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老四闻言,面上立刻显出窘态,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这……这……这……”他“这”了半天,才支支吾吾道,“他……他救我们谁知道安的什么心,说不定……说不定他是另有所图!” 高老四话音未落,一股怒火噌地从脚底直冲烧到头顶,腾腾的按捺不住,我龇目向他,咬牙切齿,“早知你如此忘恩负义,就该由着魇取了你的狗命!” 高老四自知理亏,嚅嗫着不敢再言。 “诸位稍安勿躁,请听在下一言。”这时剑客首领突然开口,他眼珠子转了几圈,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诸位都是同道,无谓伤了和气,在下倒是有个提议,与其各执一词,争执不下,不如将此事交由官府定夺,此地属霍邑管辖,以霍邑县令的贤明,当能厘清这其中的来龙去脉,若那柳树精确是霍邑百姓的救命恩人,县令大人一定会网开一面,二位意下如何?” 我自然不愿意将柳爷爷交由官府处置,先不说人类对妖的偏见早已根深蒂固,柳爷爷很难得到公正的对待。再说柳爷爷何辜?拼死救了人,却还要受到质疑,这本身就对他极不公平。 彭吉也不置可否,但观他神情,似也对剑客首领的提议兴趣全无。 就见剑客首领附耳过去,与彭吉悄声说了几句话,邱作也凑在一起耳语了两句,随即彭吉眉目微动,轻颔了颔首。 他们大约是小瞧了我与二狗,以为刻意压抑声音我们便不知道他们的图谋,不想他们交头接耳之时,我特意留了几分心神去聆听,这些悄悄话尽入我耳,剑客首领在彭吉耳边说道:“咱们先以缓兵之计稳住他们,待将柳树精带回霍邑县衙,咱们就推说今次掳劫百姓的罪魁祸首便是这柳树精,藉此向官府讨要赏金,高老四是个怂包,谅他也不敢胡乱说话,咱们人多,只要众口一辞,霍邑县令必然深信不疑,到时候您想怎么处置柳树精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如此咱们既能得到官府的赏金,又可除去柳树精,岂非一箭双雕么?” 邱作对此亦万分赞同。 这些话二狗也听得真切,我与他自幼便在一起生活,几乎时刻不离,彼此间的默契已然到了仅凭一个眼神便能交流无碍的境界。 简简单单几个眼神过后,我与二狗便不动声色地商议好了脱身之策,他身上正好带着一些雷火弹丸,是他临下山前硬缠着丹房的弟子磨来的,这种硫磺和芒硝混合而成火器威力不小,可做危急时刻脱身之用,一旦炸响能在极短的时间内产生大量的浓烟,我们正好借烟而遁。 然而事情的发展永远不如计划得那般顺遂,这回是我们小瞧了彭吉、邱作二人。雷火弹丸引爆产生的浓烟尚未完全漫开,就见彭吉猛然拂袖,长袖带起一阵罡风,瞬间将浓烟吹得一丝不剩。 “想跑?没门!”邱作长啸一声,纵身跃起,鹞子一般飞扑过来。 剑客首领亦瞅准时机指使手下径直去拿柳爷爷,被眼明身快的二狗半途截住。剑客们对赏金志在必得,自然容不得有人在他们的发财路上当绊脚石,二话不说,提剑便刺。我与二狗在中皇城修行两载,学的是以武入道,但实战却是首次经历。对方人多势众,且出手狠辣,招招都是冲着要害而去,二狗临阵经验不足,情急时刻早将往常所学抛诸脑后,一时只有疲于招架之功。 我的处境远比二狗更加险峻,二狗平日修行就十分用心,拳脚功夫更是得到景严亲自指点,虽还不能完全学以致用,好歹有些武功底子。我的修为虽略高于二狗,但修为高并不代表身手好,我的拳脚功夫因平素疏于操练,委实稀松得很。而且我的对手是邱作,一个修行多载的玄门弟子自不是普通的江湖剑客可同日而语的。 我还未来得及为自己担忧,眼前便闪过一阵森寒的青光,邱作挺剑来刺,三尺青锋破开胶着的浓雾,隐隐有龙吟之声。剑锋未至,散发而出的寒气已迫得我面庞的肌肤有刺痛之感,当下就意识到这一剑是要取我性命,只是邱作的剑实在太快,我脑中一片空白,根本就无法也来不及指示身体做任何反应。眼看顷刻之间便要做了剑下亡魂,千钧一发之际,我的身子忽然毫无征兆的自己动了,迅速向斜里一侧身,侧身的刹那,邱作的剑锋贴着我的胸膛刺了过去。紧接着,脚步急点地面,身子向后一滑,跃出了三丈。 我竟然避过了邱作来势汹汹的一剑,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方才一连贯的闪避动作并非是我有意识地支使,似乎更像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心中纳闷之余莫名一动,只觉得闪避时的感觉和动作似曾相识,又再心念轻转,顿时领悟,许是我常年于千乘崖顶与阿大它们追逐嬉戏,还要时常躲避它们投掷的榛果的缘故。 狌狌这种灵兽以迅捷著称,其奔跑跳跃绝不在邱作的身法之下,投掷榛果的速度也绝不亚于邱作出剑的速度。如此经年累月下来,我身体的瞬间反应能力也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有了这些启示,我心中渐渐生出些许底气,不妨将邱作想象成狌狌,将他手中的剑当作榛果来躲闪,即便不能胜他,但至少可以保自己性命无虞,这般想着,也就没刚才那么紧张害怕了,自打醒了十二分精神严阵以待。 邱作一击未成,旋即反手自下而上朝我挥出一剑,剑气破风,呼啸有声,我急忙闪避,剑气堪堪擦过我的颈脖,笃的击中了我身后的一棵大树。余音未绝,耳边又接连响起“嗖嗖”两声,邱作竟在几乎同一时间连续又刺出两剑,所幸我早有提防,斜踏两步,两道交叉的剑气擦着我的衣袂击中了树干。待稳住身形,我用眼角的余光瞄向那棵被剑气击中的大树,一人合抱的树干上三道剑痕清晰可见,一道斩痕几乎将树干斩断了一半,而两道刺痕则直接在树干上洞穿了两个窟窿,倘若方才迟疑半步,只怕我的脑袋就已然搬了家,我不经意地摸了摸颈脖,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这邱作行事竟如此狠辣,出手就是杀招,一点余地也不留,全无玄门弟子的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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