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恋垂眸想了想,抬眼看他:“倒有一家还不错,明天我问问看什么情况吧。”    升职被阻,又因他事得罪空降的上司,跳槽几乎是唯一的出路。    时恋猜杨岸对此并不熟悉,便没打算深聊,谁知他很快报出:“东汇?”    她微讶:“你知道?”    杨岸解释:“前两天还上电视。”    原来如此。    锦绣市有实力的房地产开发商,除了她就职的万象,还有一家就是东汇。    这事一时半刻急不得,她在万象这个处境,若要跳槽,就得一击必中,不然就很容易落入两难境地。    刚才的糟心事跟杨岸说说就罢了,毕竟都是发生过的,她却不愿把还未到来的猜测说给他听,凭添烦恼。    时恋笑笑,转了话题:“你还看电视?”现在没几个年轻人看电视了。    杨岸说:“手机都有播。”说完顺手看了看时间,“很晚了,你快回去吧。阿姨该催你了吧?”    时恋扬扬手机:“刚才催过了。你上去拿药的时候。”    杨岸点点头,伸手扭开车门把手,时恋从背后叫住他:“杨岸。”    “嗯?”他应声回头,两道浓眉挑出一个弧度,微微有一点抬头纹,凸显出他成熟一面,配上他冷竣到有些狠戾的五官,十足男性魅力。    时恋看着他不说话。杨岸明了她在想什么。    可是不行,他不能。    “行了回去吧。”想了想,又补了句,“我下周都在市里。”    时恋嗯了声,看着他下车关好车门,站在那不动。    她知道他要看着她离开才会上去,不忍心让他在夜半的仲春里吹冷风,时恋很快把车开走。    到家后,她给杨岸去了条信息,那边很快回复:“晚安。”    她看了一会儿定位上的两个小点,才去洗漱休息。    睡得太晚,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比平时起床时间晚了会儿,眼看着没时间吃早餐了,余晶麻利地往她提包里塞了包她自已煎的热乎乎的土豆饼和利乐包牛奶,劝她带到公司吃。    “我就不信你们同事没有在办公位上偷吃的。”    时恋也没反驳,匆匆打扮好出来,应声知道了,穿鞋时和母亲见缝插针地亲了亲面颊作道别,挥手小跑出去。    赶到公司,仍然晚了几分钟。    来得晚,车位就不好找。    时恋打好卡,拿出土豆饼准备迅速解决战斗,才吃了两口,内线电话响,叫她去总监办公室。    时恋一口香喷喷的土豆饼梗在喉里,差点噎住。    她迅速把嘴里的食物咀嚼吞下,胡乱包好丢在一边,站起来抽了纸巾轻摁嘴上的油花,顶着隔壁王娜暧昧的目光往总监办公室走。    她倒不担心窦文柏出什么幺蛾子,比起寻机打击报复她,他的脸面显然更重要。    他肯定比自己更不想传出“新任总监向下属表白被拒”的流言。    得到应允后,时恋推开办公室门进去,在办公桌前两步处站好。不知是否她错觉,她觉得窦文柏投向她的目光有些幽怨。    “听卢哥说,你是他最得力的下属。我对万象还不熟悉,卢哥今天和我交接完就要去总公司,这几天你就跟着我,把手里的事跟王娜他们交待一下。”    时恋眼神一冷。    “学长……”    “在公司里,叫我窦总监。”窦文柏叉着手架在办公桌上,打断她说话。    时恋咬咬牙。    “窦总监,如果您需要一个助理帮忙打理杂物,公司里有不少实习生可以选择。”    “哦。”窦文柏漫声应道,“可是我都不熟悉,不如你推荐一个?”    时恋很快想出两个人选,一个男生,细心谨慎,一个女生,大胆活络。她把两个人选都介绍了一遍,就停下来等窦文柏的回复。    窦文柏慢慢笑起来:“很了解。想来你为了升职,做了不少准备?”    时恋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慢慢淡下来。    她知道她拒绝他的事对他打击很大,做过几种设想,却没想到窦文柏走的是她最不愿见到的那一条路。    事已至此,还能怎样?无非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从总监办公室走出来,时恋脸色极冷。    交待就交待吧,她反正也有去意。大不了不再干这行,她也不是活不下去。    时恋是主管,办公室是在大开间里的一个相对隐私的一区。万象的严总说要让主管级和专员和实习生们打成一片,这样方便他们更进一步了解下属能力和性格,能更好的完成工作。    她回到工作位上,土豆煎饼早已凉了,只在芯里还冒着一丝顽强的热气。    她快速吃了个精光,戳开利乐包喝牛奶,鼠标轻移,把最近在做的项目都发到王娜的工作邮箱里。    王娜从隔壁位置探头过来说:“怎么了小时?”    时恋烦她故作姿态——为什么,她都在邮件里说了。    