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葭月上次与周是安见面,一身黑色OL职业装,话没说几句就走了,事后二人都没下文,不了了之。  今天二人又被各自父母编排到一起去,周秉承为了周是安能老实地坐下来吃完一顿饭,特地让大儿子一家陪着,监督这场相亲。    许葭月脱下外衣,焦糖色的半高领毛衣,白色蕾丝半身裙,长卷发散在腰间,嘴巴一翕一合间,周是安觉得她唇上那抹红,比初遭见她时多了些妩媚柔和。  冯淮宁说,她有两张音乐会的票,如果许小姐愿意的话,就让是安陪着去听一听?    周是安平静无澜的目光落在手边的高酒杯上,没脾气地听由兄嫂的安排。来之前,大哥就好说歹说了半天,许家这位小姐,父母都是高知,自己也自幼在德国学习,有相貌有家世有事业。  周是临说,周是安与许葭月这两个人,算是各自散落的一个“凤毛麟角”,不凑在一起,实在可惜了。  周是安浮浮嘴角,“别抬举我,你知道我的,我这人贱骨头,不稀得任何人的抬举。”  “反正你老爹已经应下人家父母了,你这面见也得见,不见也得见。”  “已经见过一次了,还来,相不中就是相不中呀。”周是安冲大哥摊手。    “老二,你是相不中人家许小姐呢,还是相不中全天下的女人?”    这些年,关于周是安的个人问题,周是临鲜少过问,毕竟二人不是一个娘养的,当年很多流言蜚语周是临也选择性地过滤给这弟弟听过,可是周是安那时爱得眼红脑热,谁人的话也不愿听。  之后,他一句话,斩钉截铁般地知会他们,与舒木槿断了。再就是,这五六年时光里,谁给他提从前的事,他一个不高兴就会给人甩脸子,全不是该放下的姿态。  周是临今天偏就端起兄长的架子,好好教训弟弟几句了,“父亲这年一过整七十了,姚姨虽不是我生母,这些年,大大小小的事也全靠她操持着,我和你大嫂也一直拿姚姨当生身母亲对待。你爹妈到了这个年纪,你以为他们还图什么,你即便眼下不立即成婚,起码也该有个交心的对象,互相扶持。这些年,你除了忙你那所谓的生意,管过别的嘛,你但凡有个风吹草动的对象在哪里,用得着你老爹抹开面子去应承这些儿女债嘛?”  周是临看着小弟的脸色,悄然继续,“与那木槿的事,即便姚姨那么反对,你自己坚持了那么多年,后来二人闹翻脸,也不是你爹妈作梗的不是?还是你们没缘分吧,我倒要问问你,这离了少年心思的那份缘,这辈子就不打算找女人了?”  大嫂冯淮宁也在旁边帮着劝,“是安,感情凭眼缘,可是也要讲人事的,许家那位小姐我接触过几次,是个很有自我想法的人,即便不奔着婚姻去,起码你也心平气和地试着接触接触同龄同层次的女性看看。”  末了,大嫂不期然问一句,“是安,莫不是你还等着……”  “没有的事。好了,就听你们的,晚上去赴许小姐。”周是安没等大嫂的话问完,爽快地应下了约。    周是临夫妇权以为他是在某人这坎上还没迈过去,实则呢,一来周是安真心对这种相亲模式的接触很是抵触,二来他懒得解释,他究竟有没有与女人接触的心思,最后,他也确实不想再听到那个人的名字。    连自己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也懒得去深究,还记着她的话,替自己不甘;  承认忘了她了,心另有所属了,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再被家里人盘问,那另属在何处?  更是个不值一提的笑话。    于是,眼前,周是安看品行样貌都在父母眼里“佼佼”的许小姐,他恨不得与她举杯,来一句,我们结婚吧,合作愉快!    就在他做好了要陪这位许小姐去听音乐会的准备了,饭席撤下甜点,各自端起咖啡杯的时候,许葭月歪头冲冯淮宁翩然一笑,“嫂嫂,要不,我和周先生单独聊一聊?”  周是安拿耳朵听着,不禁想笑,估计许小姐也纳闷呢,这两中间人怎就不按套路出牌呢,一顿饭,好家伙,从头吃到尾,偏就不任何借口遁去!  冯淮宁再精明不过,既然许小姐要单独与小叔子谈,这顿饭也吃完了,也能回去给公公交差了,连忙起身拉着丈夫表示得回去了,今天元宵节,过两天儿子学校开学了,她得回去给儿子整理行李。    支走了一对“潜伏者”夫妻,周是安与许葭月同时松了口气。二人面上会意,许葭月搁下手里的咖啡杯,莞尔问对面的周是安,“知道我为什么愿意二次见同一个相亲对象嘛?”  周是安微微蹙眉状,洗耳恭听。  “第一眼见周先生,我就看出了,咱俩成不了。你看我的时候,除了会我看眼睛,目光别无他处,那天我也挺忙的,索性大家都别耽误功夫了。后来,加你嫂嫂的微信了,在她朋友圈里看到几张你们家庭聚会的照片,不可否认地说,周先生长得很招女人喜欢,大概周先生眼光高,才没相中我。”许葭月一番话,话尾还自贬一番,带着些女儿家的娇嗔、埋怨,可事实是,她明明很优越的条件,这般自怜的口吻,一般的男性都会很受用。    周是安也是最普通的男人,可是,受用的也只是一半一半。  