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歌对这人的第二印象又好了一层,狗眼看人低的人太多,能对下人亦态度良好照顾周全的却不多。

两人走进里间一个专门待客的房间,笑歌想,这就相当于现代的“大客室”、“贵宾室”了吧?

不待周世显吩咐,自有学徒殷切的送上茶水点心,看来是平日做惯了的,一有客人便如此。

笑歌在心中再为这位周世显加了一分,虽是小事,但由学徒看掌柜,学徒训练有素,待客有道,掌柜的自然管理有方。

两人坐定,周世显主动问道,“许三娘子今日来可是想在我们乾丰柜坊开立个折子?”

“我确是想开个折子,却不是为我自己,是为我阿姐许大娘子。”

“既是许大娘子,那简单,明日我便派人将折子送上贵宅。大娘子只需签个花押,留个印鉴好做凭证。”

“不,周掌柜,我暂时不想让阿姐知道。今日不是她要开立折子,而是我要为她悄悄开立一个折子。”

周世显没有多嘴询问缘由,只笑着说,“这也不难,我看也不用立折子了。我们乾丰直接开出一张交子予三娘子,三娘子握着看合适的时候给大娘子便是。以后许大娘子什么时候想来取钱了,咱们都见票照给。现下也不用填写数额,到时随大娘子方便,随到随取,您看如何?”

“交子?”笑歌这段时间虽偶有耳闻,但并不十分清楚,听周世显这么一说,倒有些像现代的支票了。她不禁多问了一句,“周掌柜可否给我讲解下何为交子?”

周世显笑了笑,站起来从一旁的小柜子里取了两张楮纸出来,上面印有繁复的图案,又有一些”凭证支取”等字样。只是金额处留空,应是用作临时填写。

“许三娘子,这便是交子。”周世显双手将这两张楮纸递给笑歌,“这同开立折子不一样,不用记名,不用管拿着这交子上来取钱的人是谁,咱们乾丰反正是见票支钱。”

楮纸厚实,一向是用来刊印公文凭证的,笑歌端详摩挲着手中用楮纸印就的交子问道,“匿名?也就是说今日我便是将这交子送与任何人,或是拿去与张三换了田产布帛,张三再持交子上门,乾丰也照样支取?认交子不认人?”

“正是。只要那张三李四肯认我们乾丰的名号,愿意与许三娘子您换,那我们乾丰柜坊也是一样认账的。”

笑歌平日里接触的大多都是笨重的铜铁钱,虽有些听闻,但并没有来得及深入研究,毕竟这些交子也好,飞钱也罢,大多是大额交易所用,平日里小老百姓接触不多。但今日她才发现其实大赵朝的金融水准已经相当高了。一瞬间,她脑筋转得极快,若是将这“交子”更进一步,小额化,金额固定化,公开发行,岂不是已经可以当纸币用了?

这倒是值得好好研究之事。

笑歌对“钱”的嗅觉一向十分灵敏,此时不用细想,直觉便告诉她这中间大有可为,她一时大为兴奋。

不过,那至少也得等这波铜铁钱的炒卖做完之后。

当下她面上没有流露出多少情绪,只回到正题,“麻烦周掌柜了,只是这交子并不合我所用。还是请周掌柜帮我开个折子吧。”

“一切但凭三娘子方便。”周世显从笑歌手中接回那两张交子,又问道,“那请问许三娘子可有带来点大娘子的印鉴之类?”

笑歌有些为难的说,“没有。”

周世显亦不在意的笑笑,“那也不碍事,既然是狄公子特意关照过的,自然是特事特办,我明日便派人去把大娘子的容貌、住处暗地里瞧上一瞧,叫下面的人认好了,以后只要是大娘子本人上门,我们一样支钱。您看如何?”

笑歌一边道了谢,一边说道,“实在是太过麻烦周掌柜了,只是许三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万望周掌柜见谅。”

“三娘子千万莫要客气,但说无妨,但凡周某能办到的,一定竭尽所能。”

“可否请周掌柜在十数天,至多一个月之后,去到许家,将这个折子交给我阿姐,就说是你们清理旧账时,发现许家阿娘多年前曾经存了一笔钱在乾丰,你们眼见这么多年都无人支取,怕中间有所疏漏,便主动找上门去联络阿姐。”

周世显满口应承,“这有何难?包在周某身上了。三娘子说哪一日上门提前告知一声便好。”

“如此,多谢了。”

“三娘子,您谢什么呢?应该我们乾丰柜坊谢谢您才对。您不仅赏了笔生意给我们做,还帮我们柜坊宣扬了名声。您想,多年前的钱,咱们乾丰都能诚信的找上门去送还,这是何等的讲信用?谁人听了不赞扬呢?您这是帮了我们乾丰的大忙。”

周世显这么诚恳的一说,倒真不像笑歌麻烦他们,而是他们麻烦笑歌了。

笑歌也忍不住一笑。

处理完这件杂事,笑歌满意的与徐午年离开柜坊。

可她刚一回到小院,还没来得及询查今日的流水账目,便见阿诚面色凝重的等在她房里。

笑歌见状心下警铃大作,忙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急急问道,“阿诚,可是出了什么纰漏?”

阿诚先将门窗关紧,然后不多废话,直接递给她一封信函,“这是半个时辰前我刚收到的邸报,你先看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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