不过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的道理,她懂。这一次她栽得彻底,无非就是误会窦文柏是君子,但他实则是个小人的原因。    “窦总监调我去当助理。”    “哦——!”王娜拉长声音,一脸“我就知道”的模样。    时恋懒得去理会她满脑子霸道上司爱上我的剧情,反正这些事等她走那天,就会全变成碎片,她何必和人计较。    她和王娜同为主管,事情却基本上是她在干,王娜是靠时间熬资历上来的,让她萧规曹随行,让她对一件从未有过的事快速做出正确判断,她就有些抓瞎。    时恋敢拼也敢干,久而久之,就是如今的局面。    这也导致了她花了很长时间跟王娜交接。    若是平常,王娜早就撂了挑子,葛优瘫在座位上,一脸生无可恋,有气无力地说“我不行了,你来吧”,可想到时恋可是新总监钦点要的人,她的事必须好好的被接下来,也只得硬着头皮死记,努力瞪大双眼的表情都有些狰狞。    时恋看她的样子,知道过没两天她就要私下来问自己,干脆把看中的两个实习生都叫过来,让他们协助王娜。    两个新人有这机会,很兴奋,王娜有了人帮着记事,日后还有人能商量,再不济还有两个新人能背锅,心顿时落回肚子里,态度也放松了不少,反而比刚才更有效率。    一个上午过去了,时恋正准备四人去公司食堂吃饭时接着说,窦文柏却立在路口叫她:“准备一下,出去吃饭。”    时恋只能作罢,补了妆走到窦文柏身边。    他上下打量她一眼:“怎么不穿高跟鞋?”    时恋身高刚过一米六多点零头,跟近一米八的窦文柏站在一起,显得十分娇小。    她淡淡答:“不好开车。”    窦文柏皱眉:“没带替换的吗?要不找同事借一双。今天跟市里领导吃饭,你这么穿太随便了。”    时恋说:“没带,借不了。”    她的脚生得极小,三十三号半,这个码数,能做的款都极少,有时一个市只有一双,她上哪去借。    窦文柏似才想起来,说:“走吧。”    身为新任助理皆打击报复对象,时恋开车。    窦文柏的车有些大,她个子小,开得不太习惯,座椅往前挪了好大一截。    窦文柏却完全不理她,一坐上后座就闭上眼假寐。    他昨晚根本没喝多,只是他肤色白,一点色就很明显。    回去后,他把自己锁在房里又喝了半宿,还是不愿放弃。    他为了让自己放弃,特地去国外进修了整整一年。    可是没有用,思念像疯长的草,反而因为时间和空间的分离更加浓烈。    他不是蠢人,明了此时自己的心情,少数是求而不得的不甘,多数是自尊被踩的恼羞成怒。    可是那又怎么样?    他就打击报复了。    谁让他出身和机会都比时恋好。既然有这样的机会,不用对不起自己。    时恋调试了一会儿,终于把车稳当地开了出去。    今天的饭局又是在绣江楼,只不过是南区的新店。    时恋觉得自己可能跟绣江楼犯冲。    到了地方,时恋落后窦文柏半步跟在后面,进了包间,不着痕迹一扫,时恋就想冷笑。    都带了助理或是秘书,只不过人家的助理或秘书,要么是年轻漂亮的姑娘,摆着好看逗着玩的,要么是真干实事的得了栽培的男性后辈,独她一个,年近三十,业务骨干,被拉出来陪酒。    奇耻大辱。    她暗自警惕,想着还好是中午,光天化日的,希望窦文柏还有点基本的节操。    喝酒,时恋是不怕的,她又有心摆出职场白骨精的手腕,倒意外博得场中人尊重,酒过三巡,她还很清醒。    但她得装做不太清醒。    借着包间内的洗手间有人占了她等不了,终于脱身出去。    半扶着墙走过长长的走廊,一拐弯,时恋就神色一清,步伐坚定地快步往前走。    她记得这里有一个出口。    刚把手搭上门把,胳膊就被人一拉,她吃惊回头,杨岸有些喘地看着她:“那里面还没装好,来,跟我走。”    没时间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时恋紧紧跟着他从另一个出口走出去。    却是一个满是花木,宛如花园的空中走廊。时恋看了看玻璃墙外面,大概判断出对面的地方是绣江楼的办公楼。    她好奇地问:“我们这么闯过去,行吗?”    杨岸头也不回:“没事。”    他们借着办公楼的通道下去,路上遇到不少搬着植物盆栽上上下下的人,都跟杨岸打招呼。    等到周围没什么人了,时恋终于问:“这些人是你同事啊?”    杨岸承认:“是。我们刚好今天来这里做摆设。”    时恋哦了一声。    二人正说着,打横里绕出一辆拖车,拉着盆一人多高的绿植。时恋为了躲他,快步往前跳了一步,正撞上突然停下来的杨岸的背。她啊了一声脚下不稳,被杨岸一把揽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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