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画

就像被侵犯的私人领地的小兽一样，潜伏在暗处，准备伺机出动。　　　　过了好一会儿林薇的电话才结束，陆程拿起桌上已经皱巴巴的牛奶和继续喝:“刚刚讲什么事情，笑得这么开心。”　　　　林薇换了个舒服一点的位置，坐在沙发上，“刚刚亦轩哥哥跟我打电话说，邀请我参加他们学院的一个讲座。”　　　　然后林薇三言两语把这件事情讲清楚了。蒋亦轩现在在美术学院担任讲师，现在他们学院想请林薇去参加讲座。一方面因为林薇是知名漫画家，另一方面因为她也是杰出校友。　　　　听完林薇的讲述之后，陆程只觉得“亦轩哥哥”这几个字特别刺耳。　　　　陆程:“你跟她很熟吗？”　　　　林薇没有太在意他的语气:“当然啦，从小就认识。”　　　　其实林薇平时几乎不参加这种公众型的活动，但是因为蒋亦轩是从小到大都很信任的好朋友，所以她想都没想，一口就答应了。　　　　林薇想了想，补充道:“而且他在学校挺有名的。”　　　　陆程漆黑的眼眸沉了下来，挑眉问道:“嗯？”　　　　林薇又去拿了一盒牛奶，拆掉外面的包装纸，拿出吸管插了进去。“从小到大，他在学校里面就是风云人物。一个是一位多才多艺，画画画的好，又经常拿奖。而且呀，最主要的是人长得帅，人气自然很高，特别是打篮球的时候，自愿给他组成拉拉队的女生，都可以绕操场几圈了。”　　　　“长得帅？”陆程讲话的时候，语气意味不明，“有我好看么？”说这句话的时候，陆程立马调整座姿，俯身逼近林薇，林薇甚至能感受到他说话时的鼻息。　　　　林薇本能的感受到了一种危险的气息。没有回答他，只是背微微向后靠不着痕迹地拉大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陆程步步紧逼。　　　　他就像初次征战的小野兽一样，不懂得退让，只是一味进攻。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你是心虚了吗？”　　　　听他说了这句话之后，林薇瞬间上火，“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我有什么好心虚的。”　　　　“你不知道我喜欢你吗？为什么还在我面前说别人长得帅。”他委屈极了，初次恋爱，便受到如此挫折。　　　　“……”林薇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内心惊愕无比，表情却是木然的。她的大脑连思考都来不及，没有更多的空间分给表情管理了。　　　　自从小学之后，陆程性格就非常冷漠。追他的女生不计其数，但他却一点心思也没有。直到意外遇到了林薇，他原本灰暗的生活，就像林薇的画板一样，开始变得五彩斑斓。　　　　本来，他今天准备跟林薇摊牌的，但是，那个叫什么“亦轩哥哥”的人，一通电话，把他的计划全都打乱了。　　　　“不行，你今天必须回答我，我跟他谁长得好看？”陆程脸上气鼓鼓的，眼眶有些微微发红。　　　　“谁？”　　　　“那个叫什么轩的。”　　　　“你好看。”林薇试图安抚他的情绪，当然他说的确实是实话。　　　　“那你喜欢我还是喜欢他”他一秒钟也等不及，马上就想知道答案。　　　　年轻的野兽，只知道一味进攻，步步紧闭，不给自己留一点退路。赢了便是坦途一片，输了就只剩鲜血淋漓。　　　　林薇被他的态度激怒，“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亦轩哥哥就只是哥哥。”　　　　“都到现在了，你还不回答我的问题，还在这里什么哥哥妹妹的，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陆程站起来，控诉着林薇，从视觉上，他居高临下，他几乎能感受到自己说话时，牙齿中的颤抖。　　　　林薇站起来，努力与陆程对视，“你今天找我就是来发疯的吗？你简直太过分了！我跟他从小就认识，一起长大，绝对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你这是在侮辱我。”　　　　瞬间陆程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他知道，是自己冲动了。在听到林薇那句“我跟他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之后，他原本阻塞的大脑，好像瞬间开阔了起来。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冒犯你的。”陆程脸有些微微泛红，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　　　　但这个时候道歉，已经为时已晚。　　　　林薇一个劲地把他往门外推，因为估计到林薇脚伤刚愈，他也不敢激烈的反抗，于是就这么被顺着退出了门外。　　　　“薇薇，你放我进去！我错了行不行，我给你道歉。”他扒着门大声喊着。　　　　林薇靠在门上，这时才后知后觉，那小子真是太过分了，她肺都要被气炸了。　　　　“砰砰砰”的敲门声持续着。　　　　“敲什么敲，有病呢，扰民，知道吗？你这是！”　　　　不明真相的邻居骂了一通之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你今天真是太过分了，你走吧。”　　　　听着门内传来的声音，陆程忍不住鼻子有些泛酸。　　　　…………　　　　林薇拿了几次画笔，最终又放了下去。　　　　根本静不下心来，脑袋里面乱糟糟的，心里乱糟糟的。　　　　陆程说他喜欢自己，其实林薇心里是高兴的。但是他误会了自己和亦轩哥哥的关系，他以为自己是什么人　　　　一想到这里，林薇就气不打一出来　　　　捏着手上的抱枕，恨不能掐出个洞。　　　　但是转眼一想到他眼眶红红的样子，他哪里还有气呢？　　　　