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钟意收摊的时候已经是十点钟，今天带来的衣服只剩了三件，还是因为刚开不久时一个小姑娘说自己没带够钱，央求钟意给她留着的。　　　　没想到生意会这么好，她这个偏僻的位置反倒成了当天的热门摊位，围着的人越多，越是吸引其他人也来围看，最终她带来的三十多套衣服都被买光。　　　　虽然忙碌了好几个小时，但看着货架上挂着的衣服一件件消失，钟意心里甜丝丝的，顾客的问题再多她都耐心地微笑回应。　　　　终于忙完，钟意把带来的可折叠小凳子收好放货包里，站起来看到面前出现一碗银耳汤，她才想起来邱林来时是带了汤给她喝的，一直在忙也没时间喝。　　　　钟意接过来喝了个干净，在过去的这几个小时里她说了太多话，这会儿嗓子干得难受，这时候喝下一碗银耳汤只觉得满足。喝完把碗递给邱林，饭盒里还有剩的，让他也喝。　　　　邱林把剩下的倒进碗里，又递给她，“再喝一碗。”　　　　钟意摇头，“你快喝，喝完我们早点回去睡觉，明天一早还得考试呢。”　　　　邱林依言两口喝完，自然地接过钟意手中的货袋，把饭盒也放进去后拿着，右手提着货架，作势要走，见钟意站着没动，带着疑问看她。　　　　钟意跟邱林的眼神对上，脸上的笑容不自禁地扩大，几步走上前跟上他，顺手接过他左手提的货袋自己提着。　　　　邱林不知道钟意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开心，但看着她笑，心情也没来由地变好，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嘴角弯了弧度。　　　　“笑什么？”钟意捕捉到他的微笑，问他。　　　　“没笑。”他听见钟意的话敛了笑，低声回答。　　　　钟意跑他前面看他，“我看到了哦，别想狡辩。”　　　　“那你呢，为什么笑？”邱林停下脚步，反问她。　　　　“因为今天赚了钱啊，开心。”钟意很干脆地回答他。　　　　这个再庸俗不过的理由一说出口，他们俩同时笑出声。　　　　钟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开心，也许是因为她终于能够做自己喜欢的事儿，即使只是迈出一小步也能让她高兴。又或许是因为她不再是一个人，身边的小邱林虽然小，但是却无时无刻不在照顾她，什么事都恨不得他来帮她做好。　　　　她能感受得到他们的关系在慢慢变近。刚开始钟意带着“任务”接近小邱林，更多的是为了报邱林大叔的恩，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钟意对他的怜惜已经远不止因为“任务”。　　　　小邱林会倔强而坚强地承受他身边的恶语相向，他的委屈从来不能对谁说出口，所有伤痛都是自己一个人默默背负。　　　　别人对他好一点，他也会默默地付出。钟意看到过他离开两河镇之前写了满满一页纸的信，是留给小萌的，那个整天跟在他身后叫邱林哥哥的女孩，邱林看似对她也冷漠，但终究也会牵挂她。　　　　他明白钟意对他好，即使知道钟意来路不明，还是会尽他全力在各方面也对钟意好。　　　　钟意开心的是她体会到有人牵挂有人在乎的感觉，在梦中，李晓晨说最怕她会没人疼了，让她别再封闭自己，给别人靠近的机会。　　　　钟意发现现在的自己已经渐渐没有以前的高心墙，重生一次，好像以前背负的那些坚强和胆怯，自信和自卑，看似开朗实则冷漠等让她时常纠结的矛盾性格都开始有了变化。　　　　当她喝着小邱林亲手做好送来的银耳汤，看着默不作声地把所有东西都收好自己拿着，真切感受到了温暖，突然就觉得现在这个在八十年代的她才是真正的自己，心情从来没有这么舒畅过。　　　　和小邱林回到家，钟意催他赶紧洗澡睡觉，以备第二天的考试，她自己则把今天的账目清算好，开始第二天下午要卖的衣服。　　　　依据今天的生意火爆情况，钟意多准备了一些衣服。　　　　她发现顾客最终买衣服都是按她搭配好的成套买，在欣喜于自己的成果被人接受的同时，钟意也不敢懈怠，更加用心地搭配好五十多套衣服。　　　　记忆中她以前都是在商场买标好价码的衣服，没有多少讨价还价的经历，然而现在的年轻女孩明显是对砍价习以为常了，买一件衣服会跟钟意耗上很长的时间来商讨价格。　　　　她刚才在讨价还价过程中就在想，是不是可以把每件衣服的价码都标出来，明确不还价，这样也能省不少的时间。　　　　