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而任平生那边，注定了这个新年不会有那么祥和。　　　　新年第一天，将军府内一片肃杀之气。　　　　大过年的，府内出了这样的事，每个人都战战兢兢。府里都是老人，都清楚将军的手段，后厨的厨娘自昨日知道亲手做的饭菜出了事，当即就昏死过去。战战兢兢地不知道她的项上人头，还能留多久。　　　　候润民在府内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叫手下将他抬回府了。　　　　所以初一一大早，任平生便开始着手彻查毒蘑菇一事。　　　　首先传唤的，自是膳食房的人。　　　　负责采买的小厮、负责摘洗做饭的厨娘、负责制定食谱的、向他提供候润民爱吃蘑菇炖鸡的……凡是经手此事的人一个不漏地抓来审问。　　　　任平生素来精于此道。几番审问下来，事情便有了眉目。　　　　一番磕头捣蒜之下，一个除夕当夜便消失无踪，大清早又偷偷跑回来的，负责府中采买的小厮——李连，抖抖嗦嗦地道出了原委。　　　　这李连本是管家续弦夫人的娘家侄儿。因人厚道老实，做事勤勉，便跟着管家进府负责每日果蔬采买一事。　　　　李连进府也七八年了，算是府中的老人。一向踏实稳重，采买一事，经他的手这么些年，也没出过任何差池。上上下下对他也很放心。　　　　这采买一职，也算是个肥缺，所以他早已娶妻生子，买了个小小的院子，一家人安分守已的，小日子过得也算殷实。　　　　这李连什么都好，就是有个不为人知的嗜好，偏好龙阳之好，有断袖之癖。　　　　这原本便是藏着掖着的一些见不得人的事，这么些年了，他瞒得很好，就连他家中娘子，也不知道自己的男人，竟是个喜欢男子的。只当他平日在将军府当差，十分劳累，所以房中之事并不很热衷。而且成亲这些年来，也未见他跟哪个丫头姑娘的，有什么往来，家中除她一人，也未纳妾。只当自己嫁了个良人，洁身自好，还喜不自胜。　　　　而在时下的南疆，民风淳朴，对于“好男风”这种事，十分保守，若是被人所知，定会被世人所不容、不耻的。　　　　所以李连若是想保住将军府的这个差事，是断不敢在外面乱来，被人拿住了把柄的。　　　　这些小倌馆一般都开在极为偏僻隐蔽的地方。若你不是同道中人，根本无从得知他们寻欢作乐的地方。　　　　李连深知任平生的手腕，哪怕再隐蔽的小倌馆他也不敢去，只长期与一个叫“柳青”的，娇媚得连女子也不如的小倌私下往来，二人在一起已有些年头，二人好了一些时日以后，他便替柳青赎了身，在离自己家较远的另一条巷子里置了个宅院。两人感情极深厚，对外称是同母异父的兄弟，关起门来，亲如夫妻一般，左邻右舍不知道的，还认为这哥哥仁义，总是体恤这个体弱的弟弟。　　　　因世俗原因，这种关系不被人接受，一旦曝光便遭世人唾弃，所以两人隐藏得很好，一直暗中往来。　　　　这柳青心系李连，却苦于不能厮守，只能眼睁睁看李连娶妻生子，自己求而不得甚是苦闷，便被人诱惑染上了赌瘾。　　　　李连一回家，他便去赌馆。　　　　前些日子。他听说李连的夫人在给他生了两个儿女之后又有了身孕，他便失了心智，整日泡在赌桌上，竟不管不顾起来。结果自然是越赌越大，越输越多。　　　　欠下的债越来越多，多到他深知，将他和李连的全部家当凑在一起，倾家荡产也还不上之后，还不等他对李连说出实情，便被人劫到城外的一个道观里去了。　　　　而李连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只知他的柳郎凭空消失，无论他如何寻，也遍寻不着。哪怕他掘地三尺，也没能获得关于柳郎的一星半点消息。　　　　直到一个多月以后，李连为了寻柳青已经快要急疯了时，有个自称是“鑫源商行”的掌柜张成茂，找上了他。　　　　