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天晴,旭日高升,似将昨夜的阴霾挥散殆尽。    顾北铮穿着睡袍,走到那落地窗前,将帘子一拉,用金钩子挂着,便有大片的阳光便照射进来,照得他卧室满堂明亮。    窗边的家具上,摆着只法国鸟音水法山子座钟,那上面的五色宝石花,被这金光照得璀璨夺目。顾北铮看了看座钟上的时辰,便往沙发上一坐,没一会儿,杨魏轩便捧了一个钱夹子进来。    顾北铮看了他一眼,下颏一扬,道:“他办事倒是利索。”    杨魏轩笑道:“他这身份,使唤道上一个小喽啰,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况且少帅您亲自开口,那纪铉武哪敢不尽心的。”    顾北铮发出似有似无地一声嗤笑,杨魏轩便接着道:“少帅,待会儿可要亲自给沈小姐?”    顾北铮忽然不言语了,只从面前的烟盒里拿出一只雪茄,一下一下地敲着茶几。     杨魏轩搭讪着道:“这位沈小姐,好像真有些与众不同呢。”    顾北铮若有所思,目光又落到窗外,夜雨后的清晨,天空格外澄澈,一片纯洁的蔚蓝里,舒展着一丝丝灵动的云,好似她身上的白纱裙。     不一般,她的确是不一般,与他所经历过的任何女人都不同。    可她也太不一般了!    他欣赏她的学识,欣赏她的勇气,可她学识与勇气都用在偏袒那些革命党人身上!    这样的女人,真是自己该喜欢的吗?    杨魏轩见顾北铮仍不言语,又将钱夹子往前递了递,轻叫了一声:“少帅……”    顾北铮回过神来,沉吟了一下,道:“让忠叔交给她就行了。”    杨魏轩一愣,道:“少帅不亲自拿给沈小姐?”    顾北铮眉头一蹙,嚷道:“你看我很闲吗?”    杨魏轩一愣,昨夜这般大费周章,无非是想借机亲近佳人,如今到了这一步,少帅怎么忽然变了态度?    杨魏轩虽不明所以,却也不敢多问了,忙道:“是,那属下先告退了。”    他转身走了几步,又听顾北铮忽然呵道:“回来!”    杨魏轩忙停下脚步,转身道:“少帅还有什么吩咐?”    “那个刺杀我的学生……”顾北铮顿了顿,问道,“原定什么时候枪决?”    “回少帅,五日后。”    顾北铮犹豫了片刻,忽道:“传令下去,先关着,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擅自枪决。”    公使团北归之后,顾北铮与沈涵初再无交集。    一切似又回归往常,军政上依然一堆烦心的事情,金州南线战况告急,新任的金州督军前来求援;南下讨伐的五路军又缺钱粮,而宁州本也已财政吃紧,合办银行之事才刚谈妥,哪里有余钱支援。    顾北铮情绪欠佳,心里好似塞着一团云翳,总是发堵。身旁的人只当他为军务烦心,然而真正的原因,只有他自己清楚。    这日从公署大楼回督军府,他忙碌一日,十分疲倦,靠在车座闭目养神。    汽车平稳行驶了许久,忽然刹住,顾北铮不悦地睁开眼,副驾上的杨魏轩转过身来,道:“少帅,前方好像有□□队伍,我们是否绕行?”    顾北铮的汽车有大批的护兵押着,自然不用怕那些学生,然而若真被那些学生认出来,总归是个麻烦,他刚要点头,沈涵初的话忽然在脑海中响起:    “督军可曾想过,□□为何屡禁不绝?几百个学生的集会又为何能一呼百应,让上万民众追随……”    顾北铮一时怔忡。    杨魏轩久久得不到指示,只好又问了一遍:“少帅,是否要绕行?”    顾北铮沉吟了一下,下令道:“让护兵在这儿等着,把车子开到街口。”     街头的拐角的隐蔽处,顾北铮的双眸望向车窗外。    不远处的□□队伍浩浩荡荡,道上的车马乱作一团,路旁全是发传单的学生,不断地有人毅然涌进队伍中去,呼喊的口号震耳发聩。    真的如她所言,无辜者众多,所以群起响应?    顾北铮沉默起来,军政上琐事众多,他本无心理会这□□之事,可如今自己竟然做不到置之不理。    远处闹如沸锅,此处却静谧地可怕。方才怕护兵引人注目,全都留在了百米开外处等候,如今只剩下车上三人,杨魏轩担心顾北铮的安危,劝道:“少帅,此地不宜久留。”    顾北铮回过神来,又看了一眼街上的□□队伍,道:“绕行回府吧,另外,派人去查一下执法处的事情。”    几日之后,顾北铮出现在了警察局。    纪铉武闻讯匆忙迎了出去,一路向来通报的下属问道:“督军到底为了何事而来?”    那下属道:“不清楚,不过看样子脸色似乎不大好,局长你可得小心些。”    没一会儿,纪铉武便见到了顾北铮,忙躬身笑道:“督军有什么事吩咐一声便是,何劳您亲自来这儿。”    顾北铮面上已看不出喜怒,只是道:“听闻近日又抓获了一批作乱的党人,铉武,自从将执法处交给你,可真是屡立功劳,斩获不少。”    原那纪铉武早已被转为正式的警察局长,顾北铮见他还算忠心,处事又很有手段,将执法处也交予了他统筹。    纪铉武忙行了一个军礼,道:“铉武承蒙督军重用,自然该尽心竭力,为督军解忧!”    众人说着已到了厅内,顾北铮坐下后,对着杨魏轩示意了一眼,杨魏轩拿出一张名单,展开到纪铉武面前,道:“这名单上的人,都带上来,少帅有话要亲自过问!”    纪铉武一愣,心里已暗暗觉得不妙,忙笑道:“督军有什么要问的,属下将审问的案卷呈递给您就是了,这些作乱的党人,对督军对大总统都心怀恨意,若都贸然带到督军面前,属下担心督军的安危。”    杨魏轩道:“少帅身旁的卫兵队,都是跟着少帅身经百战的,何惧几个乱党,纪局长是对少帅的卫兵不信任,还是对你警局的警力不信任?”    “杨副官言重了,属下,属下也是担心,那些党人实在是狡猾,而且近日被几番拷问,浑身污秽,带到督军面前,也是怕污了督军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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