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芸格格

正说笑着，低头正巧看见路旁冒出的几朵石竹，这五瓣儿的粉色小花儿，边缘是不规则的浅锯齿。　　遥想起母亲曾经在乡下的姥姥家，为我摘了许多的这花儿，插满了我的床头，还为我讲述了一个关于这花儿的格林童话。　　慢慢地蹲了下来，采下了一朵这花儿放到鼻前轻嗅着，虽是没有艳丽的芳香，但却是我童年的味道。　　“格格？”　　雅若轻声唤着，我闭上眼睛陷入回忆却不愿睁开。　　“何事？”　　“没事快些走吧，这儿……不能久待啊！”　　听出了雅若语气中的急切，我疑惑地睁开了眼睛，转头一看，竟不知不觉，来到了传说中那个孝芸格格的住处，又看了看路旁这稀疏凋零的石竹，怕也是无人打理，在此自生自灭的罢，到与这孝芸格格有了几分相似。　　一股莫名的吸引力引我起了身，眼前这座破落小院儿，此刻在我眼中，如同魔术表演的后台一般，吊着我那颗大大的好奇心。　　“格格，您这是做什么！”雅若忙跑上前拉住我，不许我再向前一步，“奴婢跟您说过，这是那……”　　“我知道，孝芸格格。”我回头甩开了雅若的手，却弄得自己一个趔趄，“我就是想进去看看……”　　“格格！你想没想过被人发现会有什么后果，这里毕竟大福晋……”　　“现在谁会顾得上我们？”　　看着雅若那副惊恐的样子，我倒是觉得她有些小题大作。　　“连个杂草都没人清理的荒无处，又怎会有有心之人在这里呢？我就去看看，就一眼。”　　“一眼也不成！”雅若上前扶住我，两手将我箍得紧紧的，“奴婢今天说什么也……”　　“你若不放开我，明日便随便去什么主子那里别回来了！”　　嘴上说着狠话，眼睛却是一刻也没有离开那破落院子，许是被我吓到了，雅若默默地放开了我，我便慢慢地向那个未知的好奇靠近，每走进一步，我的心便被揪起了一分。　　脚下鞋子被污泥染上，靠近那屋子，窗上斑驳不堪的漆，残破透风的窗纸，似乎表明了这里并不像有人烟的样子。　　试着轻推了推门，却也不敢用力，生怕力道一重整个门就会坍塌。　　雅若上前，为我推开了门，那“吱嘎”的一声响儿，震得我心里一紧，竟也有些紧张。　　雅若扶着我走了进去，却在门口看见了托盘中一份已经有些馊了的饭菜深嵌入厚重的灰尘中，蛛网密布，老旧破败的桌椅却仍是摆放有序。　　“格格，”雅若怯怯地拉着我，“咱们还是回吧，看来这里没什么孝芸格格，怕是只有鬼吧……”　　“鬼？你身后的是什么……”　　雅若被吓得惊叫起来，我对她嘘了半天都不管用，只能由着她叫着。　　走进内室，才发现真的躺了一个人，整个人平躺，面色苍白，似乎气息全无，莫不是真如雅若说的……　　死了？　　也不敢再叫雅若过来，只怕是她见了还不知道会吓成什么样子。　　“水……”　　也不知道是我自己臆想的还是幻听，竟听见有人要水，便壮着胆子上前，摸了摸那人的手，确实冰凉如死人一般。 看着她苍白消瘦的脸庞，却是如花般的年纪，眉眼之间有着一丝倔犟与不甘，如此陨殁，怕任谁道都是一句可惜罢？　　无意间手碰到了她的脸颊，竟是……那样的让我大吃一惊！　　不但有温度，而且是滚烫！她还活着！她只是生病了！　　跑到桌旁，拿起满是灰尘的茶壶，也不知是多久没有用过了，掏出手帕来擦干净了一只茶杯，倒了点儿水出来，茶壶里的水都已经是有了灰尘杂质，用力吹了吹，也将表面的灰尘吹掉了些，快步走到她的床头，将她的头扶起，茶杯一贴近她的嘴唇她便有意识地喝了起来，这倒着实惊到了我。　　“喂！醒醒！”　　轻轻地摇晃了几下，她的眉头扭得越发的紧，却仍是睁不开眼睛，嘴里只胡乱地叫了两句“不是我，不是我”，便再无动静。　　