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K的脑子里诸多信息炸开嗡嗡作响，该死两个字也没说出口。他退出航拍的监控画面，点开了另外一个手机定位APP。　　　　最不想看到的还是发生了，程彩的电话信号定位显示出她就在这所大学校园里。　　　　K胸口里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压制下满脑子混乱的情绪，循着定位的方向飞奔而去。　　　　夏凛听出动静，艰难地开口道：“K，你……用不着……也许就……”　　　　通话倏地被掐断了，这一掐几乎把夏凛的心脏掐得停跳，他差点没原地跪下祈祷程彩万事平安，不然自己估计得被K做成人皮风筝用无人机拉着满天飞。　　　　程彩跟着几个短跑冠军似的警察一路冲上了6楼的教室，一口气险险吊着，刚踩上6楼的最后一个阶梯，就看见几个警察已经按教室门上的牌子找到走廊一端的尽头去了。　　　　程彩一只手扶在腰上，胸口因为剧烈的呼吸而起伏，警察果然都是拿生命在抓罪犯的。隔了二十几米远，程彩看到徐磊和那几个小警察在一间教室门口停了下来，几个警察守在门外，徐磊一个人走了进去。　　　　她好奇地朝那个方向走，才走过一间教室的距离，就看到徐磊表情凝重地从教室里走了出来，叫上那几个小警察朝她这个方向跑了过来。　　　　程彩想开口的嘴张到一半，几个人直接无视她朝走廊另外一头跑去了，她回头一看，那不是楼层洗手间的方向？　　　　等她走过去时，几个警察已经蹿进了男厕所，程彩站在门口清楚地听到里面砰砰砰开关门的声音，不一会儿脸色难看的徐磊走了出来，正好和程彩打了个照面。　　　　程彩忙开口道：“怎么了？”　　　　徐磊也没理彩她，心焦地拿起电话，对着话筒一阵吼：“你不是在门口守着吗？你确定他没出去？”　　　　程彩一听，心里大概有数了，人不见了。　　　　K赶到解剖楼附近时，正好看到两辆警车和一辆救护车停在那里，企图围观的一些学生被警察用隔离带给隔开了。这个阵仗不是有人受伤，就是已经死了人，K心头顿时有种说不上来是热血翻涌还是被当头浇了盆冷水的感觉。　　　　K站在人群中间，忽然不知道谁开口说了句让让，声音颇有点耳熟，他侧目看去周彦一行四五个人正好从人群后面走了过来，密集的人群被罗晴利落地拨出了一条通道，K别开头稍稍往后退了两步，待那行人走到隔离带附近时，他又悄悄上前跟在了他们后面。　　　　好在周彦是穿着便装的，K穿着便装取下口罩一脸淡定地跟在后面也没被拦下来。想来周彦今天应该是休假吧，休假还赶来，看来事情可大可小。　　　　周彦领着一行人对在场维护秩序的几个警察点了点头，尔后便走进了大楼。　　　　一楼大厅的学生已经被疏散光了，一个站在楼梯口的警察朝周彦敬了个礼，开始汇报情况，前面讲了些什么K通通没兴趣，无非就是几点几时接到谁谁谁的报案之类的，K望见陆续有警察从地下室里出来，大概猜到事发点是在地下室，他还没想到如何不动声色地走去地下室，耳边冷不防地听见一句：“死者是一名女性。”　　　　K表情瞬间凝滞，整个脑子里空白茫然一片。　　　　恰时两名警察抬着一个盖了白布的单架从楼下走了上来，K视线死死盯着那个被白布罩着的人影，恍惚的意识有种在梦里的错觉，胸口空到犹如被寒风洞穿。　　　　几名警察将楼层挨个搜了一遍，还是没有看到人影，程彩跟着也转了几个楼层，其实大多楼层是封闭的，门都锁死了，除了楼道里的卫生间，似乎也没有其他可以藏身的地方。　　　　徐磊很有刑侦特色地说：“绝对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他既然有办法进停尸房，难保他有没有其他地方的钥匙！”　　　　话也在理，程彩便陪着挨个儿把楼层转了一圈，然而心里却不禁在怀疑，人……真是他杀的吗。　　　　徐磊从走廊拐角冲出来，险些撞到站在楼梯口的程彩，程彩一个晃神后，忽然叫住了打算朝楼下一层跑去的徐磊，“这里让他们搜，外面也有警察盯着，如果真没跑也跑不了，我们去监控室看一下吧？”　　　　