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苏宇亭一出来就见门口停了辆的士，想到赵阳洋今天搬来，他就多看了两眼，结果透过没贴膜的车窗，他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里面的赵阳洋。　　　　一听到苏宇亭声音，赵阳洋就赶紧过去摇下车窗，少年一身休闲装，栗色的头发乱乱的，面上带着些惺忪睡意。　　　　苏宇亭微微弯腰瞟了一眼车内情形，见那微胖中年司机一脸紧张和欲言又止，他不由皱眉：“怎么了？”　　　　赵阳洋独自一人的时候是怂，但此时苏宇亭来了，她人多势众，也不怕司机了，手一指，直言道：“他坑我。”　　　　司机见情况不对，忙打哈哈道：“没有的事，看这姑娘可爱，逗弄两句，开开玩笑，这姑娘竟然还当真了！”　　　　苏宇亭漂亮的桃花眼一眯，也不鸟司机，只在外面拉车门，然而，锁了，拉不开。　　　　苏宇亭想到赵阳洋一来就被欺负，心里瞬间烦躁不已，他后退一步，而后猛然抬腿一脚踹上车身，整个车子随之狠狠一晃。　　　　苏宇亭寒着脸冷笑一声，望着被他这阵势吓得有些懵的司机，喝道：“你以后怕是不想继续开车了？给老子把门打开！”　　　　那司机也知道是惹到不该惹得人了，额头上的冷汗也来不及去拭，就赶紧将后车门的锁打开了。　　　　司机一开锁，赵阳洋就拉开车门跳下了车，下车前，她还是放了二十块在后座上。　　　　司机是小人，她不是，她是集美貌、智慧、大方与大度于一身的女子，是村八卦协会奶奶的村花孙女儿，所以她赵阳洋，是不会和这种人一般见识的。　　　　赵阳洋下车后，苏宇亭又送了这车一脚，外加一声中气十足的“滚”。　　　　司机吓得冷汗涔涔，丝毫不敢作声，踩了油门灰溜溜的驶出了小区，上公路后，司机这才松了口气，他下意识看了眼后视镜，只见空荡荡的后座上安静的躺着一张半新不旧的二十元纸币。　　　　司机一怔，握住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活了三十八年愈来愈世俗奸诈的他，心中竟有了久违的羞愧之感。　　　　----　　　　苏宇亭住在二十三楼，两百多平方的公寓，装修偏欧式风格，五室一厅一厨两卫，采光极好。　　　　在给赵阳洋安排好房间后，已经六点半了，他得去学校了，走之前他对赵阳洋说：“把午饭做好再走。”　　　　苏宇亭走后，偌大的公寓里就只剩赵阳洋一人，她陷在柔软的真皮沙发里发了好一会儿呆。　　　　赵阳洋无意识的揪着自己略带婴儿肥的白皙脸蛋。　　　　昨天还在那个与蟑螂老鼠为伴的老小区呢，今天居然已经搬到了这种只有在电视上才能看到的住宅里。　　　　真像是梦。　　　　......　　　　一切收拾妥帖，苏宇亭的午饭也就着冰箱里的菜做好后，赵阳洋一看时间，已经七点二十了。　　　　该去理发店了。　　　　现在她搬到世纪之城，再去上班就没那么方便了，她得出小区后去小区对面坐233路公交车，然后在“c市一中站”下。　　　　赶到“凤姐理发”时，正好八点，没有迟到。　　　　林玉凤一边吃着糊汤粉儿，一边啃着油条，她见赵阳洋来了，下意识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　　　　“诶，洋洋，以前都是提前来的，今天怎么掐着点儿？”　　　　林玉凤也就是随口一问，她扫了眼赵阳洋，见她仍旧面无表情的脸上似乎比往日多了些光彩。　　　　赵阳洋啃了一口手里的馅饼，含糊不清道：“有点事，耽搁了。”　　　　林玉凤没生育，快四十了也没个一儿半女，赵阳洋讨她喜欢，在她心里也将赵阳洋看的真，所以赵阳洋说有事，林玉凤就追着问了句：“什么事呀？看你今天心情不错，应该不是坏事吧。”　　　　赵阳洋点头：“我找了份兼职。”　　　　林玉凤有些讶然：“怎么还找兼职了，是不是最近有什么困难呐？”　　　　林玉凤知道赵阳洋家庭情况不太好，每个月都要寄钱给乡下的家人，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些，林玉凤才会给她一个月一千八的工资，要知道像其他如她这般的小理发店，是给不了这么高的薪水的。　　　　所以当听到赵阳洋说找了份兼职时，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赵阳洋可能是遇到事需要钱了，不然以她给的工资，她应该不会去找兼职的。　　　　“没......就是很轻松的兼职，适合我，凤姐你放心，不会影响我在这里上班的。”　　　　赵阳洋想到这个，心里还是止不住的乐。　　　　