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儿，你看看，有你陪着用膳，本宫竟也变得贪吃了，都说婆媳相视愁又仇，可看你却是越看越亲，膝下三子，旁人都称道本宫福气好，你却不知道本宫多希望有个女儿。” 大妃亲切地摸了摸我的头，如母亲般的温柔，我笑着抢过她的茶杯，转手递给哈吉。 “既是这样，不如喝些山楂大麦茶消脂祛腻，可好？” 大妃笑着点了点头，不一会儿哈吉换了两杯新茶来，我端过一杯双手奉上。 “额娘，喝茶。” “你……叫我额娘。” 大妃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我倒也有些不好意思，便用茶杯挡住脸。 “刚才珠儿开心过头儿竟口不择言了，大妃娘娘见谅。” “没有，没有。”大妃接过了茶杯，轻抿了一口便放在桌子上，笑着拉过我的手，“本就说你这孩子亲，刚才那一句额娘真真儿是甜到本宫心里去了。” “如此，大妃娘娘便认了我做干女儿可好？” “乱来，本宫本就是你的嫡亲婆婆，自然胜过那干额娘千百倍，日后嫁过来，额娘必把你当作亲生女儿般对待，不许多尔衮那混小子欺负你一丁点儿。” “谢谢额娘。” “唉！这就对咯……” “大妃娘娘，娘娘！大汗他……” 门外突然传来了嘈杂声，一个小太监踉踉跄跄的跑来，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大妃因这突然间的打断，面上也有了几分不悦。 “看你这张皇失措的样子，成什么体统！有话慢慢说。” “大汗他……他醒啦！” “什么？” 大妃猛然站了起身，说着便大步向大汗寝宫走去，我也慌忙跟上，扶着大妃，她无意间紧攥住了我的胳膊，我的心中也同她一般的紧张，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虽与她并没有什么关系，此时此刻我却能真切的感受到她的一切情感。走到寝宫门口，极为太医拦住了相见大汗的其他福晋，众福晋看来也都有些不悦，一直在同太医们争论个不休。 “都在吵什么吵！” 大妃一声喝下，霎时间安静了下来，一位看起来年长的白须太医上前来行了个打千礼。 “大妃娘娘万福金安，娘娘有所不知，大汗刚刚醒来，身子却虚得很，怕是不能与这么多人相见，臣也唯恐人多带风伤了大汗龙体，可各位娘娘们却……” “本宫难道没说过各人都回各人的寝宫，非诏不得前来么？你们这是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 “大妃娘娘这么说，众姐妹可是万万不敢不从，只是宫中盛传大汗病危，姐妹们也人人自危……” “德福晋，这大汗病危是谁说的？姐姐指出来，本宫定拔了他的舌头！” 德福晋虽是不甘，却也只得闭了嘴，大妃冷眼瞥过德福晋，冷哼一声儿。 “还说姐妹们人人自危，若心地坦荡磊落，有何可危？姐妹们请回吧，有本宫一日，你们必定无恙。” “是。” 众福晋皆各回各宫散了去。大妃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眼睛有些眯紧，转头冷笑地看着我。 “你那姑姑倒是想用这点儿小伎俩对付本宫，还不是几句话便堵了回去，已是瓮中之鳖，却仍要跟苦苦相斗，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我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看着志在必得的大妃，我也只得无言地裂开了嘴巴，只是这一笑却是异样的苦涩。 “哈吉，传本宫口谕，四贝勒福晋哲哲身染重病，在多尔衮大婚之前，不得出门，亦不许人前往探望。” “是，奴婢遵命。” “我们快些进去吧，莫让大汗久等。” 我这才回过神儿来，忙扶着大妃进了屋子。屋内床榻上，大汗正安静地闭着眼睛躺着，许是病痛的折磨，让他的眉头紧皱，不过几月不见，他却像苍老了十岁那般憔悴落寞。大妃上前做到床榻旁，我便站到一旁。只见她轻轻地握上大汗的大手，大汗的手似是感受到了些什么，也在抽动着给予一些回应，大妃满眼心疼地伏低了身子，趴在大汗面前。 “大汗，大汗，是我呀，我是阿巴亥。” 大汗似是在努力地想睁开眼睛，可眼皮却只跳动了几下，仍是无力睁开，只得无奈地妥协了。 “阿……阿巴亥……”大汗闭着眼睛，费力得一字一句道：“我的……小丫头…….” “是我，你的小丫头。” 