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晚上收工后，两个助手都走了，小邱出来找李离，发现她在客厅的躺椅上睡着了，身上什么也没有盖。　　小邱转身去拿了条毛毯，轻轻地披在李离的身上，结果却把她弄醒了，她揉着眼睛嘟嘟哝哝地问：“几点了？”　　“七点半。”　　“早上？”　　“晚上啦白痴！”　　李离哦了一声，抓了抓头发，从椅子里站起来：“那我该回家了。”　　手机从她屁股兜里掉出来。　　小邱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李离的脸，问：“你哭过了？”　　“没啊。”　　小邱叹了口气，“说吧，是谁？”　　“什么谁啊？”　　“是谁把你惹哭的！你这个白痴女人！你就不能有一次是可以坦率一点的！！！”　　小邱忽然勃然大怒，涨红的脸上，连青筋都爆出来。　　李离瞥他一眼，不满地嘟哝道：“那你就不能有一次是好好说话的？老是吼这么大声，担心爆血管哦！”　　“你是想把我气死吗？”小邱冷静下来一点后压低嗓音问。　　李离看到掉在椅子上的手机，忽然灵机一动说：“哦！我刚看了部很感人的电影！”　　“什么电影？”　　“嗯？”　　“片名！片名叫什么！”　　小邱用一副“你继续给我编！”的眼神瞪着李离。　　李离只好绞尽脑汁，“唔……片名，片名叫什么来着呢……”　　你们别以为李离能随便找个词糊弄过去，因为小邱是个超级电影迷！她哪怕说错一个字都会马上被他识破！　　她总算想起了一部她曾经看过的催泪电影：　　“忠犬八公！”　　报这部准没错了，因为小邱也喜欢看的——啊，实际上当初李离就是跟着小邱一起看的这部电影吧——哭得可真惨呐，当时，用了整整大半包纸巾……　　李离在心里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把你的手机拿过来。”小邱又说。　　怎么还不依不饶的了？　　“干嘛要看我手机？我要回家了！”　　李离心虚地抓起手机就想逃，结果小邱在她背后幽幽地来了一句：　　“是那个人吗？那个，叫雪生的、你的男朋友，是他把你弄哭的吗？”　　　　小邱怎么那么聪明？　　不，实际上，他一直都是那么地冰雪聪明，只有以为会把他糊弄过去的自己才是笨蛋一个。　　怎么办？要承认吗？承认自己的确哭过了，承认自己的确是被雪生弄哭的，承认自己、把一直以来等待着和期望着的梦给活生生地戳破了，承认自己的伤口，承认自己的懦弱与虚伪，可以这样做吗？做了的后果会是什么呢？一定会被小邱耻笑吧？一定会被他幸灾乐祸地说：真是活该！谁叫你当初那样辜负我大哥，现在总算轮到你被别的男人辜负了吧！　　不……她怎么可以这么想小邱呢？她一定是昏了头了才把小邱想得这么坏……　　她想甩开什么似的重重地甩了甩头，然后抬起头对小邱笑了笑说：　　“没什么，都过去了，我现在没什么事了，你不用这么为我担心……”　　小邱一脸沉痛地看着她，片刻后，他突然拉住她的手，并把她轻轻地压进怀里，他用手轻抚着她的头——他这么做，忽然令李离有种错觉，好像此刻抱住她的人，并不是小邱，而是雪生……　　他们何时变得这么像了吗？明明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不，这分明是自己的错觉，是因为自己的心太痛了，是因为她太想念雪生也太渴望雪生，一定是这样……　　“他是不是有消息了？”小邱在她头顶处轻柔地问，记忆中，小邱从不曾以这种语气跟她说过话，难道是看她太可怜了吗？　　“嗯，算是吧……”　　“怎么叫算是呢？”　　“他……上午给我打来过电话……”　　“然后呢？”　　“然后？”　　“他出现了吗？他来找你了吗？他向你道歉了吗？他跟你说明他失踪了整整一年的原因了吗？”　　李离好半天都没有回答，因为她无从回答，小邱的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根根长刺般无情地扎进她的心里去。　　但她不认为小邱是在讥讽她，因为他根本没必要这么做，她早已不战自败，现在的她，恐怕就连世界上最倒楣的人过来踩她两脚她也无力做出任何反抗。　　“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我是说，我跟他之间，已经完了。”说完这句话后，李离轻轻地想从小邱的怀里挣脱出来。　　小邱仍紧紧地搂着她的背和腰，不肯轻易放她离去，他低下头，神情哀痛地看着她。　　“什么意思？难道他要跟你分手？”　　李离轻轻冷笑着说：“难道我们不是早就分手了吗？或许他当初就是为了这个才离开我的，而我却，一直傻乎乎的，还以为他会回来、会回心转意，果然我是个白痴啊……”　　“李离！请你认真点！”小邱低吼道：“难道你心甘情愿就这样放弃吗？”　　