他说，他往城外“清峰道观”送粮食米面，偶然间在柴房看见了一个被关押起来的公子，见了几次之后，这个说他是柳青的公子道明了自己的身份，求他托话给李连，说自己因欠债被囚，而那个地方乃是龙潭虎穴，他求出无望，李连也救不了他。托张成茂告诉李连，不必寻他，也不必等他。就当他死了罢，下辈子他投胎做个女子再来寻他。　　　　柳青求他给李连捎来这样一些话，还带来了一条柳青绾发的丝绦，那丝绦本就是李连买来送他的，自是识得。再加上他已苦寻柳郎一月有余而不得，如今有了他的音讯，听到他心爱的柳郎说出那样一番话，手执信物，自是肝肠寸断，潸然泪下，痛哭不已。　　　　而对张成茂的话，自然也是深信不疑。　　　　当他得知柳青下落后，当即就求张成茂为他指路，他要去救他。但张成茂让他万不可打草惊蛇，而且据他所说，道观后院戒备森严，他如果贸然前去，根本不可能得见，反而会为他的柳郎惹来祸事。　　　　这张成茂看起来一脸忠直，相貌堂堂，侠肝义胆的模样。李连自是感激不尽，当即就求他一定要想法子，帮他救下柳青。下辈子结草衔环做牛马报他恩情。　　　　张成茂被他们二人的真情义所感动，便应下来说想想法子，因在那样一个戒备森严的地方救人，自是不易，二人需要从长计议，寻找时机再说。　　　　再接下来的日子里，张成茂详细为他讲了讲那个道观的一些情况，在陆续为道观送货的间隙，也抽空偷跑去找关要柴房的柳青，得知一些新情况也来告诉他。　　　　话说那柳青所在的那个道观，表面看去平凡无奇，香火也不鼎盛。可后院里干的尽是腌臜的勾当。是个专供富贵公子寻欢作乐的小倌馆。　　　　这个小倌馆可不是有钱就可以进的，他们一夜只接待一位来客，且来客的身份要经过严密的审查，并奉上不斐的银票，方可成为入幕之宾。　　　　不过，一旦通过审核，能进入到后院地的，据说能享受到帝王一般的待遇。让你□□，享尽人间极乐。　　　　也是由于他们审查严密，而去的人也守口如瓶，这个地方根本不为人知。　　　　而柳青，便是在欠了不少的赌债后，被带到了那里。起先是要他接客，他自是不从。他们也不打他，知道他那娇娇弱弱的身子打坏了，得不偿失，而是把他关起来扒光了衣服变着法儿的凌虐他。　　　　要说这柳青，起先也是小倌馆的人，但自从李连将他赎身安置下来以后，这些年也算是养尊处优地过着极为舒心的日子。何尝受过这样的□□，而且不分白天黑夜地折磨他。最后逼得他同意接客才罢休。　　　　从张成茂断断续续传来的这些消息之中，李连内心一直倍受煎熬。他心中最爱的人就在他知道的地方被人□□、受尽折磨和痛苦。而自己却无能为力，连哭都要躲起来，不能让人察觉。　　　　那些日子里，李连心力交瘁，疲惫不堪，只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于张成茂身上。　　　　就在二人频繁的接触之中，忽有一日，张成茂提议，因二人时常见面，他也时常帮二人传口信，实在太招眼了。为了掩人耳目，要李连在他的“鑫晟商行”采购将军府的日常所需。　　　　这等大事，李连一个人自是不能作主的。他能做的，便是谎称张成茂是他妻子的远房亲戚，让厨房大管事及管家等人同他一同去张成茂的商行一一查检。查检下来，商行的货物和日常客商都是规规矩矩的生意人，货物质量也比以前供货的那家还要好。而且从府里对张成茂的身份核查来看，祖祖辈辈都是东襄人，做生意也有些年头了，官府备案里也无任何坑蒙拐骗的劣迹。　　　　况且这“鑫源商行”在南疆也经营了有些年头，信誉也还算良好的一个商家。所以此事进行得也还算顺利。　　　　如此一来，碍于这层层关系，管家便允他先在“鑫源”先少量采买先看着，时日长些再说以后的事。　　　　就这样，二人籍着采买一事，来往虽然频密，可也没有人对他们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