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闻言面面相觑,沐清连忙问道:“段小松?那个传闻中技艺精妙绝伦的铸琴师?”    秦慕将手里的纸又叠了叠,揣进袖子里道:“对。这不还是你帮我打听出来的么?”    当初她是让他帮忙打听能做琴的人,他也打听回来了。但出于对她总是别出心裁想一出是一出的性格了解,沐清当时并没多想,只以为她不定一时兴起又是什么鬼主意,完全没想到她真的要做把琴。于是有些惊讶地问道:“你要铸琴?”    “废话。”秦慕白了他一眼。    沐清被噎了一下,追问:“你会抚琴?”    秦慕缓步凑近他,危险地说:“我不能会吗?”    “不是”    沐清吞了口口水:“可为何一定要新铸,你想要什么琴,我去派人买来便是”说实话,他确实无法想象出秦慕抚琴的样子……她会的是哪样?筝?还是琵琶?    秦慕心里却想,你以为我不想,你去买把吉他来我看看。一副不想和他废话的表情,一面径直往前走一面说:“我去一趟,看看他能不能做。”    沐清见拦不住,只得跟着。陆离见状也自告奋勇一起去了。毕竟和美人同处的时机,也许并不那么好寻啊。    三人牵了马一路奔去,直出了闹市,又行了半个时辰才见到几间院落,错落地掩在一片茂密的竹林之间。此刻已炊烟袅袅,几近到了晚饭的时分。三人缓住了马,边观望着边走。沐清忍不住赞道:“没想到你不但会骑马,且骑术当真不错。”    秦慕笑了笑,挺得意地扬着马鞭道:“学过。”    而陆离更是诧异于这娇艳美人竟然还会骑马,刚想也使溢美之词夸赞一番,他二人却已经打马前去了,恼恨自己心慌意乱说什么都慢半拍,错失了赞誉美人的机会,只得赶紧催马跟上。    三人缓着马信步而行,见头间院子柴门敞着,房内升起炊烟,似有人在的样子,便下了马,沐清前去唤了几声,却无人应声。秦慕也下了马,三人溜达进去,环顾了一番。只见院子里堆放着各类铸台器具,形形色色的工具,材料,或整齐或随意地分堆放着。秦慕好奇地凑过去,弯腰拾起一件来看,是个铁铸地箭头,打磨得锃光发亮。随手放下,另一桌上整齐排放着一列朱红色的箭身,秦慕随意挑起一根拿着上下打量,觉得有趣,竖起来一看,竟然是中空的。不禁惊叹,这么细的一根,跟竹签子似的,中间竟然能做出一条更细的通路来,笔直通透,以这时代的工业技术来看,这工匠的手是有多巧啊。又瞧见旁边还有一桌子正在晾晒的尾羽,那尾羽染得分外美丽,从头到尾呈暗红到绯红的渐变,染的均匀自然,而且每隔一段羽丝还染了一缕细细的金,赤红中带着几丝金光一般,于桌上整齐排列着煞是好看。沐清与陆离转了一圈没见到有人出来,此刻便凑过来看了看道:“看来这是间铸造□□的作坊,不知道那段小松的住处可在这附近。”    秦慕挑出一只尾羽来赏玩,啧啧称奇:“真是好看,为什么这些箭都是红色的啊?”    沐清看了笑道:“想来是火神祭降至的缘故。秦姑娘有所不知,这火神祭乃三年一次的大祭,届时不但皇子们要亲自来南州参加火神祭典,民间也有各项祭祀的活动。家中但凡有年轻男子,此日都要着赤冠,挽赤羽,踏赤履,村中坊间会扎起数根高柱,顶悬填了烟花爆竹的彩球。那高杆要扎得尽量高耸,是日全城的成年男子都要弯弓引了火箭去射。射中彩球点燃了烟花,那是大大的彩头。”    陆离也甚是兴奋,道:“真是白驹过隙一般,转眼间火神祭又要到了。想来上次芜阳城的火神祭盛况仍历历在目,而今竟一晃又是三载。”    沐清笑道:“我记得上一次火神祭,昔之可是拿了彩头,今年有否做足了功课,争一争那头彩?”    陆离叹笑道:“不敢不敢,凑个热闹罢了。我这一届文弱书生,哪里是习武之人的对手。挽弓射彩这事,别说旁的,我这臂力便不济。上一次纯属凑巧,凑巧罢了。”    秦慕听着也来了兴趣问道:“听着挺热闹啊,还有什么节目?”    沐清笑道:“节目可真不少呢。除了男子射彩,还要甄选火舞姬,祭火神,有花车游街,逐门逐户都要门前悬火神灯,挂七彩排,邻里街坊要互送花饼蜜饯;入夜要放花灯,戏火龙,有钱人家会排出三天三夜的流水席,摆戏台,宴请左朋右舍,酬谢火神三年来的护佑。火神祭当日最大的节目,就是皇子们将齐致璇玑台行祭祀大典。届时可谓万民空巷,盛况非凡呢。”    秦慕兴致勃勃,前跨一步想再问问,忽听的有人喊了一声“什么人?”吓了一跳,没想到那飘摇轻缈的纱裙勾住了铸台上垫着的竹席子,刷拉一声,一桌子晾晒的红色尾羽被扯落,散了一地。    秦慕一面道歉一面忙弯腰去捡:“对不起啊!不是故意的……”    陆离也忙不迭帮着收拾,沐清见从院子后身显出一人,短衣麻裤打扮,身后背着一篓新伐的竹子,正面色惊惶地朝他们走来。沐清见状便施然行礼道:“这位小哥有礼了,我等前来寻访铸琴师段小松,误入贵宅,欲问个路,不想冲撞了兄台,还望包涵一二。”    