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垣本是要带琉璃在别院稍事休息把妆容略微整理的却不料竟又引出了这些难以言说的隐秘往事。

如果不是因为那日偷听书房对话她就不会赌气跑出去逛庙会如果不是逛庙会看见那泥人像是范垣就不会突然落泪……如果不是这样只怕就不会跟端王相遇。

自然就也没有以后那些种种了。

再出门上车的时候日色已经正午。

范垣本想索性吃了午饭再送琉璃回府,然而琉璃回过神来,想到温姨妈一天一夜不见她定是忧心坏了,何况养谦必知道她已经随着范垣出了宫,倘若回府后不见人不知又会闹出什么事。

这一次范垣并未上车只是乘轿随行。

不多久回了范府,范垣陪着琉璃进了二门想了想先去见冯夫人。

早在范垣大门口下轿的时候已经有小厮往内通报了范垣到了冯夫人上房意外地发现自己的生母许姨娘也陪侍在旁边。

范垣上前行了礼,冯夫人停了手中的佛珠串扫了他一眼:“你回来了,纯儿呢?”

范垣道:“表妹已先回去想必稍事整理就会来见夫人。”

冯夫人“哦”了声打量着范垣,突然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对纯儿起了心思?”

范垣垂着眼皮不言语。

冯夫人一笑:“当着你娘的面,正好说个明白,你是要正经求娶纯儿的,难道还要藏着掖着不成。”

许姨娘张了张口,似乎想说话,犹豫了会儿,却仍旧低下头去。

范垣这才说道:“夫人说心思,我并不很懂。只是我的年纪本早该婚娶,正好纯表妹也未许配人家,表妹又是府里的亲戚,彼此知根知底的,不像是外头不知道深浅的什么人,夫人觉着是不是这个道理。”

冯夫人笑道:“你倒是来问我,你自己都拿定了主意,做了主了,连纯儿也跟你一个鼻孔出气,我反而是个被蒙在鼓里的外人,哪里还有我说话的份儿?”

范垣道:“夫人的决定自然是举足轻重,所以我想要做足准备,最后隆隆重重地跟夫人提起,不料夫人竟听闻了,这个是我算错了,惹了您不快,请您责罚。”

冯夫人听他这样说,挑了挑眉:“你要是犯了家规,我自然是得按照家规责罚,但现在并无别的事,你要娶亲,纯儿嫁人,倒是双喜临门,我岂是那种不通情理,无事生非的人。”

范垣听了这话,抬头看向冯夫人。

两人的目光正好相对,冯夫人道:“不过……”

范垣知道她必有下文,便道:“夫人请吩咐。”

冯夫人道:“纯儿是你姨母的心头肉,我心里也疼她疼的很,所以本想在京城里给她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如意郎君,如今既然是你看中了她,她自己又乐意,倒也罢了。只有一点,以后你们成亲后,你须得好好对待纯儿,不许让她受丁点儿委屈,不然的话,你姨母那边我说不过去,只怕反伤了我们亲戚间的和气。”

范垣本以为她会提出什么为难之极的条件,没想到是这个,便道:“是。”

冯夫人道:“不要答应的痛快,你虽然叫我一声大娘,你却也知道我待你向来严苛,如果纯儿的事我来做主,是绝不肯答应的,纯儿年纪小又天真无邪,你却不一样……我至今还很不放心,怕你辜负了她,今日我说的话你且听着,你娘也在这里听着,他日倘若你对纯儿不好,我奈何不了你,就请她来说话罢了。”

许姨娘忙倾身温声地答道:“夫人说哪里话,我怎么敢。”

冯夫人看也不看她,只仍望着范垣道:“可明白了?”

