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做饭钟意在行，生火对她来说却是个巨大的挑战。在灶子前蹲了好久，费了老大的劲儿也没能起火成功，她的脸上倒是沾了不少碳灰。　　　　院里一个小姑娘看她灰头土脸生不上火的样子，跑过来帮她，两下就熟练地生好了火。　　　　钟意跟她道谢，问她的名字，小姑娘红着脸告诉钟意她叫刘小萌。犹犹豫豫了几分钟，再次小声开口，“妈妈说姐姐是城里来的，要带走邱林哥哥。”　　　　钟意听到她的问话，没想太多，把米倒进锅里，加上没过米大概半指深的水，把锅盖子盖上后轻声回答她，“对啊，再过几天等你邱林哥哥考完试了我们就离开。”　　　　说着把腊肉拿出来清洗干净后切片，放在一边的碗里备用。萝卜和土豆都得削皮，钟意想进屋找把小刀子，一转头，发现小姑娘正坐在她身后的凳子上悄悄抹眼泪。　　　　钟意慌了，赶紧把手往围裙上擦干净，蹲下和她平视，“怎么还哭上了，乖，咱不哭了好不好？”刚刚做饭的手不卫生，钟意只得用手臂环着小萌哄她。　　　　钟意最受不了眼泪，以往和李晓晨吵架了，她一哭，钟意准拿她没辙，不管有没有错先妥协认错再说。也因此经常被李晓晨嘲笑，她说钟意你是不是傻，明知道我故意挤几滴眼泪出来骗你同情，还次次中招，笨死了。　　　　小萌看自己偷偷哭被发现，更加害羞了，用袖套把眼泪擦干净，抽搭搭地问钟意:“一定要离开吗？我以后就见不到邱林哥哥了，还有姐姐。”说完手轻轻拽住钟意的围裙，那可怜巴巴的小样子很招人疼。　　　　钟意柔声跟她解释，“可是邱林哥哥初中毕业了呀，咱们这儿没有高中，所以姐姐只能带邱林哥哥去更大的地方继续读书。如果姐姐和邱林哥哥一直在这儿，邱林哥哥就没有书念了哦，小萌希望看到邱林哥哥没有书念吗？”　　　　一听说她的邱林哥哥不能继续读书，小姑娘急了，头摇成拨浪鼓，“不行不行，邱林哥哥一直都是第一名，老师说他很厉害的，姐姐你还是快带哥哥离开吧，我以后都见不到邱林哥哥也没关系的。”　　　　她的反应让钟意忍俊不禁，安抚她，“小萌今年几岁呀，以后也可以来邱林哥哥在的地方读书对不对？不会见不到邱林哥哥的。”　　　　听到钟意这么说，小姑娘原本的失落瞬间消失，开心地说:“十二岁啦，我很快就可以去找哥哥和姐姐。”眼睛也变得明亮亮的。　　　　钟意看她终于不再愁着小脸蛋，让她找来小刀，小姑娘说自己可以帮忙，把土豆和萝卜从灶台上拿下来，坐在凳子上认真地削着。　　　　应该是平时在家经常帮妈妈打下手，她削起来挺熟练，钟意也就放心交给了她。　　　　用汤勺取几颗米捏了捏，已经半熟，钟意过滤掉多余的水，将半熟的米放进刚刚洗好的小蒸笼中，锅里倒入清水，再把装米的蒸笼放在水上开始蒸饭。　　　　等米饭熟的间隙，钟意在刘小萌的带领下找到房屋后面的一块土地，是公社里分给邱林家的菜地，种着蒜苗和青椒、葱姜蒜和香菜等，还有大白菜、土豆和萝卜。　　　　钟意采了葱和香菜洗干净，把葱切末备用，削好的土豆和白萝卜都切成块。等准备好这些，米饭已经蒸熟，把蒸笼移到屋里的桌子上，再将锅内剩余的水舀出来，开始烧菜。　　　　钟意先往锅里倒适量油，等油烧热后把早已经切好的腊肉片倒入翻炒，煸炒出油后再加土豆一起炒几下，加适量料酒、生抽和盐炒均匀，最后加上少量清水，盖上盖子开始焖，把土豆焖松软时撒点儿鸡精和葱花，装碗出锅。　　　　最后做的是一个简单的白水萝卜汤，把锅洗干净倒清水，再将切块的白萝卜放入，等萝卜煮熟后装碗，大功告成。　　　　钟意沉浸在做饭中，没注意到邱林回来了，听见端菜进屋里刚出来的小萌叫“邱林哥哥”，她才发现邱林已经回来，背着书包，接过她手中端着的汤进屋。　　　　钟意脱了围裙挂在窗边，从屋里拿了她带着的香皂外出洗手。　　　　小萌爸爸妈妈去县里进货，要晚上才能回来，所以钟意早邀请了她在家里吃饭。邱林一回家，刚才还紧紧跟着她的小尾巴已经转去黏邱林。　　　　不同于和她在一起时问问这问问那的，小萌在邱林面前话很少，但很会看邱林的眼色行事。