林玉凤没再多问，只看向赵阳洋的眼里多了些心疼。　　　　赵阳洋这般勤奋刻苦，真让林玉凤喜欢到心里去了，只可惜，这不是她女儿。　　　　想到赵阳洋不过是个刚满十八的女孩子，孤身在外却这么拼，林玉凤忍不住又关怀道：“洋洋啊，别让自己太累了，有什么需要尽管和凤姐说，在这外边呀，凤姐就是你的亲人，别和凤姐见外，知道吗？”　　　　赵阳洋啃着馅饼，心里一阵感动，虽说她跟着喊“凤姐”，但在她心里，林玉凤不仅仅是教她理发手艺的师父和发她薪水的老板，她还是一位对她关怀入微的长辈，是在她心中极为重要的人。　　　　“好，谢谢凤姐。”　　　　赵阳洋六点下班，而苏宇亭六点五十就得上课了，所以如果她回“世纪之城”做完晚饭再给苏宇亭送过去肯定是赶不及的，于是她只得跟林玉凤交代了事情原委，说要借店里的厨房一用。　　　　林玉凤听后爽快答应了。　　　　赵阳洋赶时间将饭菜做好、装好时，已经六点二十了，好在理发店离一中很近，基本上不要五分钟就可以走到。　　　　她给苏宇亭打了电话，苏宇亭在告诉了她班级之后，又跟她说如果门卫不让她进，就直接报他的名字。　　　　走到一中门口时，赵阳洋果真被门卫室的老大爷给拦住了。　　　　老大爷吐了个烟圈，漫不经心的扫赵阳洋一眼：“学生证呢？”　　　　“没有。我是来给苏宇亭送饭的。”　　　　赵阳洋这般说时，心里还是有些没底，也不知道苏宇亭是不是真有这么大面子，足以让门卫大爷听到他的名字就将她放进去。　　　　老大爷淡淡的“哦”了声，又问：“叫什么名字？”　　　　“......赵阳洋。”　　　　“进去吧。”　　　　看着少女进校的背影，老大爷想起刚才那毛躁小子火急火燎赶来冲着他说的话。　　　　“老头，等会有个...女孩说要给我送饭，你可别不让她进来啊！” 少年说这话的时候，白净的脸上莫名窜上些许红晕。　　　　“她叫赵阳洋，记住没？”　　　　老大爷活了大半辈子，哪看不出少年这幅模样正是情窦初开了。　　　　老大爷一笑，看尽世事的的苍老眼尾现出数道沟壑。　　　　“呵呵，好好学习，小子。”　　　　听出老大爷话中之意，少年脸更红了，他气急败坏的瞪老大爷一眼：“反正你让她进来就对了！”　　　　老大爷缓缓颔首，再抬眼，少年已经离开了。　　　　年轻呐，真好。　　　　-------　　　　苏宇亭在高三（5）班，赵阳洋问了好几个学生才找到。　　　　此时高三（5）班门口堵满了人，显然是教室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些学生正在吃瓜围观看热闹。　　　　赵阳洋站在外边看不到里面的景象，一个和赵阳洋一样站在最外圈的短发妹子看见旁边的赵阳洋，以为她是这个班里的学生，就问：“同学，你知不知道里面在干嘛呢？”　　　　赵阳洋摇摇头：“不知道。”　　　　旁边一个八卦男学生听她们在讨论，忙把头凑过来和她们分享小道消息：“嘿，你们不知道？白子璐在里面当众对苏宇亭表白了，啧啧，一个校花，一个校草，有看头。”　　　　仿佛在看狗血校园剧的赵阳洋不可抑止的抽了抽嘴角。　　　　短发妹子听后眼睛一黯，失落道：“啊......不是吧，宇亭男神耶，白子璐那么好看，宇亭男神一定会同意吧......心痛！”　　　　八卦男生见短发妹子这样，不由酸道：“你们女生能不能不要只看外表，苏宇亭那暴脾气，就不信你们有谁能受得了！”　　　　男生此话一出，赵阳洋瞬间不乐意了。　　　　赵阳洋面无表情的看着那男生：“就算他脾气不好，也有大把的人喜欢他，而不是你。”　　　　怂如赵阳洋，此前她从未这般怼过别人，这还是第一次，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这么大勇气。　　　　男生一听这话气的脸都绿了，他指着赵阳洋的鼻子，咬着牙“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忽然，一声暴喝从教室里传出来，震得围观人士皆是一抖。　　　　“都他妈给我散了！！！”　　　　声落，人散。　　　　望着一下子空荡的走廊与教室，赵阳洋心里一阵感慨：社会我亭哥，就是叼！　　　　赵阳洋走到教室门口，一眼就看见站在教室中间走廊的苏宇亭，他脸色极其难看，而他的面前，站着一个未着校服的白裙子少女。　　　　赵阳洋认出这就是前些日子与苏宇亭一起去她们店里洗过头的女孩，莫非，这就是那些学生口中的校花白子璐？　　　　苏宇亭冷眼看着一脸倔强的白子璐，凉声喝道：“还站在这做什么？滚啊！”　　　　白子璐仍旧不依不饶的望着苏宇亭：“我不走！宇亭哥！我这么喜欢你，你为什么就不能尝试着接受我！”　　　　