夸他相貌好,他受用,可是夸他高姿态没相中她,他且不吃她这套。    “许小姐说笑了,没有相中许小姐,正如你看不上我一样,大家彼此不投契罢了。”  “别给我乱扣罪名哦,我没有看不上你,那天回家我就跟我父母声明,是周家二公子没瞧上我,不是我不喜欢他,我父母就是不听,硬说我不配合。”许葭月说,她今天的妆容、衣服、头发全程由娘亲监督着收拾的,“老太太生怕哪一处疏忽了,错过了个百年难修的姑爷。”  周是安依旧对于许葭月这奉承不像、倒有些埋怨情绪的话,不置可否,只勉强附和一句,“彼此彼此,可怜天下父母心吧!”    “也许我们不该喝咖啡,应该换个地方再喝点酒,再也许我们该干点什么……”  毕竟都市人的节奏都有些快。  许葭月一句建议性的话,没招来对面男人多大的响应,反之,他也没任何驳回的惊愕。    周是安淡淡饮一口清咖,递礼数周全的眼色与她,“许小姐倒是有些语出惊人啊。”  “看来外面传得周家二公子不近女色是真的!”许葭月一副成心的促狭。  “呵,兄嫂介绍说,许小姐为人端庄温婉也不尽实。”周是安回敬。    二人相对而坐,俨然一副商务谈判的自觉,几个回合下来,许葭月先降了,她说,也不知周先生是本身就这么无趣还是真得只单一对她如此,总之,他们两次相亲都无任何进展,足以说明,很多事情,即便尽人事努力了也是枉然。  她跟周是安坦诚,她没有结婚的打算。她如今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圈子、也有知心好友几个、收入稳定;不害臊地承认,也有很满意的性伴侣。所以,她不觉得婚姻模式的社会关系有什么值得期盼。  除了能合理化的生个孩子,她再挑不出婚姻第二个优点来。  她就是这么悲观主义,准确来说,应该是现实主义。    她还是个典型的颜控,要不是看着周是安的这张脸,她是万万不会听从父母的安排的,眼下也证明了,即便她想好好试着培养一段未知关系,也不见得就能如她所愿。  一拍即合,再一生一世。  想想就够荒唐、可笑的。    “许小姐这么恐婚?”周是安对许葭月的感情观稍稍疑问。  “是不婚。”  周是安颔首表示尊重,人各有志。    “我都跟你掏心窝子说了这么多了,周先生也就给我句实话吧?”  “嗯哼?”  “你喜欢男人?”许葭月才不信什么不近女色一说。  “不。”没成想对方答得极简,却又不像是在作谎。  “没诓人?”  “至少目前为止,我的性取向一直没变。”  “那为什么只谈过一个对象,空窗五六年,对于你们这样圈子里的男人来说,太难以置信,放心我很开明的,同性异性对我来说,都是恋爱。”  “我也不是很传统,不过,我确实喜欢女人,还是那句话,没有相中许小姐,不是你的问题,大家彼此不投契罢了。”  “这五六年都没一个你投契的,还是说,还想着前度?”  “想过,不过时间长了,就淡了,淡到想不起她的样子,记不得她的味道了。”周是安难得的坦然,算是回馈许葭月方才的诚恳自白。    “我开始有点喜欢你了。”许葭月从包里翻出自己的名片,说即便成不了情人,也想交他这个朋友。  周是安客套地掏出自己的,与她交换,“我的荣幸,不过很抱歉,这一刻为止,我依旧对许小姐没什么波澜。”  “要不,我们从身到心发展试试,毕竟,你在我父母那边的印象好到爆灯的程度。”她说她还是有点不死心,想再努力努力,为了周是安这张绝色皮囊。  “等你身边没有稳定且令你满意的性伴侣的时候,咱们就这个议题再作后议吧,很抱歉,我这个人有点大男子主义,即便只谈身体交易,我也不想沦落到许小姐ABC选择题中的一项。”  许葭月愤愤朝周是安翻一记白眼,一场相亲会,不痛不痒地谢幕。    **  今天元宵节,周是安没有要小汪开车,与许葭月作别前,她说送他一程,后者说不必了,他今天中午、晚上两顿酒,头昏沉得很,外面正热闹,他吹风醒醒酒,实在不想坐车了。  “怕我吃了你?”许葭月发现与他逗闷子很有趣,他明明道行深得很,偏偏老是摆出一副被人占便宜的委屈姿态。  “算是吧,也怕我辛苦给你造的那点好印象片刻败得没影了!”周是安双手斜插西裤口袋,俯身与车里的许葭月玩笑。  “最后问你个问题?”许葭月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冷峻的男人,热起来是个什么样子。  “……”  “和你前度怎么开始的,又是怎么结束的?”  “你想要我回答前一个还是后一个,是你自己说的,最后一个问题!”周是安依旧那好风度的笑,不过在友情提醒许葭月,问多了。  “怎么结束的?”许葭月怔忡一秒,好奇了后者。与其知道起初的万般好,不如问问末了的,不如意。    “彼此,未尽全力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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