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恨晚

桥边人群站得只看得见人头攒动，却是动弹不得，不由有些沮丧。不知谁向前挤了一下，一个不留神儿差点儿摔倒，幸得他将我一把揽过，靠在他怀里，想要站起来却也是人多到动弹不得。　　“我就说吧，都怪你慢吞吞的……”　　“你这丫头怎么卸磨杀……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啊！”　　人多拥挤还无聊，正想跟他拌嘴，一抬头，恰好看到第一抹铺天盖地的烟花，绽放于墨蓝天际，　　“哇！好美啊！”　　顾不得跟他吵嘴，只是随着人群的赞叹一同感慨起来，都说烟花绚烂夺目却转瞬即逝，但也正是那份独一无二凄美的瞬间，才将她的惊艳变成了永恒，嵌在了他人的回忆中，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这么喜欢？”　　回眸一看，才发现他一直在盯着我的脸。　　“不看烟花，看我脸做什么！”　　“你看个烟花，脸红做什么！”　　他倒借着我的语气来反问我，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这种斗嘴皮的事若是再输了，岂不是辜负了我这盛极一时的女子小人的大名？　　“我脸红，是因为那烟花映得。”　　“哼，那我看你，是为了看你脸上映的烟花。”　　这小子倒是牙尖嘴利，看来倒是得了我不少真传。不由相视一笑，仰了许久的脖子也实在是酸的慌，便低头靠在他的胸前，夜里果真风凉，靠着更是能暖和些。　　“多尔衮，我好像有些明白，这些百姓为何如此欢乐了。”　　“嗯。”　　“他们虽是事事不如你们，却是懂得知足常乐，他们的愿望平凡简单，伸手易得。你们常言高处不胜寒，可在我看来，不过是画地为牢，自己囚禁了自己罢了，若是试着放手，或许得到的，会多过失去的。”　　他胳膊将我抱得紧了些，目光却黯淡了几分。　　“若只是自己的画地为牢，那倒容易解脱，可惜我已是在弦之箭，无法回头。”　　他下巴在我额前蹭了蹭，替我裹紧了披风。　　“多尔衮……”　　“今晚真是个好日子，不仅因为大汗登基，更是因为你在我身边。”　　抬头正对上了那双眸子，他眼中有着被烟花映得绚烂的光彩，如同波光粼粼的湖面一般清澈动人，轻抚上我额前他亲手点上的朱砂痣。　　“有时会，觉得与你相逢恨晚，不过……倒也算还来得及。我的准福晋，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罢？”　　“我若逃了，岂不是违抗汗命，你想我杀头啊！”　　嘴上开着玩笑，有意无意的躲闪，倒不是他不够好，只是对他，我着实交不出心的全部，若是已经住进了人，该如何赶走？　　“哈哈，你若敢逃，我就骑着追风天涯海角也要追你回来！”　　少年轻狂漫无边际的玩笑话，那时我们谁都不曾领教过何为一语成箴。　　午夜已过，不知不觉已经三更天。街上欢闹人群也已经散场，只是我们却还意犹未尽，他便拉我进了梦仙居。　　“喂！你当这儿是你开得啊，人家都打烊了！”　　“算你猜对了，就是爷开的。”　　说着德子春子便上前叩门，里头小二一看，便忙恭请我们进去，这下我便傻了眼，他这人的涉猎还真是广泛。　　“告诉你，这早膳有白笋鸡汤、杏仁糕、阳春面……都是些你绝对没听过的佳肴绝品，你得感谢长生天让你认识爷，不然你这辈子都捞不着吃这些。”　　“捞不着就不捞！”　　斜眼儿瞥了他一眼，这小子从一进门儿，就开始跟我显摆他这些吃食，当我是吃货就好欺负啊？　　起身看了看窗外，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想来日出也是快了。突然摸到身上的那个小纸包，想起来嬷嬷说的话，便好奇要打开。却被他一把夺了去。　　“写的什么，我看……啊！你属狗啊！”　　情急之下我便咬了他一口，他吃痛得倒吸了一口气儿，有些恼的将纸包掷了过来。　　“谁稀罕看！”　　“不稀罕你还抢……”　　嘟囔着打开了纸包，却让我傻了眼，四行小字却全是我最不擅长的女贞文字，几番犹豫之下，只得跑到他身边，做起了我最不屑的狗腿子。　　“爷，您看看这是什么字儿啊？”　　他冷哼一声，转过脸去不搭理我。　　“这大金文化博大精深，小女子莫说皮毛了，就连大字儿也不识几个，还望十四爷赐教。”　　见他还不理我，便揪着他的衣角不放手。　　“十四爷……”　　“拿过来给爷瞧瞧！”　　看吧，就知道他吃这一套，忙双□□腿地递了过去，谁让我好奇呢。　　“这……”　　他看了看倏尔拧紧了眉头，抬头神情复杂地看着我。　　“这写的……”　　“上面写的不好？”　　他凝重地点了点头，倒不像是装的。　　“不太好。”　　“那我就放心了。”　　他见我这副样子，不由疑惑的看着我，我便笑了笑。　　“这些求签算卦的，我本就是不信的，基本也都是说几句好话骗钱的，如今这话儿说得不好听，也算她骗钱骗得有新意，值了。”　　“你这是什么歪理。”他也忍不住乐了，“也罢信则灵不信则免，权当一笑罢。这签上只有四行字——”　　我又不瞎，不用你看我也知道。心里暗自诽谤他人的老毛病又忍不住犯了。　　“早夭红颜，倾城倾国。命犯桃花，一世牵挂……珠儿，夸你呢。”　　“有这么夸人的么，头一句就说我早死。”　　一把夺过签子，忍不住埋怨了起来。　　“你这人，”他一脸好笑地看着我，“是你说的不信这些的，方才还夸人家骗钱有新意呢……”　　“那她这话……也不能说得这么绝呀！罢了，从小到大算卦，旁人皆是大富大贵，最不济也是平安和乐，每每到了我这儿，不是早夭便是早死，我是气她这几句对我没新意了！”　　回头一看，朝阳已经露出了半边，红似火般烧红了围绕身畔的云彩，是那样的温暖神圣，一时感动，便拖了他来到窗前。　　“你看，好漂亮的朝阳！”　　半晌不闻他有回音，转头一看，却看到他那张一脸嫌弃的表情。　　“你是被关在宅子里关傻了么？连看个日出都兴奋成这样，还不是天天都一样……”　　“自是天天都一样，却也不一样。”有些不以为然地瞥了他一眼，“你难道不觉得今天的日出特别美吗？”　　他看着我笃定坚信的神情，不由自主点了点头，看着他这副模样我倒也是甚为满意。　　“知道为什么吗？”　　他一脸疑惑地望着我，似是在等着我的解答，我便一脸认真地望向远方。　　“因为有我。”　　半晌沉默，回头看了他一眼，亦是一副认真模样。　　“你这回答，倒也可以用在关公的脸为何那般红上。”　　“为什么？”　　一时没反应过来，不得不继续追问。　　“有你这种脸皮厚不知羞的人，他都替你脸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