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道:“我先前也跟母亲说过了,回头跟四爷商议商议就行。”

养谦听到商议一句,哼了声,却又叹了口气,转身出门去了。

琉璃一直送养谦出远门,眼看他走远了,才也折了回来。

小桃忍不住偷偷地问:“奶奶,今儿东城少爷的事,是那点心坏了的原因吗?”

琉璃想起来,便道:“今儿的事,不管什么人问你,你只说不知道,听见了?若是在外头胡说一个字,夫人那边只怕饶不了你。”

小桃从来不怕琉璃,只听提起冯夫人来,便慌得点头:“横竖我一个字也不说就是了。”

正说着,却见范垣已经整衣出门。

琉璃忙问他要去哪里,范垣道:“我再去看看东城,然后……许是要进宫。”

琉璃因也正担心这件事,便握住他手将他往旁边拉开了几步:“师兄,如果、我是说如果这毒是宫里头沾染上的,或者跟宫里有万分之一的关系,那么儆儿是不是也会有危险了?”

范垣道:“你担心有人对他不利?”

琉璃道:“虽然总算救了东城,但今儿毕竟是死了人了……师兄,儆儿那里,你、你多照看着,只是最好也别告诉他这府里的事儿,免得吓坏了他。”

范垣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眼神闪烁,终于道:“好,我会斟酌行事。”

琉璃缓缓松开手,见范垣要走,却又叫道:“师兄!”

范垣止步:“还有什么交代的?”

琉璃迟疑道:“我、我……这会儿我能不能进宫?”

范垣很快回答:“不能。”

这答案虽是意料之中,却仍是让琉璃略觉失望。

范垣看了她片刻,却突然说道:“方才温养谦跟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今儿姨妈也在这里,不如你先随着她回家里住两天,等我查明了后……风平浪静了再回来。”

琉璃几乎忘了这件事,听他主动开口,自然是意外之喜,可想想东城还在养着,便道:“二奶奶要管家,如今东城又出了事,我若这时侯一走了之,倒是不好,我好歹也可以帮着照顾照顾东城,过两天再回去就是了。”

范垣笑笑:“也好,这两天我未必有空回来,你且记得万事留心。”

琉璃也道:“师兄也要谨慎行事,万事留意。”

虽然是在光天化日下,范垣仍是情不自禁地走到琉璃跟前儿,把她往怀里抱了一抱,嗅着她身上馨香,感觉那娇软的胴体在怀中的踏实,一瞬竟舍不得松开手。

自此后,范垣果然连着两日并未回府。

范府之中,经过那日惊涛骇浪似的后,一切也逐渐地平静下来。

也不知范垣如何从中行事,京兆府的人判了是误食了相克的食物致死,那秀儿的家里只有一个哥哥,冯夫人赏了五十两银子给他们,他们已经千恩万谢,不肯追究了。

毕竟外头传的是东城也几乎丧命,可见是丫头跟主子一起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并不是因为什么冤屈虐待等逼迫致死之类,今能够得了恩赏抚恤已经是意外了。

东城的身体在太医的调养下也迅速的开始好转。家里头范澜,曹氏,冯夫人皆都心定,冯夫人便又张罗谢神还愿等事情。

琉璃见一切重回了正常,便同冯夫人回禀了声,回积庆坊家里住两日去了。

但是,相比较范府异乎寻常的平静,皇宫之中,就堪称是暗潮汹涌了。

从那日给范府送点心的太监,到御膳房里一干人等,但凡是经手过的,陈冲都进行了详细的审讯追查。

经过层层筛审,终于把嫌疑定在了两个人的身上:第一是负责去送担心的传旨太监,第二,却是伺候朱儆身边的内侍赵添。

原来朱儆原本并没有想给琉璃送点心,是那日御书房里吃点心的时候,赵添多嘴了一句,说是琉璃上次进宫,很喜欢这宫里做的精致糕点,若是能吃上些必然高兴。

因此朱儆才起了这意思,这自然就是起因了。

至于御膳房众人,经手的所有工序都是有专人盯着的,就是怕有人图谋不轨加什么佐料之类,且不管是点心果子还是御膳,做好了后都有专人试毒,送给琉璃的这些点心也是试过毒的,并没有妨碍。

所以一定是在从御膳房里拿走之后被人动手脚的,而那传旨太监则是最大的嫌疑人,毕竟是他手提食盒,如果说要趁机下毒,从皇宫到范府这一路上机会自然多得是。

只是虽然行了刑,两人却都坚称自己是无辜的。

因为没什么证据,陈冲也颇为为难,私下里对范垣道:“如果是别人也就罢了,小添子向来忠心,又很得皇上的喜爱,先前皇上已经在找他了,再问下去怕会出事。”

范垣脸色冷峻,漠然道:“你难道忘了前车之鉴了?还是说想眼睁睁地看着相同的事情再发生一次?经历了那样的惨境,就该知道,宫里的事,就算是有一处疑点也不能放过。”

这就是“宁肯错杀一万,不可放过一个”的意思了。

陈冲有些悚惧,本还想再稍微替赵添辩白两句,但既然范垣提起了那件事,竟让他也无法出口了。

陈冲低下头去,想了会儿,试着说:“其实这两天奴婢在想,倘若这两人都不是幕后真凶的话,我们是不是还漏了些什么。”

范垣听他话中有话,便道:“你知道些什么?”

陈冲讪笑道:“奴婢也不敢说就知道些什么,只不过、不过呢,严太妃向来跟先皇太后交情很好,那个、那个之前见了您跟夫人,不知道都跟您说了什么?”

这没头没脑的几句话,却让范垣的心头一凉。

陈冲也不多嘴,只仍带着有三分苦涩的笑,半低着头唯唯诺诺地说:“其实我也是才从那个狗奴才的嘴里知道,他从御膳房拿了点心出宫的时候,曾遇见过太妃娘娘身边的贴身宫女,那宫女问了他拿了什么,还看了一眼呢……当然,这也无关紧要。”

陈冲的“无关紧要”,连他自己也骗不过去。更别提范垣了。

范垣深深吸了口气,转头看向后宫的方向。那天跟严太妃见面时候,一字一句,每一幕场景都浮现眼前。

“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这么快,就把故人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再深的旧情……旧爱,也比不过娇嫩如花的新人。”

“横竖旧情再不可得,干干净净的抛却,欢欢喜喜地跟新人恩爱,才是正理。”

当时还不觉得如何,现在回想,这字字句句底下,竟都像是含着深重的怨怒。

范垣往后宫而去,陈冲知道他这样是有违规制的,本欲拦阻,转念间却只叹了口气,罢了。

严太妃所住的是黛烟殿,跟其他宫殿的花团锦簇或富丽堂皇不同,殿中地上都是一色白沙铺就,有月光的夜晚,清辉洒落,就如同下了一层雪一样。

范垣才进门,就见严雪立在殿阁廊下,含烟凝水的双眸怔怔地望着远处天际,不知在想些什么。

北风一吹,单薄的身形仿佛随时都会随风而去。

范垣驻足,严雪却已经察觉有人来到,目光下移看见门口那道高挑卓绝的影子。

严太妃曾无数次此想过范垣会出现在这门口,却也知道是绝不可能的,没想到,有生之年终于梦想成真。

如果不知道范垣来的原因,严雪也许会更高兴一些,但她偏偏最清楚不过了。

可就算如此,严太妃心头仍是浮起些许无法形容的淡淡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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