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季朝明现在公务繁忙，每天回到家时，基本上天都已经黑了。　　现在他住的地方，是以前家里的一个管家早年买下的。因季家出事之前，这老管家便因病荣养，提前脱离了季家，所以便没受什么牵连。后来季家出事，也是他出面接回从前的小主子。　　照顾这么多年，那老管家早就已经过世了。现在帮着他管家的，是老管家的侄子，也已经上了年纪，不过还买了两个小厮，帮着季朝明跑腿走路。　　管家接到应家请柬，自然是万分高兴的，一等主子回来，便高兴地把请柬拿了出来，欢天喜地地告诉他道：“公子，应家的请柬送来了，过两日便是承恩侯的六十大寿，公子去了，您跟五姑娘的事儿，就算是定下来了。”　　季朝明现在没有长辈，他跟应薇的亲事想要定下来，还真的只有靠应家做主。　　季朝明接过请柬一看，立刻认出是应薇的笔迹，他笑了笑收好，吩咐管家道：“让元宝去回话吧，就说老爷子寿宴，朝明一定会到。”　　“好！”老管家高兴地吩咐了元宝之后，又去叫把晚膳摆好。　　现在季家人少，主仆几人吃饭也在一个屋子。　　老管家趁着机会，还忍不住地念叨，说：“还是应家有情有义，自季家出事这些年，公子吃了多少苦头。哎！老奴还以为，公子落难，便要一生受屈，好在应家守信，还认从前的婚约。”　　其实两家的婚约，也只是口头上的，甚至还不是郑重其事的口头婚约，而是打趣他说要娶应薇开的玩笑。　　不过不论应家是为什么同意他跟应薇的亲事，他都必须承这个情。因为说到妻子，他的确只想娶应薇。　　“应家这些年越发风光了，如今皇后入主中宫，太子妃又快要生产。若能一举得男，应家的地位，恐怕要更进一步。公子成了应家的女婿，往后的前程，自然就更加……”　　“我娶应薇，并不是为了前程。”　　“自然，自然，我家公子并不是那等攀附权势之人。不过太子妃老奴从前也是见过的，希望她能够顺利生下皇孙，也是真心实意。”　　“太子妃有福气，一定会顺顺利利。”　　季家主仆跟所有与侯府亲近的人家一样，都希望太子妃能够平安生下小皇孙。　　应家女眷当天也就进了宫去看太子妃，回来之后，说太子妃并无大碍，只是做了几日梦，睡不安稳而已。家里人松了一口气，又才欢天喜地地继续给老爷子筹办寿宴。　　过了两日，便是承恩侯的六十大寿。　　那日的承恩侯府，可谓是高朋满座，宾客如云。　　应蕊一大早就被拉起来梳妆打扮，好在她年纪小，只需要自己玩就好，不像四姐应蔷她们，起来得比她还要早，因为她得跟姐妹们一起接待前来的千金小姐们。　　只是殷氏存了私心，一定要让她们带着应若，只为了让她早早习惯这些。几个姐姐嫁出去之后，以后家里接待贵女们的工作，就是她的了。说实话，应若其实很怕这个，主要是麻烦。但母亲的希望她又不忍拒绝，于是只好一样跟在四姐姐身后，默默地看着她左右周旋。　　应蔷是个善交际的，只要有她在，总能让场面变得热闹起来。相比起应蔷，应薇就要不在状态多了。她有心事，一脑子想的都是季朝明。　　昨天她求了爹娘，好不容易才让他们答应允许心上人来给老爷子祝寿，也不知他来了会不会被为难。再加上她对吟诗作对实在不怎么擅长，所以陪着应蔷跟女孩子们照了个面儿，就跑到老太太那儿听夫人们闲谈去了。应若待得没意思，也跟着应薇去老太太那儿了。　　　　两天前大伯娘跟母亲他们急匆匆地进过宫，东宫现下多少眼睛都盯着呢，这点事儿实在瞒不住大家的耳朵。应若跟应薇来时，正听见杨家夫人在问老老太太呢。　　“太子妃生产就在这几日了吧？怎的我听说突然从东宫搬出到朝华宫去了？这紧要关头，可经不得劳累。”　　老太太神秘一笑，说：“也是太子殿下怜爱她，一听太子妃做了几个胎梦，便怀疑是宫殿潮湿让她睡不好，这才专程命人腾出朝华宫给她住。到把我那坐不住的儿媳妇吓了一跳，赶紧巴巴进宫去，请太子妃不要恃宠而骄。然太子妃虽然是我家出去的，如今身份却是不同了。她娘慈母心肠，却也不能还当在家里教养女儿一般。这不，去了之后，瞧见太子殿下真扶着太子妃在御花园里散步，便又什么都没说成就回来了。”　　杨夫人呵呵一笑，道：“五太太慈母心肠，大伙儿再明白不过。”　　　　“是呀！我听说太医院里的御医都确诊了，说太子妃这一胎莫约是个男胎，哎呀！可不就是太子妃有福气呢！”另一位夫人也接言道：“这也就是你们家了，若在我们家，可不得天天儿的给老祖宗磕头季季老祖宗保佑！”　　应家女孩生来命好，在家长辈疼宠，出嫁挑得尽是好人家。姻亲已经结的这么好了，应家的男丁们，也很出息。出仕的出仕，入伍的入伍，没见哪个在当败家子。如今太子妃眼看就要生了，若当真一举得男，应家的地位，又要再上一层楼了。所以在场诸位夫人们，讨好老太太讨好的那是明目张胆。　　