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别重逢（三）

李清霜坐在窗前，透过打开的窗子看着天上的月亮。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很明朗，月光倾泻而下，水般轻柔，流满树梢屋顶，将院子里的景致都渡上了一层银色的清辉。她头发还梳的好好的，特意簪了支银花翠叶的掐丝步摇，她以为秦舒今晚定会来瞧她，所以特意收拾了一下自己。以往李清霜在秦舒面前都不怎么注意这些，甚至可以说是不修边幅。她两人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彼此的性情早已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即便是后来定了亲，相互来往也很随意。虽然李清霜早就知道她是把秦舒当哥哥看的，但是与情朗之间又什么不同呢？她既没经验，也没心思去想，反正像那样子相处一辈子也是不错的，多少姑娘成亲之前连夫君长的是方是圆、是长是扁都不知道，她的舒哥哥不但一表人才，最难得的是跟她性子也相投，对她好得不能再好，她还求什么呢？　　可是自从同萧荣璟再次相遇，心中深藏已久的情愫迸发出来，迟迟不曾开启的情窍忽的就打开了，心中刻意不去碰触的问题一下到了眼前，变得避无可避。秦舒对她的一往情深她一直都知道，以前她以为自己嫁给他，跟他过一辈子便对得起他的深情了，但现在她却心虚了，因为她知道自己没有一颗同样一往情深的心回应他，她突然就明白了秦舒要的绝不只是她嫁给他，他最想要的一定是一颗像他爱她一样深爱着他的心，所以她无法再像以前那般坦然的接受舒哥哥的宠溺。把心给他，她能做到吗？让舒哥哥把她的心装得满满的，把自己的心整个都摘给他，能吗？她不知道，但她想试试，她不想辜负一个在这世上除了父母以外对她最好的人。所以她今晚特意装扮了，为着让舒哥哥高兴，也为着自己的心虚。　　小葡萄因着她主动要梳妆，直高兴的合不拢嘴，不但一改往日能懒就懒的作风，还特意巴巴的提来了热水非让她先沐浴，找了件即素净又飘逸的衣衫让她换了，才细细的把头梳了个好看的发髻。李清霜想，这应该就是女为悦己者容吧！想到“悦己者”，她的脑中闪过一个影子，吓得她立马摇了摇头，头上的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叮咚作响。　　不能是他，绝不能是他，那个男人以后都要从她的脑子里消失，以后她的脑子里只能有舒哥哥，那个永远宠着她，永远都会以她为先的舒哥哥。　　看着月亮一点点的爬过树梢，又一点点的升到中天，李清霜知道秦舒今晚不会来了。略有一点失望，毕竟那么久没见了，还是想念的。今日清晨看到他站在泛着薄雾的码头，依旧是那般英俊儒雅，只是眉眼之中带了丝以往所没有的戾气。李清霜虽是女子，但生长于王府，朝堂之事自然还是知道些的，想到舒哥哥资历尚轻，又是被俘受辱而归，朝中又无依靠，能再次回到战场并掌重兵于此，即便是因为朝中无人能堪此任，想来也必费了许多周折，不知要忍多少气，受多少排挤。　　突然，“咣”的一声打断了李清霜的思绪，她回头一看，却是小葡萄坐在桌前支着脑袋打瞌睡，结果一头砸在了桌子上，正龇牙咧嘴的揉着。　　李清霜哈哈笑了两声，便吩咐小葡萄收拾收拾睡吧。　　小葡萄揉着脑门问道：“不等二少爷了？”　　李清霜道：“不等了，许是事情太多，今日回不来了呢。”　　“哎！好不容打扮一回，还白折腾了！”小葡萄抱怨道，又打了个哈欠，也不说先给李清霜卸妆铺床，拍拍屁股就自个儿回去睡去了。　　“这丫头真是！”李清霜摇了摇头，自己取了步摇拆了头发，也宽衣躺到床上。　　辗转翻了几下，却总是睡不着，突然间想到舒哥哥没来瞧她，会不会是也同别人一样以为她跟萧荣璟有了什么？不，不会，舒哥哥一定不会跟别人一样，他一定知道我是不会让人□□我的。可是别人说他不会信，秦幕说就未必了，想到此处，心中有些不安起来，清早那一幕她都看在眼里，本来舒哥哥要过来的，是秦幕将他拉住了，秦幕并不想舒哥哥跟自己亲近。秦幕，不知道舒哥哥有没有注意到秦幕的变化，他会责怪自己吗？责怪自己没有把秦幕照顾好。等见到了舒哥哥一定要跟他好好谈谈秦幕的事，多给那孩子一点关心，那孩子以前多善良！一定会好起来的……她就这样思来想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才逐渐睡去。　　第二天李清霜才知道秦舒昨晚是回来过的，不过天没亮就被军士叫走了，接下来的几天秦舒都一直在军中没有回来。前方军情紧急，北原军突然发了狠力，几天的时间将江北收复的那些个城池逐一又都夺走了，密流江以北又全都陷入了北原军的控制。义军的情况更是不容乐观，萧荣璟很会用兵，先时被义军没头没脑的打法弄得手忙脚乱，可时间久了便有了应付的法子，又是围剿又是设套，没多久便把一开始遍地开花的义军收拾了个七七八八，如今只有几股比较灵活的还在顽强活动，却也不敢太招摇，再形成不了什么大的威胁了。　　江北战败的军士逐渐撤回，江南的队伍则严阵以待，萧荣璟此时随时都有可能率兵渡江，大战已是一触即发，而胜负却关系到辰国的生死存亡，如果连密流江的天堑都不能抵挡住北原的铁骑，那辰国就再无力抵抗了！　　一切终于准备妥当，现在只剩下等待了，秦舒也终于抽出身回来了一趟。要是他早知道这几日会这般忙碌，那日定要去看看霜儿的，霜儿已回来了这么多天，他却只在码头上匆匆看了一眼。他先回房简单沐浴一下换了身衣服，连日来在军营之中，身上已经有了味道，去见他的霜儿自然要收拾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