对这样的人能生气吗？生的起来气吗？　　　　林薇正准备拿手机给陆程打个电话。但是想了想，叹了一口气，又放了下来。　　　　…………　　　　陆程一个人走在校园的林荫小道上，这个时候陆陆续续有学生都下课了，所以道路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陆程觉得自己就像一具行尸走肉，不断地重复着走路这个动作，其余体感，视觉模糊了，听觉消失，触觉也没有了，味觉嘛好像有一点苦涩。　　　　他今天跟林薇吵架了。　　　　他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和林薇吵架。从小到大他都算一个比较冷静、克制的人，只有偶尔跟父母有会吵架。　　　　陆程现在心乱如麻，他都现在都不敢相信自己觉得林薇吵架了。她会不会生自己的气，以后会不理自己了　　　　那么他是如何走到这个地步的呢？　　　　哦，对了，他今天是来还书的。其实还输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他今天的真正目的是……　　　　陆程将右手伸进裤兜里面，掏出来一个小小的黑色盒子。　　　　打开盒子，蓝色丝绒上是一条项链，葡萄形状的挂坠，又像是小小的一串紫藤萝，可爱得紧。　　　　陆程眼睛有些酸，他抬手揉了揉。事情好像被他搞砸了呢。　　　　一阵狂躁的风吹起，来来往往的学生都跑了起来，陆程被人不小心撞了一下。一个趔趄，眼看着手中的盒子摔了出去。　　　　噼里啪啦的雨滴像豆子一样，紧接着倾盆大雨便开始下了起来。　　　　因为下雨的原因，所以视线有些不好，他蹲下来在地上摸索了好久，终于在满是泥泞的地上，找到了那一串小小的项链。　　　　手上还带着污渍，但他毫不在意，只是小葡萄挂坠上被弄脏了呢。　　　　…………　　　　寝室。　　　　“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唐巍眼疾手快地赶紧关上窗户，但还是被淋湿了。　　　　等他回过头时，“握草，地上怎么有一摊水”　　　　他抬头，只见陆程一个人像是丢了魂儿一样，失魂落魄地站在自己的座位前。　　　　唐巍给他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拍了拍陆程的肩膀:“程哥，没事儿吧。”看到他浑身湿透，“你刚刚没带伞吗？这么大的雨，淋湿了会感冒的，赶紧去换衣服。”　　　　被拍了几下肩，陆程没有回应他。突然之间，陆程像是充了电一样，立马拉开推拉门，奔到洗漱间的镜子面前。　　　　唐巍也跟了过去，靠在退了门旁边:“你已经够帅的了，怎么还是这么臭美。”　　　　陆程眼睛直愣愣地看着镜子里面，“我长得帅吗？”不知道他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唐巍。　　　　“当然了，不仅女生觉得你帅，男生也觉得你帅。”唐巍抱着手臂，“程哥，陆大帅锅，不要刺激我们这种单身狗了。”　　　　镜子中的人，眉目如画。　　　　“不过你的帅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帅。”唐巍补充。　　　　“什么意思？”　　　　“你整个人就很厉害，除了外表，其他的地方，更有魅力。”　　　　“肉麻死了。”陆程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不是你自己先问我的吗？还不换衣服”唐巍觉得自己像个老妈子。　　　　“不换了。”　　　　话音刚落，男主便从推拉门挤了过去。　　　　唐巍觉得自己快被挤扁了，等他转过身时，只留下寝室敞开的门。人已经无影无踪。　　　　…………　　　　林薇一个人坐在画架旁，手里拿着笔，却怎么也落不到画纸上。　　　　她微微侧过头，看着窗外，被暴风骤雨一砸得七零八落的树叶。　　　　刚刚陆程走的时候好像没有拿伞。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林薇急忙跑去开门，在路上不小心绊到了凳子和椅子。　　　　顾不得腿上传来的剧痛，也没有来得及问，敲门的是谁，一把打开房门。　　　　只见门外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陆程浑身都被淋透了，头发湿漉漉的，正往下滴着水。被雨水浸透的衬衫紧紧的贴在身上，勾勒出美好的腰部线条。　　　　“我没带伞，刚刚淋了雨。”他小心翼翼的举起一个小小的盒子，有修长的手指将盒子打开，放在林薇面前。　　　　林薇低头一看，盒子里面是一枚小小的项链。有一个挂坠，像是一串小小的紫藤萝，再仔细辨认，方才确认，那是一串葡萄。　　　　“外面很冷，快进屋吧。”林薇侧过身子，想让陆程一起进来。　　　　陆程没有听她的，而是继续说道，“我从没想过会跟你吵架，我今天，是想把它送给你的，但是刚刚下雨了，已经被我弄脏了。”说着，他的眼眶就红了，头发上脖子上到处都是水，连脸上也是，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打开门，再次看到陆程的时候，林薇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听到陆程刚刚讲的话之后，心又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住了一样，喘不过气来。　　　　毫不犹豫的，林薇伸出了手，抓住陆程就往屋里走去。　　　　雨还在哗啦哗啦的下，昏黄的灯光照耀下显得房间里格外温暖。陆程看着林薇牵着自己的手。嘴角不自觉勾起了一个弧度。　　　　哪管窗外狂风乱刮，风吹雨打。他的心，他的身，都有一个小小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