与突厥加强合作,娶了突厥可汗的女儿,却并不宠爱。而当时年仅十岁的窦夫人却对她舅舅说,现在中国还没有统一,而突厥还很强大,舅舅应该抑制自己的情感,好好对待突厥皇后,只要突厥配合,江南和北齐就容易对付了,统一大业也容易实现。这话出自一个十岁小丫头之后,实在是不容易。等到当杨坚篡周发生的时候,窦氏则一头扑在床上,大声地说:“舅啊,舅啊,只恨我不是男子,不然非为你报仇!”而隋炀帝戏称李渊为“阿婆面”,窦夫人也给予重新解释。她说,阿婆,就是堂主,是家里的主人。堂就是唐。你爵位唐国公,皇帝说你是唐主,那就是在说你是唐朝的主人啊。至于我,哦,不对,是长孙小姐与李世民的这段婚事,据说也是因为她那高瞻远瞩的伯父想“奇女必当有奇子”,才把自己的侄女许配给了窦氏的儿子。想想看,有这么一位母亲,她儿子不去造反才叫怪事。我有这么一位有个性的婆婆,这以后的日子好过得了么?……  无论如何,怀着景仰之情(用时髦点的话说,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我还是温柔从顺地拜倒:“婉韵给娘请安。”虚弱的窦夫人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抬起头来我看看。”罢罢罢,丑媳妇总得见公婆。我如同蒙受皇帝召见的妃子一般,羞涩地抬起头。只听窦夫人笑道:“好个标致的人儿!好一个‘出众风流旧有名’啊。能娶到这样的儿媳,是我们李家的福气呢。”似乎对我昨天气走隋朝公主的事,她还颇为满意。想想也是,这样一个一心为其舅报仇的女人,又怎会容许儿子与隋炀帝的女儿有丝毫瓜葛?  “这位是我兄长。”我心头一跳,随着李世民示意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二十来岁,眉清目秀,气宇轩昂的青年男子,身穿淡青色长袍,和善地微笑着。原来这就是李建成啊。看他虽然不及他弟弟那样精彩惊人,霸气十足,却多了一份忠厚和善。难怪史书上说他的性子比起他的二位弟弟来,更像他父亲,忠厚实诚。可怜这人命不好,年纪轻轻就命丧玄武门,而且是死于亲弟弟的手中。想到此处,虽然明知杀死他是我老公登基的必备条件,我还是对他充满了同情。  就这样,我走马灯似的拜见完了所有李府的亲戚。可惜李元吉此时刚好外出公干,我没能见到这位据说“心狠手辣”的小叔子。不过能在一天之内见到这么多历史人物,也足够我大大的兴奋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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