范垣仍是回了一个“是”。

冯夫人便道:“我自是盼着你们能够夫妻和合,难道倒盼着你们出事?说这些话也不过是操心提醒罢了。既如此,你且去。”又合了双眸捻动手上珠串,“你也去吧。”

许姨娘知道是说自己,便屈膝躬身地行了个礼,后退数步,这才出门去了。

母子两人离开了冯夫人的上房,又沿着墙边走了一阵,快到许姨娘房中之时,许姨娘才说道:“你前日跟我说的……你心里有了人了,那个人……真的是表小姐?”

范垣道:“是。”

许姨娘目光复杂看了他一眼:“先前夫人跟我说起来,我还不信呢。垣儿你怎么、怎么看上了她呢?”

范垣不答。

许姨娘也不敢十分问他,只解释说:“我不是不喜欢,只是觉着意外的很,万万料不到的事。不过……只要你自个儿是真心中意的,那就好……”

范垣打量她的神情,仿佛还有话说,便道:“夫人跟您说了什么?”

许姨娘忙道:“不不,她倒是没跟我说别的,只问我知不知道这件事。”

两人进了院中,许姨娘叫范垣进门坐了,丫鬟送了茶过来,范垣看了眼,仍是旧年的陈茶叶,便问道:“先前我叫人送来的云雾茶呢?”

许姨娘一怔,旋即笑道:“我喝着那个的口味太清淡了,不如喝这些顺口。”

范垣便知道她一定拿去不知行哪一房的人情去了,便垂眸道:“那先前的燕窝只怕也不顺口吧。”

许姨娘的笑更加勉强:“我不用喝那么名贵的东西,何况也觉不出什么好喝来,喝了白糟蹋了。”

范垣笑了笑:“有件事要跟您说,等成亲后,我是势必另要开府住,不为我自己,也是为了……为了表妹。这府里人多眼杂,行事各种顾忌,很不方便,您也知道。”

许姨娘呆呆看着他:“垣儿……”

范垣道:“那时候,还请您也跟我们一块儿出去。”

许姨娘一震:“垣儿!”

范垣不言语,只是沉默地看着许姨娘。许姨娘知道他的脾气,便低下头去:“我叫你进来,本是想跟你说,夫人虽然同意了这门亲事……可喜可贺的,但,我也很懂夫人的性情,你知道,她很疼爱纯儿,所以才那么替她张罗亲事,没想到纯儿竟落在你这里……你在她跟前儿又惯常不是讨喜的,你叫夫人怎么想?她只怕会觉着,你是故意这样。”

范垣微怔。许姨娘道:“在她看来,你兴许是利用纯儿来报复她……所以我在听了你看中纯儿后,以为她是死也不会答应你娶纯儿的,没想到竟答应了……”

其实范垣也觉着意外,他本以为冯夫人绝不会这么痛快就答应这门亲事,所以那次在宫里,还想利用朱儆赐婚来一了百了。

许姨娘叹道:“这门亲事,自然是亲上加亲,不管她心中怎么想的,竟都要感激她才是。如果开了府我搬出去,我这身份,如何见人?”

范垣淡声道:“您若担心这个,我向皇上请旨,给您封诰。”

“垣儿!”许姨娘不禁着了急,“你怎么想不明白,你好好地认着夫人就是了,为什么总想要拉扯我,我不需要什么封诰!我也不要出去,我就想安安静静呆在这府里!”

范垣听了这句,默然看了许姨娘半晌,站起身来。

往外走了两步,范垣回头,却终究只是一笑,仍旧一声不响地去了。

且说琉璃先回了院中,温姨妈等候多时,见她回来,一颗心才算踏实,又见换了衣裳……裁剪的甚是考究,还当是在宫里所换。

当下问起在宫中的情形来,琉璃只说小皇帝病了,如今已经好转。期间也没有别的事。

温姨妈念了几声佛,又说道:“按说这四爷行事也是古怪,不管不顾把你带走了,也不说是为什么,要不是你哥哥在外头打听着,可怎么了得。”

琉璃忙道:“只是因为皇上的病,若是为了别的事就不至于这样着急了。”

温姨妈笑道:“我不过说了一句,你就忙着护着了?”

琉璃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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