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那个母亲静了两秒，突然直直倒在地上，痛不欲生地嚎啕大哭起来。　　　　这般声嘶力竭的痛哭，要比刚才的吵闹，更加让人心酸。　　　　叶戎实在于心不忍，只得对旁边默默流泪的父亲道：“别太难过了，孩子还活着，以后好好进行康复治疗，生活上没有什么太大问题的……”　　　　男人抹了把脸，歉疚地开口：“对不起了医生，孩子他妈太伤心了，您这伤……”　　　　叶戎忙道：“我没事，您还是赶紧把你爱人扶起来吧。”　　　　又交代了两句，叶戎才拉着陆骁卫离开。　　　　“你的伤怎么样？”　　　　刚刚那一下子，直接在叶戎侧脸到脖子挠出几条血淋淋的指甲印，伤口虽然不深，但看上去挺吓人的。　　　　叶戎捂着脖子，无奈苦笑：“还好，我一时没闪开，不要紧的，回头擦点碘伏消消毒。”　　　　陆骁卫皱起了眉，不赞同地看着她：“怎么不要紧，万一留疤了多难看。”　　　　叶戎对着手机照了照，不以为意地道：“伤口不深，只要不感染，就不会留疤的。”　　　　叶戎看了眼时间：“我这边还要去忙，就不招呼你了。”　　　　陆骁卫沉默地注视着她跑开的背影，天色已晚，大厅里那些伤势不重的学生早就被家长接走了，除了稀稀落落的几个患者在和亲友聊天说话，医生护士全都走路带风地忙个不停。　　　　原本计划着等叶戎手术结束，借口感谢赠药之情来请她吃个饭什么的，没成想等到这个时候了，都不见她有下班的迹象。　　　　欲擒故纵？欲拒还迎？　　陆骁卫心下叹息，只觉得自己一颗老男人心被萌得快要化掉了。　　女孩子狡猾起来，真是可爱的紧。　　　　叶戎检查了一遍留下观察的患者，交待完医嘱，就回办公室写病历去了。　　　　芮雪递给她一杯奶茶：“我已经跟小周医生交接过了，患者的入院信息全部整理好放你桌上了。”　　　　叶戎握着吸管用力戳进杯子里，猛地一口喝了大半，打了个嗝道：“你交班完就先回去呗，不用陪我。”　　　　芮雪翻了个白眼，拿过碘伏棉签，拖来把椅子坐她旁边：“你也不注意点，这次医闹幸亏是指甲，要是捅你一刀呢？”　　　　“嘶……”叶戎歪着脑袋由着她料理伤口，一边双手不停地敲着病历，“谈不上是医闹，就亲属的情绪激动了些，没什么大不了。”　　　　“指甲缝里都是细菌，再深点你就该去打破伤风了！”芮雪没好气地骂道，“这年头疯子那么多，哪天真遇着事儿，我看你怎么办！”　　　　叶戎张了张嘴示意，芮雪默契地端着杯子喂她：“你什么时候下班？已经快九点了，明天你中班，早点回去休息吧。”　　　　叶戎点了点头：“等下我把今天的报告替主任写了，很快的，一会儿就回去了。”　　　　芮雪眼珠子一转，坏笑着戳了戳她的肩膀：“刚刚我可都看到了啊。”　　　　“什么？”　　　　“有情况啊，快说，那个英雄救美的小哥哥是谁？”　　　　叶戎指尖一顿，嫌弃地看向她：“你可真够八卦的！”　　　　“别废话，快交代情况，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发展到哪一步了？”　　　　叶戎摇了摇头：“也算不上有多认识吧……就连环车祸的那天，我不是替师兄去跑现场么，他是消防队的，也在那儿，然后就这样认识了呗。”　　　　芮雪怀疑地看着她：“就这样？”　　　　叶戎耸了耸肩：“不然还能怎么样，这才第三次见面。”　　　　芮雪不屑嗤道：“这年头，一见牵手，二见亲吻，第三次见面就可以生孩子了。”　　　　叶戎噗哧一笑：“那行，等明年孩子生下来了，你来当干妈。”　　　　芮雪乐不可支地笑起来。　　　　“话说，这个人长得其实还行，个子挺高，就是块头有点大，太威武了，站你旁边显得有点……笨重？总之，我觉得他二了吧唧的。”　　　　叶戎仔细回想了一下，点头认同道：“是有点二。”　　　　“不过这样的也好，太精明了你容易吃亏，二货比较容易掌控，也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将来结了婚就是你当家作主……”　　　　“等等，你这都扯到哪儿去了！”叶戎哭笑不得地打断他，“我跟他又没有什么关系，朋友都算不上……而且我又不喜欢他。”　　　　芮雪从抽屉里摸出个苹果，咔擦咬了一口，含糊地问：“为什么？”　　　　叶戎压根没想过什么喜欢不喜欢，这会儿被问为什么不喜欢，不由有些愣住了。　　　　其实陆骁卫的长相应该挺吸引小女孩儿的，英武挺拔，气势惊人，而且特别容易让人信任依赖。　　虽然这大块头看上去二二的，跟头狗熊似的，但那爆表的雄性荷尔蒙，的确很能诱惑人。　　　　