年轻男子仍是一脸戒备,缓缓走过来,略有不悦道:“别碰那些,还没干呢。掉了颜色,师傅又要责骂。”    秦慕和陆离将大部分尾羽都拾起来想重新摆放回去,闻言看了看自己的手,果然染上了些许红色,不禁更加不好意思起来。秦慕赔笑道:“实在对不住,一时好奇,给你添麻烦了。”    他脸上甚是不高兴,放下背着的竹子几步上前抢过那些尾羽,一面排放着一面吐槽:“师傅回来定少不了一顿责罚。你们这些人真是的,看着也不是什么山野村夫,怎生如此莽撞无礼,随便碰人家院子里的东西,要你们赔,又显得我小气……”    秦慕觉得自己理亏的很,只讪讪笑着道歉:“对不起嘛。我真不是故意的……”    沐清只得笑笑道:“叨扰了兄台,实属我们的不是。要不然这样吧,这些尾羽我们买下了,全当赔偿,可好?”    男子狐疑地看了看他,道:“你们平白无故买些尾羽作甚……”    正说着,房里又跑出来个年长些的男子,见状只过来看了看,拉着那年轻人悄声道:“他们肯买你还啰嗦什么,反正也是要卖掉的,若让师傅看见了,你我都得挨罚。”不及那年轻人开口,便一脸不悦地对三人道:“这不是我们讹了你们啊,确实是你们弄坏的。”    沐清笑道:“正是正是。原本便是我们的不是。还望两位莫要怪罪。”说罢,从袖中摸出荷包,取出几块碎银子,交与那年长者道:“这些可够?”    两人露出惊讶之色,年轻人刚要说话,年长者即刻将银子收了道:“够了够了,东西你们拿去吧。平白无故地我俩还要再重做这许多,真是晦气。”    秦慕看了好气又好笑,知道沐清给的钱肯定多出这些尾羽本来价值很多。这人占了便宜还卖乖,刁民!    沐清见他收了银子,便再问道:“烦劳两位,请问铸琴师段小松的宅邸是否在这附近?”    那年长者露出了然的神色道:“原来你们是来找他的啊。段师傅就在我们后面,那院门口竖着杆绿旗子的便是。”    沐清拱手道:“多谢指点,那我们便不再打扰,告辞了。”    陆离抱着一筐尾羽,三人出了院子上了马,朝他指点的方向径自去了。果然走了不多久,便瞧见那杆绿色的旗子。秦慕心下一喜,率先下了马,过去叩门。不多时房内走出一位男子,开了门,并不多问,将他们请了进去。    这院落与那铸箭的院子颇为不同,布置的清幽雅致,一侧铺了一条长席,放着几具晾晒的琴身,有琵琶,也有筝。三人随同男子进了房,男子请他们矮几旁坐了,亲自烹茶,不徐不疾道:“三位贵人想做什么琴?”    他既不自报家门,也不问他们姓氏名谁,开门见山非常直接。三人对望了一眼,秦慕说:“我有图纸。您先看看能不能做。”掏图纸的时候,男子冷哼一声道,“我只道你们是慕名而来,原来竟不是?”    三人再次对望了一眼,秦慕又说:“确实是慕名而来啊。”    男子面上有些孤傲,垂目道:“你们既然知道我是段小松,又何出此言?这世上还有什么琴是我段某不能做的。”    秦慕无奈翻着白眼,抿了抿唇,将图纸依旧掏了出来往他面前桌上一拍:“您了先看看再说行不。”    要是普通的琴,我还用得着特意来找人做?秦慕心里吐槽,我就不信你看了这图纸还能端着架子放大话。    段小松闻言,面上露出一丝惊疑,随抬手将图纸拿起来,展开,顿时双目全睁,愣愣地看了半晌。又抬眼看秦慕,直看得秦慕有些发毛。沐清也觉得段小松的眼神颇为不敬,心里有些不悦,刚要开口,门口进来一个小厮,诺诺地凑进来对着段小松一礼道:“师傅,徒儿去送了琴回来了,这里是收得到金子,请师傅过目。”    段小松的目光这才移开,对那小童道:“好。你且替我好生侍奉这两位贵人。”小童心里颇为惊讶。往常他收了钱回来,师傅都会当着他的面一一数清,今日怎么不数了呢?心里想着,也不敢问,只应了是,往前爬了几步,恭谨地跪在陆离身侧侍候着。段小松对秦慕道:“这位姑娘,请你随我来。”    说罢,自己先站起身来,朝沐清陆离二人端着架子施了一礼,便先进了内宅。秦慕与他二人对视了下,狐疑不已,但还是站起来想跟进去。沐清拉住她的裙角道:“若有何不妥,大声呼救便可。”    秦慕点点头,走了进去。    进得内宅,段小松已然等在里面,手里拿着那图纸,背身对着她。    秦慕心想,他特意叫她进来,恐怕是刚才放了大话,现在看了图纸觉得做不出来,怕没面子,所以才将她叫进来说话的。不由得心里升起一股洋洋自得,准备好挖苦他一番。同时又觉得,如果他都做出来,恐怕她这吉他是没啥希望,看来得想别的法子。    正想着心事,段小松转过身来,问了一句让她错愕不已的话。    “你也是穿越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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