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泰山,不上观日峰看日出,那和没去没什么区别,而费了半天劲爬上去却忘了看日出,那还不如自杀。

日出东方的景象异常美丽,缥缈的雾幕上,太阳缓慢升起,呈现出一个好似佛光的内蓝外红的彩色光环。红日当头,将阳光洒在观日峰上,下方的云海波澜壮阔,一切宛如仙境。

陆仁轩虽然学的是文科,历史中也不乏美丽的辞藻,但他心中实在没有更多的词汇去描述观看日出的感受,这种感觉也许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或许只有亲自登上泰山的人才能体会到他的感受。

陆仁轩无意给泰山做宣传,拉动当地的旅游经济,泰山作为五岳之尊,从不缺乏顶礼膜拜者。无论是秦始皇等历代皇帝,还是杜甫等文人骚客,这些人已足以映衬泰山的独尊,陆仁轩与这些人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不过待到旭日跳出云海,山上的雾气退却之后,观日峰上就全是人了。这时的峰顶对他而言就没有什么吸引力了。于是,他便开始下山。与上山相反,这次他故意放慢了速度,在下山的途中浏览美景,倒也不枉费他坐了几个小时长途车的辛苦。

快到山脚下时,旁边小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聪明的劳苦大众,历来采用最直接的方式——靠山吃山——来生活。陆仁轩无意中听到一个声音喊道:“翡翠石、泰山石,刻字留念,米上刻字,价钱公道。”他心中一动,想起了那个圆珠上的字,便走过去看。

那猥琐小贩一见又来了顾客,便提高了嗓门将他的那套商业用语强塞进周围的每一个人的耳朵中。陆仁轩见小摊上摆的一个个东西形态各异,有的栩栩如生,有的很印象派,也的确很好看,不过有一样东西带给他的第一印象不是美观,而是疑问,因为这个东西和他兜中的那个是一样的。

他问那小贩:“来你这刻字的,是不是都是刻自己的名字?”那小贩一笑:“一般都是来刻名字的,不过也有要求刻‘泰山一游’、‘泰山石敢当’的,其实就是图个稀罕,毕竟来一趟泰山不容易,拿一个东西也表示自己来过泰山或者求个平安符。您想要刻什么字,我就给您刻什么字,按字数收费的,跟刻什么字没有关系。”

陆仁轩拿起他摊子上的那个圆珠问:“这个东西,刻八个字多少钱?”

那小贩看了他一眼,以一种包含商业气息的委屈音说:“听你的口音也是山东人,这样吧,看在老乡的面子上,给你打个折,30元,不能再低了。”

他在小贩拿出来的纸上写下“一湖一塔半秋半日”八个字,说:“就刻这几个字。”

那小贩一见他写的那几个字,脸上的笑容像退潮般忽然消失了。他忽地站起身来,高大的影子一下子越过了陆仁轩的头顶,爪子一伸拎住了他的衣领,说:“他妈的,老子可算找到你了!跟我走!”

陆仁轩从泰山上下来,一路上欣赏美景,心情正爽着呢。没想到因为让这个小贩刻“一湖一塔半秋半日”八个字时,这家伙突然发飙,用巨大的爪子抓住他的衣领,好似他欠这小贩什么东西似的,喝令陆仁轩跟他走。

陆仁轩吓了一跳,被人拎着领子的事,在他24年的生涯中这是第一次出现,他也抓起小贩的手,往外一掰挣脱开来,同时喝道:“你干什么?”

不过这小贩大手又如钳子似的钳住了他的手腕,“还想跑!没门!”不顾自己的摊子,扯起他就往外走。这时陆仁轩才发现周围的人像是看猴子一样看着他,似乎在看话剧又或者是哑剧,除了冷漠表情,全部无动于衷。

那小贩在他看来是面目狰狞,钳子一样的手让他的手腕一阵阵发疼。小贩的眼珠子似乎要瞪出来,对他说:“怎么了,你说干什么?还装糊涂!”小贩大步流星向山下走去,可怜的陆仁轩挣脱不得,被小贩拉得踉踉跄跄下了山。

在两人目光不能所及的地方,一个穿着灰色大衣的男子压了压自己的风帽,悄悄地跟了上去。

陆仁轩心中惊惶不定,暗想莫不是碰上打劫的了吧?可是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这打劫也太夸张了吧?既体现不了劫匪的智商,也没有一点科技含量。二十一世纪的抢劫犯若都是这样,怎么体现出公安干警的重要性来?相比较而言,他还是气不过周围的人熟视无睹的表情。

不过他还真不信在这个全国AAAAA级旅游景点和赶集似的人群中,那小贩能把他怎么样。他不知道是说的哪句话得罪了这位大爷,还是另有原因,或者仅仅是个误会,相信现在正在向答案走去,结果很快就能知晓。

这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小贩的力气确实不小,他的手腕攥得从疼变麻,到后来干脆罢工,没了知觉。陆仁轩心一横,心想老子也不是盖的,虽然挣脱不了,但强忍着没吱声的骨气还是有的。

小贩带着他穿过一条马路,又转了两个弯。在一栋楼前站了一下,回头看了他一眼,似乎对他不吭声、不叫疼感到奇怪,然后又拖着他上了楼。

就在那小贩回首的一瞬间,陆仁轩看见他的眸子中透出一种复仇的神色,就跟那个碧绿的圆珠一样,让他心中寒意顿生。

小贩在三楼停下,掏出钥匙开了门,对门内大声说:“爸!我找到那人了!”言语中有些许兴奋,又有不少怨恨。小贩“砰”的一声关上门,扭头对他说:“站在这别动!你要跑,就别怪我不客气,小心我打断你的狗腿!”然后他便进了里面的那间卧室。陆仁轩站在那里自然是一动不动,虽然他没有狗腿,但他知道跑不了,因为在进门时他注意到那小贩早就把门给反锁了。

小贩从屋里推出来一个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位老人,左腿的裤管空荡荡的。

陆仁轩不禁一怔,刚才的迷惑又被现在的疑问给包围了。这对父子与他有什么关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就是问了几个字吗?

轮椅上的老者大概五十多岁,但看灰白色的头发像七十岁,看浑浊的褐色眼睛大概八十岁。老人还未说话,呼噜呼噜的声音从嗓子里冒出来,让人听了总感觉喉咙里比他还堵,似乎已经九十来岁,或者应该行将就木了。

这位老父亲看了他一眼,便缓慢地转过头去,用责备的口气对儿子说:“你怎么搞的,做事也不用脑子想一想?”不知为何,刚才老人用那浑浊的眼睛看他时,恍惚之间,似乎从那个空洞的眼珠中,他似乎看到了一个人影,似乎还是一个漂亮得让人心动的美女。

“一个老人眼中怎么可能映出一个美女?”陆仁轩不禁心中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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