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到达昆明机场时天还未亮,灰蓝的天空隐约的点缀着几颗星星。微风徐来,吹起了顾思郁的发。  她把怀中的小树抱的更紧,母子俩相偎在候机大厅里等天明。  他们乘坐最早一班的机场大巴到市区,然后打车到长途车站。  沈超告诉顾思郁他已经开车在车站等他们了。  同沈超一起来的还有他在网上已经相恋一年多的女友小贾。  “哎呦,让干爹好好看看,你小子长这么高啦。”沈超眼尖,看到顾思郁抱着孩子到车门口就赶紧过去接住小树。“哦,不光长高了还长沉啦!”  “妈妈?”小树的印象里没有沈超这个人。沈超在小树出生不久后就去了深圳。  “小树这是妈妈的同学沈叔叔,你也可以叫他干爹。”  “什么是可以叫干爹哦?本来就是。”沈超把小树举起来对着小贾“喏,这是你干妈,小贾老师。”  小贾是名幼儿园老师,活泼开朗。“宝贝叫我姐姐,我给你讲我们幼儿园最好听的故事。”  小树一听‘幼儿园’三个字,揉着惺忪的睡眼,脆生生的叫“姐姐。”  四人上车,一路上小贾教着小树玩一些幼儿园的互动游戏,小树玩的很高兴,一直喊“姐姐再来。”顾思郁怎么都纠正不过来。  沈超满脸的爱恋和嘴角的笑意,毫不掩饰对小贾的喜欢。顾思郁替沈超高兴着,心里祝福他们一辈子幸福快乐。  沈超直接开车去镇上的派出所。  本来按规定,顾思郁应该先回村组上开具相关证明,盖了章后,再去镇上的计生委盖章。并缴纳一定手续费用后到派出所落户。  沈超知道凌修远的父亲是他们村的支书,顾思郁肯定不愿意回去面对凌家的人。  于是沈超对三叔说,顾思郁上班的地方管理很严格,只准许她三天的假期。为了孩子的户口,她坐半夜的飞机回来,一路奔波都没有休息过。如果再回村里,就根本来不及了……  三叔被沈超的表演天赋打动了。他主动打了一通电话后,让顾思郁去镇上的计生办找王主任签字盖章。然后回派出所来落户就行了。  有熟人指点,顾思郁没有多耽误时间。半天功夫一切办妥。  户口簿上‘子顾一麟出生日期xxxx4月26日’  顾思郁看的热泪盈眶。她的宝贝终于成为了合法的中国公民啦。 唯一的是她将小树的生日推迟了半年,很巧!这一天也是他的生日。  出了派出所,沈超把顾思郁母子送回县城,找了客栈住下。  放好行李,在客栈旁边的餐馆吃了一顿家乡菜。饭毕,顾思郁去结账时,服务员告诉她已经付过账了。  顾思郁手里攥着钱,还没开口。  沈超就摆着手说:“什么都不要说,四年没回家了。这顿饭就是我和小贾跟你们母子的接风宴。”  “沈超你为小树的事,帮了大忙。如果你一顿饭都不让我请,你让我心里怎么过意的去?”顾思郁喉咙有些梗塞。  沈超抱起小树亲了一口,“我是小树的干爹,要庆祝是肯定的。你这顿饭也是逃不掉的。但不是现在,等我到北京再来庆祝。你们母子坐了一天的车,今天就早点休息吧!明天我们一早过来接你们。”  沈超揽着小贾的身影走远,顾思郁眼眶红红,仰头看天,终没让泪流下来。  颠簸的一天,高兴的一天。呼吸着家乡熟悉的空气,这一夜顾思郁睡的如此安详,连梦里都是快乐的童年。  清晨,顾思郁在儿子的叫唤中醒来。  这一觉睡的真香甜,是因为呼吸着家乡空气的原因吗?  “妈妈,太阳都晒到屁股了,你还不起床。”小树自己穿的T恤,反了。  顾思郁笑着在儿子的屁股上拍了一下。“起床,起床…”  推开窗,天空湛蓝如水洗一般。细软的晨风拂面,阳光穿过树枝的罅隙,墨绿的叶子上泛着跳耀的光芒。鸟儿在光芒中穿梭吟唱。  这里就是彩云之南!  再过几天就是外婆四周年的忌日了。顾思郁想带着小树去外婆的墓地看看,可又不想看到熟人。  昨天沈超就看出了她的顾虑,他告诉她,现在村村通水泥路。去她外婆墓地可以选择另外的一条路,可以完全绕开孔雀坪。  顾思郁买了一大堆冥钱和两捧白色的马蹄莲。这是外婆一生最喜爱的花。  白色马蹄莲,花语里说有忠贞不渝,永结同心之意。  但外婆说,它是永恒圣洁之意。  马蹄莲。一抔土,一杯水都能养活它。  即使在冬天在霜霾的打压下会枯萎,但在来年开春,它依然会蓬勃的发芽,优雅的开花。  