老太太也是见惯了场面的，即便被说得心花怒放，也依旧严肃着脸，道：“天家的事儿么，哪里是咱们敢窥探的，不过太子妃怀得是皇家血脉，自然有上苍保佑，一切都会顺顺利利的……”　　女人们又是一阵赞叹。　　应若还专门注意了一下其中两位夫人，听娘提起过，她们家的女儿也在东宫，一个是太子良娣，一个是太子良媛。　　她们看上去好像也为小太孙的降生而欢喜，可心中到底如何感想，却是难以想象。　　又听她们说起了别家事情，无非是内宅混乱，子孙不孝。应若听得津津有味。应薇却有些心不在焉。她待了一会，好不容易才看见自己的小丫鬟冬梅，她躲在花盆后面，见她看过去，便朝她眨了眨眼。　　知道是自己的事情打听到了，应薇默默起身，装作不经意地从屋子里走了出去。　　怕说话被人听见，应薇硬是找了个偏僻地方才问：“看清楚了？朝明哥哥有没有被父亲和祖父为难？”　　“没有，季公子今儿带了寿礼来，老太爷非常高兴，还当着大家的面儿考了公子的学问。公子自然对答如流啦！”冬梅高兴地跟她说道：“这样一来，老爷也高兴了，还带着他一起招呼客人呢！”　　带着纪朝明招呼客人，这便是默认纪朝明未来女婿的身份了。　　季家没有其他人，所以应家此举，是为了对外宣布应家把他当自己家人。　　应薇大松一口气，欢喜地说：“我就知道，朝明哥哥肯定能行。”　　除了家世差一点儿之外，纪朝明容貌品质才华，都出类拔萃，在人才上面，应家确实没什么可挑剔的。　　心情大好，应薇奖励了冬梅一把金裸子后，就把冬梅打发走了。　　回来时见三姐应葵也已经回来了，还带着她的小外甥许益。小外甥不过两三岁，正是调皮的时候，可也可爱的紧，不知道说了什么，把老太太逗得哈哈大笑。　　应蔷原本在陪到访的千金贵女，得知姐姐回来了，便也放开其他人，来这边跟应葵说话。这时候大伙儿都关注着难得见一回的许益，只有应蔷发现了从门口进来的应薇。　　她一把抓住了应薇的手，小声道：“哟，怎么自走路还心不思蜀的？也不怕走着走着掉沟里去了呀？”　　“咱们家哪儿来的沟呀？四姐你可别咒我。”　　“哦！咱们家是没有沟，却是有个大坑来着。”　　“什么大坑？”　　“祖父今儿刚挖的呀，名字就叫纪朝明，这不，刚挖好，咱们的五妹妹，一头就栽进去啦。”　　这是故意那自己开涮呢！应薇脸上一红，生气道：“朝明哥哥才不是坑，四姐你可别胡说八道。”　　“好好好，不是坑！瞧把你给急的，这事儿还没定下呢，你就给护上了，连我这个姐姐都怼。”　　“谁让你拿我开涮，活该。”幸亏她还算知道分寸没有大声吆喝，要是被人各家听见了，不知道怎么笑话她呢！　　应蔷啧啧一声，放开她的手说：“好了，求我不笑话你了，三姐刚才还问怎么不见你人呢。”　　“我这不是回来了马？”　　正说话间，其他人也看见她了，应葵率先说话，问：“你们两个小丫头，躲门边儿叽叽咋咋说什么呢？瞧把你们欢喜的，也说出来让咱们听听？”　　“自然是瞧见三姐了才欢喜呀！”应薇走过去，一边跟应葵说话，一边跟小外甥打招呼：“小益儿，你还认得我是谁不？”　　小男孩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她不言不语。　　应葵把儿子拉过来，教她道：“这是你小姨呀，上次不是见过了吗？”　　上次见面也是一个月之前了，丁点儿大的孩子，哪里记得住。　　“小姨还给你吃过糖糖呢，忘啦？”　　提到糖糖，小孩终于欢喜了，一下扑到应薇怀里，张嘴就说：“糖糖，要吃糖糖。”　　“哎呀你这个小坏蛋，不要小姨只要糖糖。”其他人又哈哈地笑。　　应若翻了白眼，刚才她们也是这么逗自己的。　　应蔷眼见，见她憨坐着不说话，便来问：“哎哟，我们的小若儿又怎么了？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谁惹着你了？”　　应若摇摇头，就是不说话，老太太笑道：“这丫头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一巴掌打不出个屁来，哪里是有人欺负她，分明就是她不想说话。”　　老太太出口成脏，几位夫人听的尴尬。可又没人敢挑剔她，于是只好讪笑着岔开话头说起别的。　　　　应蔷跟应葵说了几句，又出去招呼客人们去了，不久嬷嬷来问，说时候差不过了，正宴该开始了。　　“那就开宴把，别让让大家饿着。”　　老太太放了话，下头立刻准备开了。夫人们便也起身，在丫鬟们的引领之下，准备入席。却不料这个时候有人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对老太太作了个揖，而后凑到老太太跟前，小声告诉她说：“老太太，东宫刚才来了消息了，说太子妃已经发动，好像，是要生了。”　　“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