徐磊被一语惊醒，一拍脑袋道：“对啊！”　　　　彼时的周彦打断了警察的汇报，问道：“徐磊那小子呢？”　　　　警察正要开口，旁边忽然有人发出了奇怪的问话声：“这位同事，有什么事情吗？”　　　　问话的是抬着单架后端的警察，那人扫了眼站在单架一侧的K，警觉地问道：“这位同事你身上的工作证呢？”　　　　他这一问，周围几双眼睛齐刷刷地都看了过来。　　　　周彦盯着那个背影，惊诧且犹疑地脱口道：“阿昀？”　　　　地下室里陆续走上来另外一些人，穿着一身防护服的丘明正在解脸上的口罩，口罩解到一半因为周彦口中的那个名字，脚步倏地停在了最后一节阶梯上，表情怔怔地抬头看去。　　　　面如死灰的K犹如雕塑般地站在那个单架旁，一只手死扣在单架边沿的钢管上，手背上暴起的青筋纹理分明，仿佛过于用力的手指下一秒就能把单架给捏断了。　　　　周彦几个快步走了过去，“你小子怎么在这里？”　　　　对于周彦的问话K充耳不闻，时而有光时而无光的眼睛就愣愣地盯着眼前的那块白布。　　　　丘明将手中的口罩叠了叠，迈步走进一楼大厅，不远处那个身穿黑色风衣的背影看着比周彦还略高一点。　　　　楼上传来阵阵杂乱的脚步声，几个站在楼梯口的人纷纷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不时两个身影就闯入了众人的视线里。　　　　站楼梯转角平台上的两个人被眼前一番景象弄得一愣，脚步也不知不觉地慢了下来。　　　　徐磊看向罗晴道：“诶？你们来了？”　　　　罗晴木讷地点了点头。　　　　程彩视线在大堂里一扫，目光停在了那个黑色的背影上，说不上来为什么，可能就是那人站在死人单架旁，还那样死拽着单架的动作有点诡异吧。　　　　徐磊几步蹿到罗晴面前，狐疑的目光朝周队那边看了两眼问道：“什么情况？”　　　　罗晴想了想，无解地摇头。徐磊斟酌了一下，还是开口叫道：“周队。”　　　　周彦回过神，朝楼梯那边看去，正好看到一脸淡定的程彩，他暂且把正在发神的K丢在一边，开口叫道：“程医生，我正要找你！”　　　　许是周彦站得离K挺近的，许是周彦在叫这一声时，整个大堂都恰好安静了一瞬，话语声带着点空旷中回响的效果，尤其清晰。K胸腔里那死般寂静了半晌的心脏猛地震了一下。　　　　他回过头，程彩正背着大片楼梯窗外的阳光站在通往二楼的几节台阶上，光斜斜打在她脸颊上，映亮了她眼中朝这边看来的略带好奇的目光。　　　　程彩有点奇异，奇异的并非周彦找他有事，而是周彦旁边那个人……居然是他啊……　　　　程彩的不解还没缓过来，整个大堂里凝滞了许久的空气隐隐开始呼呼流蹿，带动空气流蹿的是K那从缓到急的脚步，一步两步，最后是用跑的姿势，轻易超过了走在前面的周彦，在程彩没回过神的瞬间，一股巨大的冲击力迎至面前，将她周身紧紧裹住了。　　　　K抱得有点用力，鼻息中隐约有哽咽的声音，程彩被风扑了一脸，还突然被人这样揽进怀里，登时整个人都傻了。　　　　K微垂着头，将半张脸埋在程彩的发丝里。　　　　人生大起大落什么感觉，大抵也就是这样了。从那日在商场隔着十几米望见她那一刻起，池昀才多少觉得，死了二十年的自己好像终于活回来了。　　　　记忆里那个拉着他玩捉迷藏的小姑娘，曾经在将他藏到安全的角落里并用纸板把他遮挡住前，对他粲然地笑了笑说道：“你放心，我可厉害了，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程彩僵在那里无法言语，但是感觉到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钻进了自己的颈窝里。　　　　这个陌生人居然抱着她哭了？！　　　　一整个大堂里的人颇有点集体看傻眼的感觉。这……拍久别重逢呢？哪出啊？　　　　程彩被箍得有点紧，说话声音闷闷的：“那个……”　　　　吐出两个字后，程彩忽然觉得是不是自己太好商量了？