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城是标准的历史底蕴深，金融根基稳的城市，每一年的新兴产业如雨后春笋般出世，从四面八方冲击着龙城金融结构的布局，但即算是每年都在承受这样大的冲击，年底金融峰会的时候，立发证券还是当之无愧的NO.1，稳坐龙城金融中心，一坐就是四十年。 这当中自然少不了本来就重视底蕴的老一辈龙城人的支持，但是立发证券的创始人匡普生，也是必不可少的因素。 匡普生，龙城商业区的传奇人物，关于他创业的事迹，小道方面著书能卖到畅销成功学排行榜前三，他本人更是常年热衷公益慈善，是老一辈，新一辈龙城人心中，最具代表性的人物。前年媒体搞了个【我心目中龙城的代表】评选活动，匡普生也进了榜单前五，是跟地标建筑世纪钟楼不相上下的名次。 噢，顺便说一下，那个榜单俞舟白也进了，还顺带收获了【唯一一个娱乐圈人士挤进前十】的新花名。 虽然那会儿他已经退出娱乐圈，媒体统计的时候他的抬头也是浮光工程创始人。 不过媒体么，什么噱头大说什么，大家也早就心照不宣了。 还是说回名副其实靠本事进入榜单的匡普生。 匡普生今年已经七十二了，立发证券的公事也早在十年前就交给了他老来得子的子——匡鸿博。 厉开阳从听到这个名字开始就烦躁地开始揉头。 俞舟白还在吸烟：“说起来天有国际现在也是匡鸿博名下的吧？” “对，他那个死了好几年的老婆家的产业，据说他老婆一死就转到他名下了，”厉开阳□□完发型，死尸般躺在沙发上：“和颐会所是天有国际旗下的，天有国际又是匡鸿博名下的，你说这匡鸿博是不是也太心大了，居然在自己死了的老婆的会所里面，包情妇？” “算了算了，我在这里跟他说什么道德。匡鸿博的手段非凡，立发证券和天有国际在他手上都没折，反而更加风生水起，这是条老狐狸，我看不好接近。” “没事，”俞舟白将香烟熄在烟灰缸里：“听说他女儿，是我的粉丝。” 厉开阳白眼：“那可真是把你美死了。” 被美死的男人非常自如地收下了这一句他已经认定为夸奖不接受任何反驳的话语。 邢安快到九点的时候到了家。 欢实一早扒拉了狗粮吃饱躺在小窝里，说起来邢安一开始将欢实抱回家养，身边就没一个同意的人，包括从来不跟她有两套意见的老伙计丁砚循。当然跟林女士【你先管好你自己吧】这样的言论比起来，丁砚循那套【我们的工作时间很不稳定，独身一人还养宠物，估计会很麻烦】还是格外贴心的。 道理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所以邢安一开始把欢实抱回家，也是想着等它健壮点，再把它送到至少工作时间稳定点的人家里去。 谁料到欢实就在那短短的一个月里面，愣是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定时定点扒拉狗粮的好习惯，邢安一见这宝贝狗崽自个儿把自个儿料理好了，心里原本也不舍得，毕竟每天回家累得想直接躺在玄关，这会儿有只小狗崽叼着拖鞋蹭过来的体验——太爽了。 于是她就这样不顾任何人的意愿留下了它。 而如今，一晃四年过去，欢实大兄弟虽然越来越懒，也很少做叼拖鞋这么讨喜的举动，但因着邢安数年如一日的工作时间不稳定，到底是没丢了自个儿料理自个儿的本事。 确定欢实吃饱了睡好了，邢安卸了个妆，拧开一罐啤酒躺在沙发上，开始看王毓可的各种访谈。 决定看访谈，还是多亏了小迷妹胡幸运的提醒。 说起来当时俩人在车上，邢安听了胡幸运的话之后，就让她理一份访谈名录，她准备今晚就看这个了。小迷妹一听偶像回了家还要加班，灼灼目光燃烧差点就要跟到邢安家里一起为工作流尽最后一滴血。 邢安及时打住了她的幻想。 开玩笑，独居女人的家，没有整理过是绝对不可能给人看的！ 不过小迷妹不会知道这个真实理由，即算是知道了，以她的偶像脑也绝对能自我合理化，邢安不愿意她来，还有一点就是怕面对她的灼灼目光。 