原本白子璐是想慢慢追苏宇亭，而不是这么突兀告白的，可是，她能想到的追人法子都用遍了，苏宇亭却仿佛是块石头一般，根本就不为她所动！这让她怎么能不心急！　　　　然而，在前天，她碰到个自称玄学大师的人，那人告诉她，今天，是她表白的黄道吉日，成功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为了不让那百分之零点零零一的失败率出现，她甚至拿出六千六百六十六来化解，之后的时间，她都一分一秒的数着在过，她就等着今天，一举将苏宇亭拿下，谁知......谁知！白子璐感觉自己遇到了个假的玄学大师。　　　　她被骗了，被骗走了一个月的零花钱。　　　　只见苏宇亭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他不遗余力的摧毁着她最后的尊严。　　　　“你？做梦。”　　　　苏宇亭的话如同一把锋利地刀子般狠狠刺进了她的心脏，她双手捂着耳朵，一脸痛苦的往后退，嘶声道：“不！我不信！除非你现在告诉我你喜欢的是谁，不然！我是不会死心的！！！”　　　　站在教室门口看戏良久的赵阳洋拿出老人机看了下时间。　　　　18：38。　　　　苏宇亭还有十二分钟就要上课了。　　　　然而，她还没将饭送到他手上。　　　　思及此，赵阳洋也不在看戏了，她径自走到苏宇亭旁边，将保温桶往他面前凑：“......你的晚饭。”　　　　苏宇亭顺手接过，赵阳洋完成任务刚准备离开时，就被某人用手勾住了肩膀，她反应过来时，已经小鸟依人一般被人高腿长的苏宇亭搂进了怀里。　　　　赵阳洋呼吸一滞，嗅着少年身上清新好闻的味道，她脑中空白一片。　　　　“现在你看到了，可以滚了吗？”　　　　苏宇亭冷声说着伤人至极的话，搂着赵阳洋的胳膊却紧张的不敢再动分毫，少女娇软的身躯贴着他的，天知道，此时他的心跳有多快，扑通，扑通，像是要跳出来一般。 　　　　白子璐终于哭了，簌簌落下的泪珠花了她的妆。　　　　她颤着手指着苏宇亭怀里一脸懵的赵阳洋，尖锐的声音刺耳到了极点：“这个女的这么丑！你为什么选择她，而不是我！！！”　　　　然而，苏宇亭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她彻底心碎崩溃了。　　　　他说：“因为，你更丑。”　　　　白子璐再也受不了，捂着嘴痛哭出声，失魂落魄的跑出了教室，离开了所有人的视线。　　　　赵阳洋也终于反应过来是个什么状况。　　　　她被苏宇亭当挡箭牌了！　　　　赵阳洋挣开苏宇亭的手臂桎梏，退到了一旁，刚准备和苏宇亭打声招呼然后离开此地时，苏宇亭一脸不自在的说：“我刚才那样都是为了让那麻烦女人滚，你可别自作多情当真了。”　　　　赵阳洋怎么可能当真，她点点头：“......嗯，我走了。”　　　　见赵阳洋一脸不在乎转身就走，苏宇亭心里却又颇不是滋味，他嘴唇一动，末了，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只烦躁的将手里提着的保温桶狠狠往旁边桌上一搁，忽的，胃部一阵一阵的疼痛起来，苏宇亭才猛然意识到，他需要吃饭了，视线移到那只粉色卡通图案的保温桶上，他嘴角一抽，最后还是拧开了盖子。　　　　赵阳洋刚出教室，迎面就碰上正拿着一摞本子的朱骏。　　　　朱骏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微笑脸，镜片下眼睛弯起，像是只狡黠的狐狸。　　　　“离他远点，不然最后受伤可别怪没人提醒你。”　　　　朱骏温声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徒留一脸莫名的赵阳洋。　　　　他指的......是苏宇亭？为什么让她离他远点？还受伤，难道他是颗人形□□？呵呵......　　　　赵阳洋蓦然想起曾经在村里时，某个笑起来十分猥琐的姐们儿借她看过的一本漫画，男人和男人恋爱的漫画。　　　　难道，朱骏他暗恋苏宇亭？　　　　可是，他对她说那句话的时候，没有半分攻击性，甚至十分好心纯善的模样，所以，应该也不是这个原因吧。　　　　赵阳洋想了一路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最后索性不想了。　　　　管他呢，她与苏宇亭还能有什么更深的交集不成，所以受伤，大概是不存在的。　　　　傍晚微凉的风拂在赵阳洋白皙细嫩的小脸上，她微微闭眼，感受着这一刻属于她一人的宁和，这一刻，她什么都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