沈超载着顾思郁母子一直到半山。上面的路陡峭许多,沈超是借的轿车底盘低,马力也小。他们将车寄在附近农家,徒步上山。  小树没有爬过山,很兴奋。撅着小屁股跑在最前面。  沈超跟在后面感叹,当初离开重庆去深圳时,小树尚在襁褓。而今一转眼已经成了活泼乱跳的小帅哥啦!  “时间真快呀,四年前和你一起上山来,仿佛还是昨天的事。如今家,国家电网进行了农网改造,家家都可以看到明亮的电灯。移动网络覆盖村寨,一部手机世界各地相联。道路也宽了许多,如果今天开的是越野车还可以直接到山顶,”沈超细数着家乡的变化“顾思郁有没有想过,带小树回家乡生活?”  这里没有雾霾,没有喧嚣,这里还有逝去的亲人。可是却不能久居。  “暂时还没有回来的打算。等小树长大点再说吧。”  因为他在北京?沈超犹豫了一下还是没问出口。  没有爬过山的小树,最后被沈超背着。  这个顾思郁十八岁前每年正月初一天都会来的地方,树木更葱茏了。  来到墓地,只见墓周围用墓砖沿着坟头整齐地砌了两层高,墓上面也没有太多的杂草。顾思郁看了下墓碑确认是外婆的墓后,将手中的马蹄莲放一束在碑前。  顾思郁清理着坟头上稀疏的杂草枯叶。  “这墓地有人常过来打理吧?”沈超依稀记得当时的样子。  这后来砌上的青灰墓砖,使外婆的坟墓更加牢固结实,不怕夏季被洪水冲刷。  “肯定是他。”沈超语气笃定。“他来赎罪吧?”  “如果是!我感谢他。”顾思郁看了眼小树“但我不想要他的赎罪。”  整理完墓地,燃完冥钱。顾思郁牵着小树端端的站在外婆的碑前。  沈超适时的走开,他知道,四年了她肯定有很多话对她外婆述说的。  “小树,叫一声太外婆吧!”  “太外婆。”小树怯怯的叫了一声,然后抬头看向顾思郁“妈妈太外婆住在这里面吗?”  “是的,太外婆辛苦了一辈子。她老人家累了,就永远地在这里休息了。”  “妈妈里面会不会太黑?那里有灯吗?”  “没有灯。”  “那太外婆什么都看不见,她会害怕吗?”  “不会呀,太外婆有心。她用心地在看着她爱的人,所以她什么也不怕的。”  “太外婆是个勇敢的孩子。”  “对呀!所以妈妈和小树也要做个勇敢的孩子。”不惧黑暗,不怕孤独,用心去爱爱着我们的人。  山林中传来沙沙的声响。顾思郁抬头。  起风了,树木的枝叶像一个个长袖的舞者,相互挥动。规律地,一浪高过一浪,在山涧翩飞。  外婆会徜徉其中吗?  顾思郁掠过额前的发丝,眼睛涩涩地看着墓碑。“外婆,我和小树来看您来了。小树是我的孩子,您的曾孙。他昨天终于有了自己的户口。我很高兴,外婆您高兴吗?我知道当初执意留下小树没有再去念书,您一定很生气。但是外婆,这几年虽然日子过的一般,但有小树的陪伴,有苦而更多的是甜。”  又一阵风起,顾思郁用手背揉揉酸涩的鼻头。“若是没有…小树。外婆…恐怕我坚持不下来,所以外婆您原谅我好吗?请您一定相信,我和小树的生活会越来越好的。外婆,我们明天就回北京啦,小树也喜欢那里,可能我们会在那边呆上几年的…不知什么时候能再回来看您了,但您放心,我和小树都会好好的!”  绕过几条小径,顾思郁来到父母合葬的墓前。这里也用墓砖砌好了,坟茔上有外婆曾种植的常青植物,茂密青悠,此刻顾思郁的心陡然有种莫名的痛。  他不可能经常回家,那一定是委托他父母办的。这一切又是何必呢?  心中沉沉的叹气,将那滋生的悲凉重重的压了下去。还是再次感谢他吧!若没有他们的照看,这四年的风吹雨打,坟墓多少都会有塌陷吧!  半山坡上。远远近近的房屋错落在青山绿树间,一眼望去,家就在不远处。曾经那里承载了她十八年的青春年华,十八年的欢歌笑语。  如今再回首那片炊烟袅袅,竟是恍若隔世!  沈超用采摘来的野花为小树编了一个花冠,戴在他头上。小树高兴的咯咯笑着。  还是不回去的好,顾思郁不想熟人看到小树后,她该如何作答。  下山吧!所有该留恋的和不该留恋的,都随这缕缕和风飘散在远去的背影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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