因为凭良心讲，邢安不是那种从小做着警察梦，圆梦之后时刻想着能够让世界更美好的人，她会选择当警察，有九成九的因素在于老邢同志，这一点大概类似胡幸运追偶像追进了警局，邢安的执念，在他老爸当年的一个案子。 但是一晃眼也过了这么多年，那个案子邢安始终没能够碰到文档，跟老蔡也旁敲侧击了好几次，每每都被老蔡以机密文件挡了回来。 唉，都二十一世纪了，还整什么机密文件。 不过一直烦老蔡也有好的地方，就是最后他实在撑不住告诉了邢安，那个案子的抽调权在老烟枪那里，而现在邢安就在老烟枪手底下做事，如果老烟枪回头真拿邢安当自己人了，给她找一份档案不是难事。 邢安当时听到这个建议的时候，真的很希望自己没有听到。 让老烟枪把自己当成心腹，别说邢安就没有让人把自己当心腹的兴趣，就是她有，这件事也不会发生在她和老烟枪之间的。 但今天晚上，邢安突然感觉这件事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邢安一边看着王毓可出道以来的访谈，一边喝着啤酒——现在的娱乐市场最爱走人设，每个明星都巴不得把人设两个字贴在自己脑门上，越新颖越好，越只有我有越出彩，王毓可剑走偏锋，这么多年说起娱乐圈□□最多的女明星她每次稳坐前三，但如果再加一个盛名不再，自甘堕落，那就是稳坐第一，无人能及了。 归根结底，在于起点太高。 王毓可出道那部和俞舟白合作的电影，叫《追踪者》，是部主打铁血男人的电影。俞舟白在电影中扮演了一个妹妹被绑架，自己因为过度行事被停职查看的警察，整部电影就是在讲俞舟白饰演的男主角与绑架了他妹妹的犯人之间的故事，而王毓可在这部电影里，扮演了俞舟白被绑架的妹妹，一个天使般的女性角色。 虽然戏份不多，但都是感人的大戏，最后一幕俞舟白倒在雨里，回光返照间看到自己妹妹向自己伸手的镜头，被评为那一年最佳镜头之一。 当年十七岁的王毓可，当年二十二岁的俞舟白，青葱的面庞，那一年大雨中的兄妹悲歌。 不管前期多少人不看好，这部票房口碑双丰收的电影，一开始就奠定了王毓可的高起点。 然后紧跟着她就开始走下坡路，还是所有人大跌眼镜的那一种。 照理来说这样的电影后，虽然捞不到大制作的女主，但在偶像剧里演演女主角还是分分钟的事，再说当时的王毓可，单拎出来就是水灵灵的偶像，正是最好的时候。可是她不但没有女主角演，甚至连脸都没再出现过。 娱乐圈昙花一现的事情太多了，两年的低曝光率，王毓可很快就被观众遗忘了。 再出现在观众面前，就已经是恶名缠身了。 “她得罪了大佬，被雪藏了两年，”裴嘉当时这么告诉邢安的：“后来能再出道，就是因为攀上了现在那根高枝。” “娱乐圈本来就是个大染缸，干净还是脏，纯看每个人自己的看法。可是王毓可，自陷泥沼还不以为耻洋洋自得，所以口碑越来越差，连带着锐哥也被人看不起。” 胡幸运在回来的路上，还提起了裴嘉说的这些话。 当时她是挺不高兴的样子。 “我觉得王毓可没她说的那么不堪，当然我确实不认识她，可是之前我也看过她几期人物访谈，反正我感觉她还挺有想法的，也不是那么浮躁的人。” 邢安想着裴嘉和胡幸运说的话，看着电脑屏幕上，王毓可的访谈。 看着看着，就过了十二点。 屋外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伴着小雨，看着看着，就睡了过去。 又一次。 唉，家里的床，仿佛就是个摆设。 不过这一晚，嗯，大半晚的访谈还是有些效果的，起码在看上去所有已知的相关人物都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的情况下，邢安多了一点头绪。 当然不是关于那个到现在为止还没有露出一点踪迹的金主。 主要是在王毓可。 邢安认可胡幸运对她的判断，很多人都会选择在面对镜头的时候伪装自己，有的时候伪装得久了，自己都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演戏，这样的情况会很具有迷惑性，对哪方面的人来说都不算好事，除了她自己。