邱林出门后看了一眼窗台，萌立马颠颠儿地跑去把窗台上的皂夹拿给邱林洗手，邱林似乎也已经习惯，接了皂夹也来水龙头下洗手，小萌紧跟在他身后。　　　　钟意看他们一路无声，有些好笑，把手里的香皂放水下冲洗干净，拿给邱林，“用这个吧，洗得干净些。”说完将邱林手里的皂夹拿放手里揉搓几下，能揉出泡泡来，就是那味儿太大，让她接受不了。　　　　小萌一动不动看着邱林手中的香皂，邱林递给她后也学着钟意闻皂夹的样子举起来闻了闻，“姐姐，这个好香，是你从大城市带来的吗？”　　　　钟意看她笑得那么开心，也被她的笑感染，“对呀，姐姐还有好多呢，一会儿给你一个好不好？”　　　　小萌听她这么说，眼睛里都在放光，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不好意思地小声回答她:“谢谢姐姐。”　　　　此时的太阳已经西下，和钟意以前住的隔音很好的小区不同，院子里交织着炒菜声，有狗吠声，也有夫妻大声训斥不好好吃饭的孩子的声音，还有小孩子的哭声......　　　　虽然吵闹，但钟意看着夕阳笼罩下的院子，并不觉得耳边的声音是噪音，这里的生活气息带来的内心宁静远不是静谧的高档小区所能比拟的。　　　　回到屋里，邱林在给她和小萌盛饭，钟意不知道他学校考试的具体安排，问他才知道他今天就是考试去了，明天再考一天就结束。　　　　钟意懊恼昨天不该那么豪迈地喝了一大杯酒，不是醉得那么死，她早上也能起来给邱林做顿早餐，中午也做好午餐给他送到学校去。她听张婶说过邱林学校里的伙食很差，就是把土豆切条煮成汤，加点盐巴和味精调味，再给学生一人一大碗米饭，都是长身体的年纪，不管给他们吃什么，学生们都能吃下。　　　　张婶说的时候无心，只当给钟意介绍和邱林有关的事，但钟意当时听到时却是很心疼，也暗暗打算以后有她照顾，绝对不让小邱林再吃那些苦。　　　　更何况今天是他中考的日子，怎么说也该陪着他的。钟意往邱林和小萌的碗里夹肉，问他:“早上怎么也不叫醒我？”　　　　邱林闻言抬头看她，脸上的表情有点奇怪，看她还在等他的答案，说:“你早上在做噩梦，去考试前把你叫醒了。”　　　　钟意听完懵了，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唯一记得的就是昨天迷迷糊糊被邱林扶着回家，还有就是梦中的李晓晨，应该是喝酒的后遗症。　　　　钟意尴尬地清清嗓子，继续给他们夹着菜。　　　　邱林在菜碗里挑了块纯瘦的腊肉放她碗里，给自己夹了几块土豆继续低头吃饭。小萌也学她邱林哥哥，给钟意挑瘦肉，“姐姐你都不吃肥的吗，可是肥肉和瘦肉一起吃才好吃。”　　　　钟意以为他们一直在闷头吃饭，没想到还观察得挺仔细，她吃不了肥肉，一点点的肥都受不了。然而在这个难得见点油水的年代，肥肉永远比瘦的更受欢迎。　　　　腊肉本身就是肥肉一起，她看邱林和小萌都吃得欢，一个劲地给他俩夹，自己吃点土豆和萝卜，也没觉得有什么，但在邱林和小萌看来，她这是在把好吃的让给他们。钟意哭笑不得，把碗里他们给夹的肉都吃完。　　　　一顿饭钟意做得不算少，看俩小家伙把所有饭菜都消灭干净，心里很满足。她喜欢做饭，有时候李晓晨和则宾来家里了就给他们做，她自己一个人时做了也经常吃不完到掉。自己用心做好的饭被人吃得渣都不剩是每个喜欢做菜的人最幸福的时刻，钟意也不例外。　　　　吃完饭，邱林收拾了碗筷洗干净，小萌拿一块抹布遍擦桌子，擦完一遍去把抹布洗干净再擦，共擦好几遍。见钟意好奇的眼神，凑到钟意耳边小声告诉她:“邱林哥哥最爱干净了，我擦不干净的话他还会再擦几遍的。”　　　　钟意看整间屋子，虽然简陋，但也被他收拾得一尘不染。再回想她见过邱林大叔曾经在她们学校的体育馆里看篮球比赛，拿一包纸把座位擦了很多遍，才一幅勉强能坐的样子坐下，因为钟意就在他旁边，看得很是真切。没想到这邱林的小洁癖是从小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