叶戎想了想，勉强找出个理由应付她：“太黑了，皮肤还有点糙，我怕万一以后生个女孩子随爹，嫁不出去就太愁人了。”　　　　芮雪噗一声，喷了她满脸苹果渣。　　　　“再说，周老师给我介绍了个条件不错的，等忙完这阵，就约个时间出来见见。”　　　　芮雪抽了两张纸给她，点头赞道：“那行啊，老周介绍的应该不会太坑……没事，该相亲你就去，这个也别落下，到时候比较比较，选个最好的。”　　　　叶戎翻了个白眼：“行了，你赶紧滚蛋吧！自己天天还被家里催婚呢……”　　　　芮雪将啃得干干净净的果核丢进垃圾桶：“那你也早点回去啊，我先走了。”　　　　叶戎当年读研，因为怕成绩不够，所以选了个冷门的急诊医学专业，研究生导师就是周主任。　　所以研究生三年，再加上工作这两年，在急诊一待就是五年。　　　　可以说，如今还留在急救前线的医生，能顶事儿的只有师兄和她，是周主任门下弟子了。　　　　她是想走走不了，周皖南是周主任的侄子，将来十有八九要接他大伯的班。　　　　这两年，周主任老了，又要带学生，又要管理科室日常，急诊的工作强度又这么大……虽然叶戎嘴上天天抱怨，嚷嚷着要转科室，可实际上，一些琐碎工作，可以替老师分担的，她都会尽量帮忙。　　　　叶戎处理完今天的病历，又将学校的事故详情写成报告发给院办，这才换了衣服下班。　　　　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医院也安静了下来，外面热闹的街市上只有几家小店还在营业，路上的行人，也少了很多。　　　　叶戎举着手机在医院外头四处找共享单车，扫了一辆又一辆，全都是故障。　　　　“叶医生。”　　　　大晚上，车棚里黑灯瞎火的，冷不防一声吓了叶戎一跳。　　　　“你怎么还没走？”　　叶戎松了口气，发现陆骁卫的确挺黑，这大晚上的都快看不见人了。　　　　陆骁卫见她目光古怪，连忙道：“我一直在跟进下午的事儿，也是刚忙完。”　　　　“陆队长也挺辛苦的。”　　　　陆骁卫见她扫了几辆自行车都没成功，开口道：“这么晚叶医生才下班，不如我请你吃个宵夜？”　　　　叶戎笑着婉拒：“不用了，陆队长辛苦一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陆骁卫沉默片刻，开口道：“不辛苦，平日没任务也是训练到这个时候，习惯了……就当还你药钱了。”　　　　叶戎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他说的是上次给他药酒的事儿，不由笑道：“陆队长不用这么客气，你也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啊。”　　　　陆骁卫抿了抿唇，只得道：“我看这边好的自行车都被骑走了，不如我送你回去？”　　　　叶戎累了一天，自然懒得走回去，就点头笑道：“那多谢陆队长了。”　　　　陆骁卫暗暗松了口气，不由庆幸江涵清今天没来得及把他的车开走。　　　　叶戎跟着他出了车棚，一路来到大门西边，就见一辆电瓶车孤零零地停在充电站旁边，黄色的电机上写着醒目的大字：一元起充。　　　　叶戎：“……”　　　　陆骁卫掏出电瓶车钥匙，居然还是遥控的，可以说非常洋气了。　　　　叶戎忽然十分后悔，还不如继续扫一扫共享单车呢。　　　　陆骁卫长腿一扬，镇定自若地跨上车，拧亮车头灯，拍了拍后面道：“上车！”　　　　那潇洒的姿态，那行云流水的动作……不知道的还以为开的是保时捷呢。　　　　叶戎亏得今天没穿裙子，事到如今，也只能别别扭扭地爬到后头，这破车连个脚踩的地方都不给后座的人留，两脚悬空着一点安全感也没有，叶戎只能两手往后紧紧抓着后面那一段背靠。　　　　陆骁卫一本正经地嘱咐道：“扶着我，坐稳了。”　　然后一拧车把，嗖地飞了出去。　　　　叶戎被惯性带得差点朝后飞出去，忙不迭伸手抓住陆骁卫，奈何夏天.衣服单薄，这一把抓得太狠，没揪住T恤，反倒拧了把腰侧的肉。　　　　陆骁卫猛地咬住舌尖，将那声痛呼死死憋了回去，腰侧的肉最是敏感，被这么用力一拧，那滋味别提有多销魂。　　　　陆骁卫冷静地抽出一手，捏着她的手腕将自己的软肉解救出来，然后往前一拽，如愿让后座的人紧贴着他抱了上来。　　　　车速渐渐慢了下来，两个人同时松了口气。　　　　叶戎尴尬地想要坐直，手臂全被陆骁卫死死按在腰前。　　“别动，拐弯了。”　　　　叶戎不好意思地开口：“有点热……”　　　　不说还好，一说，陆骁卫立马注意到背上的热量，只觉得一簇小火苗从尾椎骨嗖地蹿上了天灵盖，烧得他忽然口干舌燥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