大妃此时早已是泪流满面，紧握着大汗的手，生怕一不留神，他就如流星般的转瞬即逝。 “我……欠你……太多……此后怕是照顾不……了你了……我们的十四…….” “您就别说了，先好生休息。”大妃心疼地为大汗抚平气息。 大汗摇了摇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儿，缓缓地吐出了震动我心的三个字： “皇……太极……” 这短短的三个字儿却引起了他的一阵剧烈咳嗽，大妃忙为他揉胸口，折腾了好一阵子他才平复下来。 “只有他……能完成……我的意愿……可他……不会饶……饶了你……” “唉，”大妃叹了口气儿，抹了把眼泪，“四贝勒总是怀疑是臣妾害死哲哲姐姐，可您知道，臣妾没有。” 大汗闭着眼睛摇了摇头，努力平复着呼吸。 “非他莫属……十四……坐不稳…….” “他虽小，却也像你，将是个大英雄！” 大妃一听提到了多尔衮，忙向前接了话茬，大汗却皱紧了眉头，似不赞同一般，大妃见状便坐了回去，低头啜泣。 “大汗您终究还是不信臣妾……未曾原谅过我……” 大汗没了言语，只是紧闭着眼睛，大妃也只是默默流泪，在这沉默地一分一秒中，我却是分外难过，我正目睹着一代枭雄生命的消逝。 “哲哲！莫哭……” 大汗突然一声大喝打破了这寂静，大妃被吓了一跳的同时，也立马伏到大汗跟前。 “您说什么？” 大妃震惊地回头看了我一眼，我也连忙趴到床榻前，却发现本来还呼吸沉重的大汗，此时此刻却静谧的可怕，大妃似也是发现了大汗的不对劲儿。 “大汗！大汗！” 大汗却纹丝未动，仍凭大妃哭得肝肠寸断，只是那紧锁的眉头，却似是未说完的遗憾。泪水已经迷蒙了双眼，强忍悲痛，忙起身跑到屋外，拉住一个太医，还没有任何言语，太医们便惊恐地向里屋跑去，不过一刻，太医们便跪满了屋子皆放声痛哭，我怔怔地拉过一个还不知晓的小太监。 “晓谕后宫，大汗殡天了。” “什么？” 小太监也被吓得有些哆嗦，我却也是顾不上他，转身回到大妃身边，想扶起哭成泪人的大妃，她却死活不愿起来，似乎还是不愿相信眼前的事实。 “额娘，”我搂着大妃轻声唤道，“大汗殡天了。” “他怎么这么狠心，竟真的离我而去。”她哀恸的哭声催的我也是泪成行。 “我们该换孝服送大汗好走，来……” 身旁赶来的哈吉嬷嬷也帮着我扶起了大妃，她就伏在我肩膀上痛哭，竟让我想起了遥远的曾经，母亲也曾在我幼时抱着我痛哭，她说她对不起我，她说我从此失去了父亲。回到大妃的寝宫，我先换上了孝服，也将头上的金步摇，颈间的翡翠珠链褪了个干净，接过哈吉嬷嬷递来的孝服，跪到大妃面前，她却仍是一副怔怔地模样，只是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不停地掉了下来。 “额娘，换上吧。” 说着将孝服举得高了些，大妃回过神来悲恸地看着我，抬起手来缓缓地摸上了我的脸，我伸手为她擦去了泪水，她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 “哈吉，你立马出宫召回阿济格、多尔衮、多铎，其他人那边暂且秘不发丧。” “是。” 此刻，屋子里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大妃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我，“本就怕如此，才提前了你们的婚期，却不想天不如人愿。” “额娘，”我伏在她的膝头，“珠儿不求什么名分，只愿在额娘跟前时常尽孝便好。” “唉，”大妃捧起了我的脸，久久注视着我的眼睛，不禁叹了口气，“若本宫早些认识你该多好，此刻……” “缘分不在早晚，能与娘娘相逢，珠儿已是心怀感激了。” 其实她真的不知道，我有多么感激上苍，让我在这个世界里，与母亲长相如此相像的人相遇，而她对我的好，不论带着什么目的，我都会感恩戴德地接受。 “若是大事能成，咱们娘俩日后必定……” “娘娘！娘娘！不好啦！”阿纳日突然跑了进来，神色匆忙的样子吓了我们一跳，“四大贝勒已经到宫门外了！” “什么？”大妃大吃一惊，“这是为了什么？” “四大贝勒……”阿纳日有些惶恐地看了看门口，“四大贝勒说汗王在宫中被人挟持，特来救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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