“雅若！雅若！”　　看到人还活着，我便欣喜地大叫。雅若哭哭啼啼地走了过来。　　“格格，您就爱欺负人，干嘛吓奴婢，”进了内室，抬眼一看我，竟被吓得花容失色，“啊！真的有死人啊！”　　“别胡说，她只不过是病了无人照拂罢了，快，去请个大夫过来。”　　“格格！”雅若仍是有些害怕地拉过了我，离那孝芸格格远远的，“万万不可啊！你自己来看她，许是运气没人发现，如今再为了她请大夫，您这是就怕人发现不了您啊！”　　她说得倒也不无道理，可是要我眼睁睁地任她死去，却也是于心不忍。　　“你也颇通药理，不如你替她开个方子？”　　“不是奴婢不肯，开了方子就定要抓药，可大汗又有命，您就如同禁足一般，就连您手下的奴婢们一举一动也备受人牵制啊。”　　“这样吧，你先回去带点儿银黄清凉丸过来，再带点儿水和稀粥，快去快回，我在这儿等你。”　　“格格！”雅若一脸不解的看着我，“您这是何苦，这晦气之人旁人唯恐避之不及，您倒好还往上靠！说不定……这人是一心求死呢？”　　看着躺着的那人，我笑着摇了摇头，“她不会是求死的，你若不赶紧回去，今儿我就住在这儿了。”　　雅若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奴婢马上回来。”　　细看她的脸，本就白皙的脸庞因虚弱憔悴而显得愈发的白，虽是面无血色，却也犹如正盛开被采下的白莲，亦有一番可怜动人之处。　　虽是消瘦，身量却不小，想必叶赫部的女子也都是高大结实的。轻轻地拉住她的手，她许是有些感觉，也隐隐对我有了些回应，那轻微的弹指，却是对生的渴望。我应该是她能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吧？　　“格格！”　　过了好些时候，雅若才偷偷摸摸地溜了进来，关门时也东张西望了好一会子。　　“这么久！”　　忍不住有些埋怨她，这孝芸格格的已经是气息微弱了，看着让人心惊胆颤，生怕一个不留意，她便去了另一个世界。　　“您是不知道，小贵子东问西问的，奴婢也不敢回答，生怕出差池，东西又多，一个人拿也不方便……”　　没有理会雅若的唠叨，接过她递来的粥碗，仔细一查看，不禁皱了皱眉，“这粥怎么这样凉？”　　“拿的时候是温的，许是路上……”　　“还是薏米粥！这薏苡仁本就是寒凉之物，她又久未进食，你……”看了看雅若低头垂目的脸上还有着匆匆地急迫之色，不禁叹了口气，“还不快扶她起身。”　　“是。”　　雅若上前将她扶起，用勺子舀起了稀薄的汤水，她倒还是有些意识的，勺子一碰触到嘴唇，她便能进行吞咽，不一会儿，小半碗汤便喝了下去，雅若默默递过银黄清凉丸，低着头小声地解释道：　　“这药过半个时辰再吃好些，格格还是先回去吧，奴婢在这儿等着……”　　“你若有那份心，倒也不会出这些差池。”　　“格格!”雅若有些急了，委屈地喊了一声却也不再分辩，“您就听奴婢一句吧！奴婢对您……”　　“知道了，”看着她已经红了的眼眶心里也是不忍，“方才也是口不择言，你倒好，还跟我置气了。”　　“奴婢不敢。”雅若忙摇了摇头，“格格自从来了这里，这风波就不断，奴婢只怕这人多口杂生是非啊。”　　“悠悠之口岂是你我能堵住的？凡事但求问心无愧，管她们做什么？”　　看着拗不过我，雅若倒也不再言语。　　“行了，再过一会儿她服了药，咱们一起回去。”　　“格格……”　　“保证一起回去，还能让你为我的恻隐之心担险吗？”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