“不放弃又如何呢！”李离悲愤地怒吼道，而后又颓下声音说：“难道要我去祈求他吗？祈求他仍像过去那样的爱我、体贴我、关心我吗？只要他一出现，不管他是任何态度，我都要欢天喜地地向他跑过去吗？我做不到……我做不到被人厌弃了还要巴巴地贴上去！我不想让自己变得更悲惨！”李离说着，用力挣脱了小邱的怀抱。　　她愤怒的面容纠结在了一起，眼泪闪着光地、在她眼眶里疯狂地打着转，但她拼命压制着、不使它们流出来。　　这样的李离，是小邱从未见过的，一时间，他心潮起伏，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他体内奔涌着。　　他忽然大力地抓住李离的手腕说：“他在哪儿？我们去找他！找他当面说清楚！就算是分手，大家也得分得明明白白的！”　　　　坐在出租车上，小邱轻轻地揉着头。　　李离问他：“怎么了？头痛吗？不如我们——”　　“别废话！给我老实呆着！”小邱毫不客气地吼道：“现在已经骑虎难下了，你就不要再想逃了！”　　李离抿了抿嘴，乖乖地坐老实了。　　车子在夜晚的马路上平稳地行驶着……　　刚刚小邱拿李离的手机给雪生打电话了，他一开口就说：“你是李离的男朋友雪生吗？我要跟你见个面。”　　结果是——　　雪生答应了。　　放下电话后，小邱刻不容缓地带李离出门。　　李离紧张得不行。　　“他真的说可以见面吗？他在哪里？他跟你说要在哪里见面？”　　她一路问个不停，而小邱却始终不肯回答她。　　小邱摆着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沉默不语。他在想什么？他在隐瞒什么？难道雪生在电话里除了答应见面还说了别的？　　是不好的事吗？　　是雪生遇到什么不好的事了吗？　　尽管曾打定主意不再去关心雪生的事，但李离还是忍不住揪起心来……她为这样的自己感到悲哀，但她更为这一年间没有陪伴在雪生身边的自己感到深深地自责。　　如果雪生真的是因为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才没回来找她，而她不仅没有陪他共度难关，相反还在这时候怀疑他、误解他、指责他，她又怎么配说自己爱他呢？　　车子一路摇摇晃晃的开着，而李离的心，也反反复复地这样摇摆着、动荡着……她一边担心待会儿见到雪生后会使双方失望，一边又不禁暗自期待着、期待着雪生见到她时会露出惊喜和开怀的表情。　　啊，好怀念，好怀念雪生当时的笑，他的笑，总是那么灿烂，像闪耀在黑夜里的星星，能让人瞬间忘记内心的悲伤与痛苦，她多么希望下一秒就能见到他了……　　　　终于，出租车停在了一家酒店的门前。　　“下车吧。”小邱说了一句，然后付了车资。　　李离一脸懵懵懂懂地走下车来。　　她望着眼前的酒店，心想，原来雪生住在这里吗？他没有回家去住吗？果然他是回来处理公事的，所以住在酒店里会比较方便吧……　　“进去吧，还傻站着干什么？”小邱走上来，轻轻地拉了她一把，然后就率先走进了酒店的大门。　　李离忽然下意识地拉了拉身上的衣摆，再抹了抹头发，这才深吸了一口气、跟着小邱的脚步进去了……　　　　李离原本以为小邱会带她去雪生的房间，结果，他们一路走，却走到了酒店的餐厅。　　小邱上前咨询服务员，服务员再领着他们去包厢，他们一路往前走，经过一道瀑布墙，再绕过一个巨大的金鱼池，又拐进一条深深的走道，走廊上挂着许多艺术画，看起来格调高雅，李离心想，在这种地方吃饭，果然雪生是个有钱人，所以，自己跟他的距离是不是就变得更远了？李离莫名有种窒息感，她忽然下意识地觉得，她这趟来，恐怕是要失望了。　　终于，服务员停下了脚步，向他们表明他们要找的包厢已经找到了，小邱谢过对方，正要举手敲门，忽然李离又拦住了他。　　“小邱，我们走吧？”　　“什么？”　　“他在这里吃饭，恐怕不是一个人吧，那我们这样过来，岂不是打扰了他？”　　小邱审讯似地望着李离。　　“你在怕什么？”　　“没有啊！我没在怕——”　　“放心吧，是他叫我们过来找他的，所以不存在什么打不打扰的问题。”说完，小邱果断地敲了门。　　李离紧张地将双手握起拳来。　　一秒钟，两秒钟，时间一点点地过去了，门后无声无息。　　难道他并不在这里？难道他们找错地方了？一种说不清是失望还是侥幸的心理，随着身后幽暗的花香一起飘浮上李离的心头，当她正准备再说一次走时，门忽然开了。　　雪生就这样静静地出现在了大家的面前。　　理所当然而又有些出乎意料的，他神采奕奕、眉宇间依旧充满了帅气，优美、干净而略显忧郁的苍白容颜，竟然仍和当初李离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轻易就撼动了李离的心。　　李离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