眉毛一挑，屈膝一下踢在了K的小腿骨上。　　　　K脸色一变，胳膊的力道果然松动了一些。　　　　程彩面色不改地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小声说道：“你打招呼的方式挺特别的哈，外国人也没见着有这么热情的。上来就抱，经过我同意了吗。”　　　　K闭眼忍了忍小腿上那一下猝不及防的裂痛，渐渐松开了她。　　　　见程彩一脸执拗且不解地看着他，K颇觉得有点想笑。　　　　近在咫尺地四目相对，程彩依稀还能看见他清澈瞳仁里未散尽的雾气，长长睫毛上那透亮晶莹的光，而那人的唇角却是一抹将笑未笑的弧度。　　　　丘明正好站在地下室的入口处，仰头能看到对视两人的侧脸，她沉静的眸子里涌起几缕疑思。　　　　“诶……他们认识啊？”罗晴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徐磊。　　　　徐磊迟疑了一秒，愣愣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显然也很是茫然。　　　　周彦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楼梯口，开口就是一句：“你们俩拍爱情片呢？”　　　　程彩神色一顿，看了看周彦，转目再看向K时，眼神就不太好了，好像在说，都赖你这个神经病。　　　　K收了收面上的情绪，转过身冷眼朝周彦看去，“你自己刑侦片没拍好，还有心思管别人。”　　　　K的一句冷嘲一下把周彦的火撩拨起来了，周彦蹭蹭地上了几步台阶，程彩看着周彦那想跳脚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倏地一道身影半挡在了她面前，像是怕周彦冲冲撞撞会扑到她身上一样。　　　　程彩好奇地瞟着挪了下位置的K，又觉得这个陌生人也是奇怪得紧，别不会是哪家精神病院里逃出来的吧，不过还是个长得挺帅的神经病。　　　　周彦：“我还没问你小子怎么进来的！警察办案，你进来搅和什么！”　　　　K毫不在意地说：“哦，那我们不打扰了，您慢慢办。”　　　　我们？程彩还没想出这话里哪里奇怪，下一秒手被人一握，整个人被拖着急急朝楼下走去了。　　　　周彦和站在楼梯口的丘明看着K那只牵着程彩的手，表情跟被雷劈到了一样。　　　　程彩还没从懵逼里转回神，尽顾着自己的两只脚如何能踩准楼梯别滚下去，一时也忘记了要挣脱反抗这回事，好在周彦反应算快，几个箭步跳下台阶，一下挡住了K刚踩到平地上的脚步：“你这个局外人得走，程医生不能走！”　　　　K冷目扫了周彦一眼，“你们是警方办案，她是做精神鉴定的医生，现在连罪犯都还没抓到，要她留在这里做什么，给你队里人做精神检查吗？”　　　　周彦被怼得气不打一处来，“我们局里的工作我们自己会安排，你管……”　　　　“她编制不属于你们局里。”　　　　周彦气得差点一脚踹过去，程彩抬眼看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很明智地打断道：“要吵你们两个吵，我还有正事要办呢。”　　　　正说着，她将手腕一转，K像是意会到什么，渐渐松开了手。　　　　周彦问：“什么事？”　　　　徐磊挺看时机地凑了上来，“那小子失踪了，程医生想到去看监控，我正准备和她一起去呢！”　　　　“失踪？”周彦重复了一下，便明白他们所指的是什么了，立马补了一句，“我也去！”　　　　“我也去！”　　　　与此同时，K也当机立断地开口道。　　　　两人加起来的声音挺响的，整个大堂的人又都看过来了，周彦没好气地说：“你个外人又凑什么热闹！”　　　　K一挑眉：“外人？行啊，以后啥事儿都别找我了。”　　　　周彦嘴里发出咯吱一声，特脆，徐磊觉得自己老大可能把后槽牙给咬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