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陆逊踏上吴王宫重重玉阶,不断有朝臣向他寒暄,一向跋扈的太子孙登也来到他身边示好,而他却似乎宠辱不惊,妥帖的应付来自四面八方的言语。  孙茹有瞬间地恍惚,她不是没听说过陆逊的传奇,相反,这一桩桩出自陆逊的奇谋让她感觉到一种不安,或许是因为叔父老了,对大局无力压制;又或许是朝堂上变幻莫测,依仗陆逊良多。  她仿佛能感觉吴王宫上空地风云在渐渐变动,嗯,起风了……  早朝罢。  陆逊从吴王宫长长的高阶上走下来扫视队伍时孙茹低着头差点没把自己缩成路边一棵草。  讲到底,孙茹还是怕陆逊的。  陆逊的双手拢在宽大的袖子中背在身后,一双美目顾盼间眼波流转。他才若有所思地对她说:“该回府了。”  只见他在车前站定,像是想到什么似地转身对孙茹道:“孙少爷莫要在路上磕着了。”笑意染上眼角的那颗泪痣,此时的孙茹竟觉这张脸和打小报告的秦姬有些神似。  回去的路上,陆逊仿佛突然化身事儿逼,撩着个帘子不肯放下,一会儿问这个李大人家新纳了第六房小妾,郡主你有没有去看啊?一会儿又说郡主你腿脚不利索,得勤加锻炼呐!把孙茹烦的一个头两个大。  他就不能维持他揣着起床气时寡言少语的高冷形象吗?!  她不记得陆逊是个话痨啊?!  “咳咳,上将军,你看这太阳太烈了,把帘子放下来把,会晒黑你的。”  “今天是阴天。”陆美人毫不留情地戳破她的胡说八道。  所以老子说的那么明白想让你放个帘子就那么难吗?!  “唉,看来郡主是极厌烦某了。某也不知做错了什么惹得郡主一点也不想搭理。”陆逊哀怨地叹了一声。  你做错了什么你心里没有点X数吗?!孙茹面无表情地看着陆逊假扮白莲花。  陆逊瞥了一眼孙茹,唤道:“郡主。”  孙茹揉了揉太阳穴跟他虚与委蛇:“毕竟是在下先冒犯上将军的爱宠,自然要对上将军小心恭敬些。”  陆逊点了点头,煞有介事道:“嗯……郡主说的对!”  “?????”孙茹喉头一口老血。  旋即陆逊微笑了起来,不得不说尤物就是尤物,笑起来自是有一种春花烂漫之态,他又唤道:“郡主,这些事就不要自责了,待会儿还要你替我试险呢!某在这里要先谢你!”  孙茹听得云里雾里,回问:“上将军说什么?”  只见陆逊缩进了车厢里,老神在在道:“待会有惊喜。”  “哈?!”  话音未落,只听一时间刀光剑影,前面六个侍卫瞬间发出示警口哨。眨眼间鬼头刀泛着阴冷的光直逼孙茹身边的车中人。孙茹鞭未引出之际,抬手下意识隔开,下一秒抽出银鞭打出一招“苍鹰探林”。  这模式切换的也太快了!  又是一刃刀锋寻声至,孙如飞鸟般闪身,手上也不闲着,鞭势凌厉,内力运转,拉开架势,将刺客逼退。孙茹也不做缠斗,回身护好马车,却见不知何处飞出四柄铁钩,柄柄勾住轿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哗啦”一声大的响动,将整个车厢瞬间拆掉!  刺客们见势而动,不再恋战,抛下侍卫向暴露在青天白日下的陆逊发起进攻。  孙茹腹诽这些刺客怎么这么不要命且敬业,手起鞭落照着一个刺客的大动脉就是一鞭,刹那间此人皮开肉绽,温热的血液喷薄而出,溅在她的脸上。孙茹一个鹞子翻身,将另一个妄图染指陆美人的刺客抽了下去。  侍卫们赶上,又有许多官府派出的前来助阵,慢慢的将马车周围圈成铁桶一般。这时,孙茹也闲了下来,见陆逊一脸淡定的依旧坐在马车上对她浅浅微笑着,忽然想起:这货不是将军吗?  “你不是将军吗,你竟然还要我一个女的保护?!”经历一场刺杀,这厮连发型都不带乱的?!你的以一敌百呢?!你的武艺高超呢?!  那厮抬眼看了她一眼,启唇颇为无奈地哀怨回答:“唉,谁让我是儒将呢……”  孙如突然有种破口大骂的冲动……  这次的行刺,以刺客七死六走而告终,死的刺客中有三个死于孙茹之手。可是谁都不知道,那是孙茹第一次杀人。粘稠的血液喷自己一头的感觉真不好,目光不停的游移,所及之处刹那感觉到,人或许真的很脆弱。  孙茹暗中握住了自己微微颤抖的右手,叹了口气。忽而肩上一沉,孙茹往右边一转头,陆逊那张放大的美人脸近在眼前:“某受惊了,孙侍卫扶我回去吧!”  “……”  你是受惊不是受伤!再说了,一个将军看残肢遍地,看血流成河,处百万军前而临危不惧,那不是基本功么?!陆逊你确定自己是个将军?她自己都快抖成筛子了,他来扶她还差不多!  随后赶到的是一群直属的;不直属的;凑热闹的;拍马屁的官员……这个情况告诉我们什么呢:永远都不要相信官员的办事效率!他们永远都只会事后诸葛亮,事前猪一样!  “你们是怎么保护将上将军的?!啊!怎么能让上将军身处险境呢?!啊!吧啦吧啦吧啦……”一个穿大红官服的官员挪动着他那圆润的身材一路一步三晃地拨开人群骂骂咧咧而来。他每走一步都十分吃力,尽管冬天,仍旧额头上冒着汗。借着太阳的反光,他的脑门看起来油光光的,让孙茹想起了刚出炉的大油饼。  好,我们保护的不周到,您来保护好了,陆逊遇险时您什么都别做,在地上一躺,往左一滚,压死六七个刺客;滚压死六七个刺客,的确比我们打打杀杀来的简单得多。孙茹半眯着眼睛看那个官,心里愤愤不平道。被他骂过的侍卫只能诺诺而应。  直到他越过人群来到她面前,看见眼前这个小侍卫别说诺诺低头了,连正眼都不瞧他,他理了理官袍,倨傲道:“你是侍卫长?上将军现在情况如何?你们这群酒囊饭袋,竟然有刺客尾随都没察觉?!”  孙茹这才眯着眼看了眼他,手缓缓按上了腰间的长鞭。  忽而,一只修长的手覆上苏茹的肩头:“某没事,多谢大人关心。某刚归建邺叙职,很多新大人都不认识,不知这位大人如何称呼?”  “哪里哪里,上将军位高权重,不知道卑职是应该的。”介绍之下才知道是熙园这边的枢长张桐山。  陆逊一咂嘴:“张大人也是位高权重,竟不识恒王的掌上明珠宣纯郡主?”  张桐山一惊,细细看了眼眼前的小侍卫。  孙茹白了一眼他:“看什么看?!再看一眼把你眼珠子挖出来踩着玩!”  张桐山吓出了一脑门子汗,大呼有眼无珠。  幸好随后建邺郡守李晔闻讯而来,一面陪笑一面带着一干官员拥着陆逊弃车向上将军府赶。   天子脚下的官不好当,出个鸡毛蒜皮的事就要掉乌纱帽,爷爷满街走,谁都得罪不得,谁都要好好留意。  李晔张桐山领着一干脑满肠肥,除了奉承什么都不会的官员护着陆逊一路回到将军府。一路上前呼后拥,嘘寒问暖。那阵仗,浩浩荡荡,跟送亲似得。  起先陆逊的几个亲卫还能跟着陆逊和孙茹,走过悦凤街,他们就被那群阿谀谄媚的官员挤到不知道队伍后面的那个地方了。也好,至少刺客回头,这群官可以做成一堵肉墙。孙茹不厚道的想。  也许是刚经历一场惊心动魄的刺杀,又也许是被这群官挤得透不过气,只见陆逊的脸色越来越差,终于在将军府门口抱着小腹扶着一只看门的石麒麟处慢慢弯下了腰。  ——娇气。  孙茹撇撇嘴腹诽。不过看他真得很难受的样子。  那群官员除了问:“上将军你没事吧?”就会开着河马大嘴吼:“来人!来人!”而官员队组成的肉墙没挡住刺客,却挡住了陆逊的手下,一时间竟不见人赶上来。  孙茹在一边戳了戳他,见他没反应,只是额头的冷汗越来越多。孙茹二话不说,弯腰一个公主抱将陆美人抗进府。美人这么着窝在孙茹怀里,一路过来脸色由白转黄,由黄转青,不晓得为什么,这一刻让孙茹分外熟悉。  ——陆逊你不会真的是个女的吧?!  而池侍卫得知消息,匆匆从将军府赶来迎接并勇猛的扒开人群后却发现将军大人已被身材不算威武的孙茹抱进了府内。  走过抄手游廊进入陆逊房间,索性不算远,孙茹也并非大力士,能抱到这里已经算是极限了,将他放下来时,胳膊一酸,陆逊整个人磕在床上,发出“咚”的一声。陆逊当下哼了哼,直让孙茹脸红心跳,哎呦,哼起来都似女儿家般销魂!这要是娶回去……  天,她到底在想什么?!孙茹下一秒瞬间清醒。难道自己喜欢女人?!不会的不会的,只有周胤才会无聊到喜欢女人!  可是某人媚态横生的确让自己小心肝可耻的颤了颤咩!不行不行,明天休沐得去找个实打实的爷们儿洗眼睛!  池侍卫的速度尚可,冲进房后二话不说将一干闲杂人等赶出房外,并妥善安置在前厅。  到底是陆逊的左膀右臂,干事,真是不拖泥带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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