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时恋依着地址所示,寻到杨岸父母现在所住的地方,深呼吸一口气,换上一个灿烂笑容,上前叫门。    等人应声过来开门的间隙,时恋脑子里想法晃来晃去。    这么恰好,杨岸父母所住的地方属于他们所开楼盘要回迁的人家,她第一时间就拿到了他们的资料,看着看着,心里发酸。    临来前,时维不是没跟她分析过杨岸家的情况,其中最    可能的一条,就是他们在对长子绝望后,生了二胎,此后就当没生过杨岸这个儿子。    可是没有的。    资料显示,杨岸父母并没有生育更多子女。    儿行千里母担忧。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杨正和齐桂芝是怎么熬过来的。    正想着,门上传来动静,临时住所的门打开,一个看上去比余晶要苍老憔悴许多的中年妇女站在时恋面前。    时恋一怔。    儿子肖母,齐桂芝虽没有杨岸轮廓分明,五官却是极像的。    她见时恋看自己的目光直白大胆,微不可见地一皱眉:“你是东汇的员工?找我们有什么事,上次资料不是都补齐全了吗?”    时恋回过神来,维持着得体的笑容轻声唤她:“阿姨,你不认得我了?”    齐桂芝更疑惑了。她上下打量了时恋一眼,慢慢摇头:“我们……以前见过?”    时恋开口就是一句锦绣市的方言,然后说:“我曾来过你家的。”    齐桂芝眸色一闪,撇到一边,神色比方才更淡更不好亲近:“不是手续上的事,你们就别再来打扰我们老两口了。”说罢作势要关门。    时恋急道:“阿姨,我还有事要说。”    齐桂芝保持着关门的动作,似耐着性子问:“还有什么事?”    时恋暗道刚才太过莽撞,拿出准备好的礼品道:“户型恐怕还需要调整,我们进去说吧好吗?”    齐桂芝看了看她塞到手边的礼品,又抬眼看看她莫明含着巨大希冀的眼神,心中疑团顿生,反而把门又关了几分:“哪有这时候来调整户型的,你别想诓我,真坑了我们,我们上市里告你们去!我告诉你,我家老头子早先也是公务员,你们这些黑心开发商,别想讨得了好!”    时恋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正怀疑自己是不是计划错了路线,不应该用工作的事作为切入点,而是直接打亲情牌,又想到如果不借工作的时间上门,余晶恐怕要跟,她一跟来,就等于她把所有的牌都亮了出来,若遇阻挠,更没有回旋的余地。    时恋不欲闹大,轻声细语地劝说齐桂芝先让她进去,齐桂芝这几年因儿子的事和丈夫扭着过日子,一时想着儿子是为国为民才落得个那样的结局,一时又后悔当初为什么放任丈夫儿子选择了那么一条路,哪怕他只上个普通院校,好歹在自己身边,说不定孙子都有了。她脾气早变得牛心古怪,又加之对时恋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抗拒,越说声音越大,没一会儿,左邻右舍都探头出来看。    时恋心中焦急,她要说的事,最好不被其他人知道,而引起大众注意,也在她尽量规避的范围内。    最后还是杨正出来。    他看妻子出去应门久久不归,又听到她声音越来越大,担心她跟人起冲突,遂出来看看。    杨正不比齐桂芝,一眼就看出时恋面熟。    他到底是干过多年的民警,说了几句软话先把妻子劝走,亲自上前把门打开,让时恋进去。    时恋见一场可能要起的风波被消弭于无形,心下先松了口气,暗自检讨自己的不足之处。    杨正已把她迎到窄小的客厅里,劝她用茶。    时恋婉拒:“不方便喝茶,有水就行。”    杨正点点头,另倒了杯水给她。    他倒没察觉出不对来。虽说整个H省产茶,本地人民皆擅茶之一道,喝茶几乎和吃饭睡觉一样,是人生必备的寻常事,却也有人或是有些时候并不适合饮茶。    譬如他的上司,早年办公跑基层的时候吃饭并不能准时,落下胃病,一喝茶就胃疼。    时恋虽然看着年纪轻轻,但现在的年轻人么,饮食习惯没几个好的,也不奇怪。    时恋侧耳听了听,小小的一套房子里,除了杨正和齐桂芝二人,似乎没旁人,桌上的杯子也只是成对,并没有第三只,左右陈设也只是颜色暗沉的老年人常用色,也没有鲜亮的能代表年轻人的东西,结合着二老身上暮气沉沉的状态,她心里有了底。    “叔叔,阿姨,我来,是想跟你们谈一下,安置房的户型问题。”    杨正沉着地问:“这个事,原先不是都谈好了么?我们对户型没有意见。”    时恋有些紧张地问出:“可若是,您的儿子回来呢?他住哪。”    齐桂芝面色徒变,杨正拍拍妻子的手,安抚地看她一眼,仍然不温不火地说:“我儿子长大成人,自己在外面独立了,若逢年过节回来,不拘支个行军床,还是在外头住宾馆都方便。”    时恋咬咬牙:“叔叔,我……”    杨正突地抬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制止了她继续往下说,随后他转头跟妻子讲:“中午吃春卷好不好?”    齐桂芝顿了一瞬,站起身来,拿上钱包和袋子:“我出去买。你……跟人好好谈。”    齐桂芝被支开,杨正的神情随着大门关上而犀利起来:“时小姐,从前是在锦绣市实验小学念书吧?96届,三班,是吗?”    时恋万没想到他把这些都记得清楚,张了张口,有些泄气:“是。我跟您儿子是好朋友,毕业后来过你家玩的。”    杨正点点头:“我认得你。刚才就觉得你眼熟,只一时没想起来。”    时恋有些不确定道:“那么多年未见了,叔叔你记性真好。”    杨正一叹:“十年前,你来我家楼下时,我见了你的。”    时恋交叠在膝上的双手蓦地一紧,她猛地抬头,在对方坦然的目光中终是问出来:“你……和杨岸,当时都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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