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农家之女,恐怕太子殿下与她身份悬殊,不可纳为妃。”珍妃思虑片刻,而后道:“若是有恩,那便以银钱相报,以大礼谢之,倒也可行。”  “是啊,太子殿下身份尊贵,断不可纳一个农家女子为妃。”  听着众人的应和之声,高越朝燕王俯身一拜,道:“父王,此女子生父乃易河操舟的船夫,终日于水上漂泊不得归家,生母又死于疫疾之难,现下,她刚达及笄之龄,却独居山中,孤苦无依,儿臣与她心意相通,委实不忍弃之于不顾。”  瞧着殿下拜立的亲子,燕王眉宇舒展,沉思了良久,方才抬声问道:“这女子既是你于宫外所识,那么之前回宫,你又为何不将她一并带入宫中?”  “回父王,当时城中疫疾刚除,一切还犹未定,儿臣行之匆忙,只得将她暂留于山中,再者,儿臣虽达弱冠之年,但尚未举行冠礼,遂不敢冒然带其入宫,原想等行了冠礼,得父王同意之后,再亲自将她接入宫中,还望父王成全。”  听了此话,众人皆静,全将目光瞧向坐于殿上的燕王,耐心静候着。只见他垂眸凝思了甚久,而后方抬眼瞧着眼前已长成高越,沉声道:  “难得越儿喜欢,等冠礼之后,且就将那女子接回宫中罢。”  雪夜冷寂,夜宴之后,众人皆散去。  此刻,高越身披斗篷,随宫人缓行于廊亭之中,路过问梅苑之时,隐约听见其间传来剪枝之声,他垂眸暗思,顿时心下明了,便命随行宫人等候在此,自个儿提了灯笼,缓步进入院中。  幽冷的梅香传入鼻中,借着灯笼的微光,他踏雪而行。此时,深山幽洼,茅屋孤立,赤梅林间,有一微光隐隐闪烁,一身着赤色斗篷的少女手握红色丝线,独自穿梭于林间,她杏眸圆睁,细寻着林间开的最盛的那一树梅花,待寻得之后,方俯身将所提的灯笼放置在地,而后轻折丝线,于雪中踮起脚尖将那红色丝线高挂于树梢之上。山林寂静,细雪纷飞,少女闭眸,于红梅树下虔心祈愿,唇角不自觉地扬起。  缓行的脚步猛然停住,隔着重叠交错的梅枝,越淡看着那静立于梅花树下剪枝的倩影,唯恐惊扰了那女子,遂不再前行。良久,正于树下剪枝的董萼似觉察出有人到此,便回头,瞧见了立于林间的高越,她神色微怔,待缓过神来,方才抱着剪下的梅枝朝他走来。  “许久不见,太子近来可好?”那女子立于前,隔着数株梅影,冲他问道。  细雪落于她瘦削的肩上,越见之,暗掩着心中的欣喜之绪,良久,方才回应道:“甚好。”  “听说殿下是于秋时回宫的,却不常出门,为此,董萼还于东寒宫外偷偷望了几回,却也未曾见着殿下,谁知却在这除夕之夜于此相遇,不知殿下来这问梅苑作甚?”  “路过此地,顺便进来瞧瞧。”高越轻声道,他看着眼前立于细雪中的女子,神色淡然,问道:“今夜除夕,董萼姑娘可还是在为冻梅剪枝?”  “自入冬以来,便降雪不止,寒雪凝结,恐会压折梅枝,董萼便趁这雪小之时将下垂之枝剪去,以轻其重,再者,董萼无亲无故,在这除夕之夜也无处可去,只好待于此地。”  听罢,越瞧着她怀中抱着的梅花枝,思忖了片刻,方才缓声道:“这剪落的梅枝儿扔了怪可惜,不知董萼姑娘可否将那残枝赠与我?”  “嫔妃宫人来此折梅皆挑树梢头开的正艳的梅枝,这垂落于树下的,皆是人瞧不上的,殿下要它来做什么?”将怀中梅枝递与他,瞧着他那低眉紧凝残枝的神色,董萼不禁摇头叹息,又道:“殿下果真是痴人,那苑东的梅树下还陈放了好多残枝,奴婢带你去捡些罢。”  言罢,两人并肩于梅林之中往苑东行去,细雪纷飞,微光下,层叠的梅枝逐渐掩了他们的身影。夜半时分,高越提着灯笼携着一大簇红梅花枝从问梅苑出来,踏着满地的白雪往东寒宫奔去,一进宫门,吕尚子便迎了出来,瞧见他怀中抱着的冷梅,心有不解,便开口问道:  “这残枝可是从问梅苑宫女那里得来的?”  “正是。”  听了此话,尚子赶忙接过他怀中所抱的梅花,小声嘟囔道:“殿下素来喜爱梅花,现下问梅苑的红梅又开的正好,大不了多往那苑中去几趟以作观赏之快,或者去折几枝来盛放于宫殿之中,都可表爱梅之意,可殿下又何必在寒冬腊月间将那剪落的残枝尽携回宫中呢?”  “除夕之夜的红梅花开的极好,花枝凝结着冰雪尚显清傲雅致,就这样剪落于地实为可惜,遂皆都被我拾了回来。”高越悠声道,他上了殿阶,抖了抖沾着细雪的衣衫,轻嗅着浑身沾染的冷梅幽香,而后,抬眼瞧着尚子怀中的红梅,道:“这梅枝极好,今夜且先置于殿内器皿之中,待明日,再挑出数株好的,赠与各宫内的嫔妃罢。”  尚子闻言,面露难色,便低声道:“殿下,这梅花虽艳,但终归是剪落的残枝,拿来赠与各位娘娘恐怕有所不妥。”  “若你心觉不妥,明日赠花之时,便说这梅枝是本宫赠的。”  言罢,越甩了甩袖子,大步走进殿中,怔立在一侧的吕尚子缓过神来,便抱着梅枝跟了进去。  翌日,一大早,尚子便踏着白雪亲自将梅枝送到各个宫中。那凝结着冰雪的红梅插置于各宫殿的器皿之中,幽香暗溢,香气浮于殿中,众妃闻之,皆感心旷神怡,在称赞问梅苑梅花侍弄的极好的同时,也不禁暗叹高越太子的惜花之情,道骨柔肠。  那年,大燕的冬日极寒,天降大雪不止,到了二月份时皇城燕都仍旧笼罩在漫天的皓雪之中。冠礼行期将至,为此,阖宫上下皆忙作一片,那主张冠礼之事的班念烈整日带着宫人踏雪来往于各处,忙着诸多事宜。  东寒宫更是早早的就清理修缮完毕,宫里宫外皆焕然一新,那房檐屋角不染一尘,院中的修竹迎雪而立,为把守深严的宫殿增添了几分清幽之意。大殿之中冷梅幽香暗浮,高越静坐于案前读书题字,他身着玄色镶金衣衫,眉宇舒淡,或因自幼长在帝王之家而浑身贵气,颇有凛然不可侵犯之势。少顷,殿下传来脚步声,他抬眸望之,却见珍妃带着一行宫女缓步进入了殿中。  “拜见珍妃娘娘。”越起身下殿,抬手拜道。  “太子殿下不必多礼。”珍妃柔声道,而后微微一笑,转身望着自个儿身后的那群宫女,悠声道:“冠礼在即,殿下宫中向来是男仆居多,照料起来未免粗心些,遂本宫从各个宫里挑了些出众的丫鬟送到东寒宫来,以后,由她们来打点殿下的起居,大王也可放心些。”  言罢,身后那些个宫女皆向高越俯身一拜道:“参见太子殿下。”  “都起身罢。”高越抬手道,继而转眼,瞧着珍妃,拜谢道:“娘娘思虑周全,高越在此谢过。”  听了此话,只见那珍妃嫣然一笑,并示意一侧的吕尚子将那些宫女带入后殿居下,等瞧见宫人走远后,方才携着越奔于殿中就坐,低声道:  “太子殿下切莫先行道谢,本宫还有一事特来求告殿下?”  “何事?”  “殿下容颜俊美无双,整个皇城燕都人尽皆知,偏偏又会的一手琴棋书画,如此的才貌兼备从而令众多贵族女子倾心,其中,那丞相之女更是对殿下倾慕已久,自当年寒雪日除夕,她来宫中与殿下偶然一见,便暗许了芳心,奈何之后殿下奉命出宫为王后诵经三载,她便也迟迟未出阁,于府中等了殿下三载,如今听闻殿下归来,便不顾贵族小姐之身亲自入宫来求本宫,本宫被她的痴心所感,又见她容色倾城,舞姿绝妙,便一手安排了那日除夕之夜于大殿选妃之事,让她藏于众人之间与殿下相见,料想她如此出众又与殿下是旧相识定会被选中,不曾想殿下竟心有所属,还当庭告知,让那女子伤心不已,事已至此,便多无奈,可回到相府的她终是难排心中之念而忧思成疾,外加连月的大雪而寒气倾体染上风寒,本宫见之不忍,便来一求殿下,纳了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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