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楼（三）

“哟，珠儿格格自己喝闷酒呐，不如给大汗也敬杯酒啊，这日后我们搬去了汗王宫，怕无事就见不到大汗了。”　　淑小福晋举着酒杯掩嘴轻笑，看起来像是刚敬完酒的样子。　　“珠儿，你便敬一杯吧，大汗对你照顾有加，敬杯酒也是应当的。”　　本想着对那淑小福晋的风凉话视而不见的，不想姑姑也提了一句，虽有些不情愿，却也斟满了酒杯，正欲起身。　　“罢了，你的酒还是不必敬了，酒量差又贪杯，莫坏了我的兴致。”　　话是云淡风轻的，可其中的冷漠意味却是显而易见的，即使如此我就顺了他的意思，理所当然地坐着自得其乐。偶然抬头对上了珍媛的双眼，满眼的得意鄙夷之色，我倒是不解了。　　一杯酒罢了，倒也能让她如此得意？　　酒过三巡，大家都有些吃饱喝足之意，我虽特别喜欢这桂花酿，却也记得，自己以往的各种酒后失德酿成的惨状，唯有狠下心割舍了。　　“姐姐怎么不喝了？可是不舒服。”玉儿见我如此，有些担心地试了试我的额头，“面色红得很呢。”　　“这么快就红了？”伸手一摸脸颊果真是烫的，“方才觉得头有些晕，只当是屋里闷热，现看来不承认喝多了是不行了，这酒倒是清冽可口，醇香宜人呢。”　　“哈哈，既是如此，还是暂且停杯吃些菜肴压压，等回头我吩咐膳房为你再送去一坛可好？”　　“没事的……”　　“哇！好漂亮呀！”　　玲珑看着外面突然大叫一声，兴奋地拍着小手，众人听她这么一喊，纷纷看向楼外，之间楼外飘着各色孔明灯，一只一只地飘向黑蓝天幕，如同点点繁星一般，绽放夜空中。　　“臣妾想着大汗登基在即，贝勒府姐妹们皆要入住汗王宫，便放了这天灯，望得到长生天与天上诸神的庇佑。”　　皇太极看着窗外笑着点了点头。　　“可还有余下的？”　　“臣妾为大汗和各位妹妹都准备了一只呢，每个人都可以亲自祈福许愿。”　　“好！”　　皇太极起身来到露台，望着飘飞的孔明灯，哦，她们叫这个是天灯，突然想起大学军训时，也曾和好友偷偷放过这灯，后来还是被政教处的秃顶老师抓了个正着，愿望没许成，反而落得写两千字检讨的下场……这些回忆于我虽是近在眼前，却又是那样遥不可及，仿若站在前世忆今生……　　“姐姐，姐姐？”玉儿拉了拉我，这才回过神儿来，“一起下去放灯吧。”　　四下一看，不知何时人都已经不见了。　　“人呢？”　　玲珑嘟着小嘴儿，有些撒娇地赖着我。　　“额娘，其他姨娘都去放灯了呢，玲珑叫了您许久，您都不应。”　　“好好好，”轻刮了她的小鼻子一下，玉儿拉我起身，“咱们也跟玉姨娘一同去放灯。”　　走下楼梯，一出门儿，便见各位福晋都手拿一只天灯，或是虔诚地写着什么，或是期望地看着已经飘走的天灯默默许愿，对于未来，又有谁不是期望着幸福美满呢？　　“玉儿，快来，你的天灯。”　　哲哲一见玉儿出现，便挥手叫着她。　　“大福晋，姐姐的灯我也一同拿来罢。”　　“大福晋，这天灯……”　　哲哲身旁的都兰面露难色，附在哲哲的耳旁低语了一会儿。　　“怎么会这样？”哲哲低声训斥着她，“不是让你备好，怎会少了一只！”　　“既是如此，玉儿的就让给姐姐。”　　玉儿一见我没有天灯，刚提起笔想写就停了笔执意要将灯送我。一只天灯罢了，我便上前，笑着拉着玉儿的手。　　“不必……”　　“玉儿！”哲哲突然大叫一声，快步来到我们身边，一脸焦急地看着玉儿，“这天灯是特意为你准备的！怎好让来让去！”　　“大福晋……”　　“就是啊，”见哲哲只看着玉儿，丝毫没有要理我的意思，“姑姑说得对，你便自己留着罢，况且我也实在没有什么愿望……”　　“何事？”不知什么时候，皇太极也走了过来，倒吓得我一趔趄，他伸手拉了我一把，“小心一点儿。”　　“谢大汗。”　　慌忙回身儿谢过，一见四周注目的眼睛多了起来，便慌忙向后退了几步。　　“这天灯……”　　“府里新多了一位妹妹，”哲哲忙打断了玉儿的话，“都兰也没记清，这天灯便少准备了一只……”　　说着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皇太极的面部表情，只见他一如既往冷静的脸，此刻也瞧不出什么波澜，哲哲的一颗心高高悬起，却又有些不知所措。　　“无妨，”说着他竟向我走了过来，“你同本汗用一只天灯罢。”　　“不……不用，我……没……”慌忙摆了摆手，谁知一紧张起来就结巴得更厉害了，偷偷喘了口气儿，平复了一下，总算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没愿望的。”　　“大汗，您不必如此的，只可惜臣妾的天灯已经放飞，不然用臣妾的便好，要不……就用玉儿的吧？”　　哲哲一看，竟也有了几分慌张，看着她这副紧张模样，我便摇头摇得更快了。　　“怎会没有愿望，怕是许了不成罢？今日与本汗愿望同一黄条绸带，焉有不成之理。”　　他突然对我挑起了嘴角，鹰目星眸之间充满了不可违抗之意，这人倒是自信爆棚，难道他一向是有求必应的吗？　　“大汗，不用……”　　“来人！上笔墨！”　　富子闻声而来，躬身端上笔墨，这架势看来无论如何都要顺着他了，哲哲此刻也只是敷衍地笑了笑。　　“珠儿，大汗如此抬举你，你便写罢。”　　身前身后皆是一片窃窃嚓嚓，本想着今晚静默度过，却偏不如愿，硬着头皮上前接过笔与他写过的黄条绸带，上面却是空空如也，正疑惑着，也感觉到了四周传来灼热各异的目光，不存的善意催我提起笔来。　　抬头望着星辰，随手写下一句诗，他便伸手接过了绸带，似要绑到天灯上，随着那盏与众不同华丽的黄色天灯的升起，我心里竟也有了一丝的期许，多希望……那愿望可以如此轻易地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