说干就干，钟意把每件衣服的进货价目表找出来，开始给明天要卖的每件衣服都订价，后写在小纸条上用双面胶贴在衣服上。　　　　做完这些已经是深夜，钟意洗好澡上床，想者要早点起来陪邱林考试。　　　　然而她折腾得太晚，邱林又特意放轻声音起来，钟意没能如愿早起。　　　　起来后看还有时间，钟意做好糖醋排骨，又冲了杯牛奶，带上两个人分量的饭去等邱林和他一起吃饭。　　　　邱林今天早上要考的是西米中学的招生考，八点钟开始考语文，中途休息半个小时又接着考数学，英语倒是没要求要考。　　　　这时候刚发展的外贸虽然英语的提高，但是学生的英语水平普遍都太差，索性招生考试就没有把英语纳入范畴，只看语数成绩，下午要考的阳光中学的招生考试也是如此。 　　　　钟意到西米中学门口时考试时间还没结束，有很多家长都在校门口等着自家孩子，这时候的太阳已经有点大，大家都挤在校门檐下站着，头时不时地往校门内探视。　　　　临考试结束大概还有十五分钟的时候，开始有学生陆陆续续地出来，在校门屋檐下躲太阳的家长们自觉散开，站在门两边让出一条道儿，眼睛紧巴巴地盯着校门，看自己孩子的身影是否出现。　　　　钟意听说过西米中学和阳光中学是西米市最好的高中，几乎是人人都想让自己的盖子进这两所中学中的一所，竞争激烈是必然，但没想到会有那么多人。　　　　考试时间要结束了，一批又一批的学生走出来，有掩饰不住欣喜的，也有垂头丧气的。　　　　直到考试结束铃声响完过了好几分钟，钟意也没看见邱林的身影，她心里也开始焦急起来，只怕邱林是因为没考好才没能立刻出来。　　　　大概过了有半个小时，校门口密集围着的家长和学生差不多已经散去，邱林的身影才出现在钟意的视线。　　　　他的身边跟着个跟他差不多身高的胖小子，好像有条腿不能走路，伸长了手臂挂在邱林身上，借着邱林身上的力单腿行走。嘴巴一张一合的，看样子是在跟邱林讲什么趣事，自己边说边笑的。　　　　反观邱林，一脸的不耐烦样，身旁的小胖子头一凑近他，他就用力把自己的头扭向一边，眉头紧皱，拖着小胖子往校门口走。　　　　走得进了，邱林抬眼看到钟意，似乎有些意外，快步朝钟意站的地方走来。小胖子见邱林加快了脚步，一蹦一跳地也跟着他加速，手更用力地搂紧了邱林的脖子，边蹦哒边大声叫邱林慢点儿走。　　　　邱林没理会他，走到钟意面前问:“你怎么来了？”　　　　钟意举了举手中的饭盒，示意他是来给他送饭的，转头跟他身旁的小胖子打招呼，“小同学你好呀，腿怎么了么？”　　　　小胖子把看似不能走路的脚放在邱林的鞋上，见邱林黑了脸看着他，忙嬉皮笑脸地说道:“我就放一会儿成不，就一会儿，先别瞪我了啊兄弟。”　　　　说完把右手在衣服上擦了擦，伸出来做势要跟钟意握手，“你好你好，我是张虎，嘿嘿。”　　　　邱林看他的样子嫌弃地踢了下他的腿，张虎立马收回自己伸出去的手，弯腰摸了摸自己受伤的腿，控诉邱林，“不带你这样的啊，我这腿是因为你而伤的，你还又给它添一脚，成心的吧。”　　　　钟意听他说腿是因为邱林受伤的，着急了，赶紧问道:“怎么回事儿，腿伤严不严重啊？赶紧去医院吧。”说着就要去扶张虎。　　　　张虎见钟意着急，站起来冲钟意连连罢手，“没事儿没事儿，我这就是摔了一跤，明天就好了，用不着去医院。”　　　　又转了转眼珠子问:“你是邱林的......”　　　　“姐姐。”邱林把张虎的手臂从自己脖子上扒下来，快速回答他。　　　　钟意从邱林回答王芳说她是姐姐的时候就已经默认了邱林对她身份的介绍，此时即使邱林没有赶在她前面开口，她也会跟人说是他姐。　　　　张虎倒是个自来熟，知道钟意是邱林的姐姐后，也就没把她当外人，跟钟意说了一通邱林出考场后被一群女生包围，自己是怎么为了救邱林于“虎狼”之中而英勇地摔倒，还因此扭伤了脚。　　　　邱林见她说得唾沫横飞越说越离谱，做势要转身离开，张虎赶紧又缠上去，手搂住邱林的肩，“我不管，今天就缠着你了，下午的考试要是没你我一个人可走不到考场去。”　　　　“你确定没我不行指的是去考场？”邱林问他。　　　　张虎嘿嘿嬉笑，“当然了，考试中没你那更不行了，我就赖定你了，你看我都因为你伤成这样了，你会帮我上高中的对不对，反正我决定了要跟你上一个班。”　　　　钟意觉得这张虎虽然身材彪悍，但性格倒是很可爱，和邱林的沉闷性格刚好互补。　　　　她也没问邱林他们考得怎么样，怕影响他们下午的考试，把原本想和邱林一起吃的午饭交给邱林，让他们一起吃了再去考试。自己则返回家里随便弄了点饭吃后继续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