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车开到水果店门口,可桢长出了一口气。她一直害怕开车上路就是担心出问题,还好这次后果不严重。她是个心理素质有些弱的人,这也许和她的生活背景有很大的关系。 可桢生于八十年代初,用现在流行的话说,是个八零后。她的家庭是一个很普通的工人农民混合家庭,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可桢的家在城郊的农村。八十年代初期,那里还是一片荒凉。可桢的父亲是市里棉纺厂的工人,每月领着微薄的工资。母亲则是一个典型的农村妇女。与可桢无欲无求、清淡的性格不同,她的母亲是一个要强泼辣的农村妇女。 记忆之中,可桢每天的生活都在母亲的抱怨和怒骂中度过。家里孩子很多,地也只有几分,父亲虽然名义上是个工人,每个月却仅有那么一点点工资,一家人的生活可以说是捉襟见肘。父亲是一个木讷的老实人,吃了上顿不管下顿的主,遇到事情总是缩着脑袋,用农村的话说:三脚踹不出一个屁来。这让要强的母亲恨铁不成钢,两人总是吵吵骂骂个不停。 尽管吵骂,但似乎不影响他们生孩子,可桢上面有一个哥哥,两个姐姐。哥哥排行老三。母亲本来生完哥哥后本来想不会再有要孩子,但是当时没有什么计划生育的政策,也没有赶上结扎的风潮,有了就生下来。在哥哥已经7岁的时候,母亲又突然怀孕生下了可桢。因为家里困难,父母的感情更加恶化,可桢的到来,对于这个家来说,并不是什么喜事。 并且这个时期已经开始实行计划生育,因为可桢的出现,家里还被计划生育办罚了不少钱。因此母亲有时候生气,就会骂可桢是赔钱货。可桢懂事之后听了那些话,有时候会感觉很悲哀。懊恼当时母亲为什么不把自己送出去卖掉,后来想想才觉得,女孩当时送出去恐怕也没有人要。放在家里,倒可以作为一个出气筒。 每当母亲不顺心的时候,看到可桢就会骂骂咧咧地出气,说自己生了一个丧门星。 可桢年纪太小,还不懂得变通。每当父母开始争吵时,有经验的哥哥姐姐都偷偷地溜了出去,只有小小的她站在角落里,胆怯地看着自己的父母。 这样吵闹的家庭在村子里有时候会被人看作笑话,可桢出门的时候时常低着头,她总感觉每个人都带着嘲笑和可怜的神色看着自己。这让养成可桢从小敏感的性格。 好在村子很大,除了周围的人,并没有很多人认识自己。当然也很少有人和可桢玩,她没有任何朋友。不爱说话又性格木讷,很少人愿意和她结交。上学的时候,她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哥哥姐姐与可桢相差的年纪大,他们各自有自己的娱乐,也很少关注这个整日闷声不语的小妹。 时间如流水过膝,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情而停留。 在吵吵闹闹的生活中,可桢转眼已经上了高中。她还是那样默默无闻、寡言少语,虽然是家里第一个考上高中的孩子,她并没有因为这个原因引起父母的重视。母亲只关注自己的怨气,一直为家里捉襟见肘的生活而苦恼。女儿考上高中的花销,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件喜事。在她的观念里,女孩子长大嫁人就行了,上学光耀门楣对她来说是一件无谓的事。 可桢还记得高中通知书发到自己家时,父母一脸无动于衷的表情。直到开学的前两天,父母也没有提到她上学学费的事情。那时候可桢孩子村里的纸盒厂帮忙糊纸盒赚钱,中午回家吃饭的时候,母亲的妹妹小姨来家里串亲戚,问可桢快开学了,准备好上学的东西没有。可桢站在那里一声不吭,小姨叹了口气,明白她家里的状况,偷偷地塞给可桢几百元钱,作为学费。八十九十年代的几百元钱并不是小数,可桢拿着那些钱手有些发颤,小姨是让她感觉有温暖的唯一亲人,即使是几十年后,在她的心目中,小姨才是可以被当做母亲的人。 她本来对上学已经不抱太多的想法。家里的状况一团糟,大姐嫁了个四川山区的男人,两个人结婚后一直住在家里,可桢被迫和二姐同住一间小屋。二姐因为这很有怨气,经常和大姐两口子吵闹。母亲听到他们吵架,就会坐在地上唱戏似的哭骂自己生了一堆讨债的主,听到母亲的骂声,两个姐姐及姐夫就会偷偷地溜回屋内。哥哥则是个混混,初中没上完就整天在外面胡混,几个月不回家。 可桢那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离开这个家,有自己独立的小空间。她知道自己力量薄弱,只有通过上学才能实现自己的梦想。因此,在学习上她也算刻苦,好在她也是一个头脑不笨的人,虽然在班里排不上前几名,但好歹也混上了高中。 拿着阿姨给的学费,可桢获得了继续上学的机会。对于她上高中,母亲现在开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她不跟她要钱,至于家里多她一碗饭则是可有可无的事情,更何况女孩子早晚都要嫁出去,不像儿子,还要父母帮忙娶老婆,不会有太大的什么负担。 在这样的家庭中,也让可桢从小懂得了如何察言观色。她知道只有默无声息在能让自己的生活相安无事。她几乎没有向父母要过钱,穷人的钱总是看得很珍贵,钱在母亲那里是一个硬肋。她的书包文具都是用到不能再用还舍不得抛弃,衣服也是穿姐姐们剩下的。对于父母来说,养这个小女儿最多也就是添个饭碗而已。 90年代,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可桢她们这个村子作为市郊发展速度进一步加快,很多精明的村民做起了生意,出现了很多先富起来的人。母亲将地租出去,找了一份清洁工的工作,有了一些收入,如果不是牵扯家里的事情,不再像以前那么暴躁易怒。 可桢的日子总算好过了一点。 高中的课程很多,优秀的学生也很多,可桢的成绩在班里也算个中等。她是个有些小聪明的人,但是全部精力却并没有完全放在学习上,常常看一些闲书。用自己赚来的微薄零花钱,她常常租一些张小娴、亦舒、张爱玲的书看,透过那里面清冷孤单女性的影子,她有时候感觉似乎看到了自己。 看着看着,她有时候会忍不住留出眼泪。在文学作品里神伤,成为了她排解自己情绪的一种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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