但是王毓可显然根本没有这样的打算，以裴嘉给出来的她被包养的时间点划分前后，她之前的访谈和之后的访谈，基本上可以看作是两个人。 她从来都没有在掩饰，这一点倒是跟裴嘉所说的自陷泥沼很吻合。 只是不以为耻洋洋自得…… 也许她并不开心吧——邢安难得多愁善感了一把。 次日却给了她疯狂多愁善感的机会——王毓可的奶奶被接到市里了。 老人家快下班的时候到了警局，看上去身子还算健朗，但是神情很不好，邢安见过太多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情，王婆婆这样的表情她也早在意料之后。意料之外的，是王婆婆见到王毓可尸体时的反应。 认尸之前邢安还给民警小孙打招呼来着，等会儿老太太要是看着不对劲了，赶快打120，老人家的事情马虎不得。结果小孙待命了半天，却只在门外听到了一声：“你一直都喊我，是你的负累。结果现在，只有我这个负累，过来看你。” 邢安：…… 当然有的时候极度的悲伤会带来极度的平静，但随之而来的一定是极度的崩盘。 然而王婆婆说完这一句之后也没有发生嚎哭昏倒等情况，只是一直站在王毓可的尸体边上，一直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直到小孙硬着头皮过来说了一声：“婆婆，节哀顺变。” 王婆婆亲手将白布盖回了王毓可的头上，抬眼看着站在另一边的邢安：“警官，今天还要问话吗？” 这一声一出口，终是哭腔。 邢安看着老人家盖上白布后终于忍不住颤抖的双手，手微微攥了攥摇头：“婆婆今天坐了一天的车，还是先去旅馆休息一下，明天我们再谈话。”说着抬眼示意门口的小孙，将王婆婆接了出去。 将王毓可的尸体推回，邢安跟着丁砚循往外走：“昨天的情况怎么样？” 丁砚循点头：“小乔出手，还能有要不到的东西？整个上午我都和小乔在看，不过目前为止都没什么发现。” “大海捞针，的确不是容易的事情，”邢安开口：“辛苦了。” 两个人走出警局正厅，刚准备拐弯往特案组走，就看到王婆婆站在大厅门口。 “婆婆怎么还在这里？”话是问王婆婆，视线却是投向小孙。 小孙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王婆婆抢先。 “警官，”王婆婆转过身来看着邢安：“能抓到的吧，可可她……可可她不会自杀的，我听很多人说她，说她是自杀的，但是警官，可可不会自杀的……” 王婆婆有些混乱，嘴里一直念叨着不会自杀。 邢安长呼一口气拍了拍她的手：“婆婆，今天辛苦了，明天来特案组，我们再好好聊聊好吗？关于王毓可的事情，我们还有很多要调查的，还需要婆婆呢。” 王婆婆颤颤歪歪，又混乱地点着头往前面走去。 邢安一把拉住跟在她身后的小孙：“刚刚在里面还没这么激动，什么情况？” 小孙面露难色，指了指警局对街：“还不就是那群人，前些天围在门口要说法，这两天又开始来悼念了，还有外面的巨幕电视上一直在放这件事的新闻，让人想不关注都不行。唉，王婆婆听到了几句，一直拉着我说不会是自杀，也不肯走，非说要告诉你她不会自杀不可。” “行吧，仔细点王婆婆的状态。” “知道了，邢队。”小孙点点头，飞快地跟上王婆婆。 丁砚循看着坐上车的两个人，又看了一眼邢安：“我等会儿回去继续盯监控录像，那你？” 眯眼看了一下手机上来的短信，邢安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巨幕电视。 “我去一趟和颐会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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