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她下意识的抬头，视线与一双如黑渊般的眸子蓦然相撞。　　那黑眸，深沉难测、又夹杂着一丝锐利直击她的内心，似要想将她探个究竟。　　　　渺渺被这突然而至的眼神看的怔了怔，这眼神太深邃太难懂，又直戳人心，以致她有些顶不住，不由躲避了这个视线，低下了头，不敢直视王瑾。　　　　渺渺低头后才缓过神来，下意识觉得，现在这个直盯着她的他，绝对不是那个往日一见面就对她温和有礼的王先生，莫非…是犯了怪癖之后的王先生？！！　　　　让她想想，触碰他犯病的机关是什么来着？对了，是靠近和碰触！！完蛋，这两项她刚才都做了！！　　不过…景辰和韩公子昨日不是说这厮现在只对她信任，她可以安全靠近他，怎么这会儿还会犯病了？　　　　现下这样的王瑾让渺渺觉得特别陌生，特别危险，她不由心里产生了一丝害怕，下意识的想抽回手。　　不料，对方的手却是紧~紧~的~抓~着~她~不放。　　…　　……　　………　　　　他要搞什么？渺渺内心忐忑疑问。　　　　一阵沉默，渺渺最后按耐不住，不得已按下心中那丝害怕，大着胆子又抬起头来，对那俊脸上神色不明的王瑾尴尬一笑：“先生，你…醒了？”　　　　王瑾到是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沉默的看着她，深沉的眼眸中多了几丝暗光，过了半晌，才慢慢轻轻松开了握住她的手，幽幽低声问道：“可看出了什么？”　　　　“啊……？”渺渺这会儿终于可以把手收回了，不由后退了一步，听到了他的问话愣了愣，这才意识到王瑾大概是在她给他把脉的那会儿就醒了，现在想是问她都探出了什么病情。　　　　然而，　　她什么都没有探到呀！　　　　“呃，学生才疏学浅，只懂得一点皮毛，…什么都没有探出来…”她有些尴尬的又低下头，弱弱回道。　　　　言毕，便听到头顶前方传来一声低哑的轻笑，之后便再无声响，只觉得前方那道直盯她的目光变的越来越灼热了。　　　　室内又恢复一片寂静。　　　　渺渺不禁暗自吐槽：他为什么一直盯着她不说话呢？他这昏迷以后醒来怎么变的这么深沉难测？还少言！！王瑾这是要在她面前，放下面具，彻底展现他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了？！！　　　　可是她真的一点都不想知道他的另一面怎么办！　　而且现在场面好尴尬，她有些怀念在书苑那个才高八斗、教课头头是道、氛围一点也不尬场的先生了。。。　　　　“呃，先生，您…感觉身体如何了？”不能再继续沉默，渺渺只得自己又找了话说。　　王瑾依旧深深的望着她，这回到是很快回答了她的问题：“已好…昨日多谢。”　　　　哎？他是在谢她昨日相救？　　呃！如此的…！渺渺一时还有些不太适应王瑾的画风谈吐之转变，看到这样一个说话“言简意赅”的先生，她现在只想赶紧撤，离开这让她感觉陌生、危险，又有些尴尬紧张的氛围！！　　　　于是，她抬起了小巧的脸蛋，对王瑾客气的笑道：“哈哈！先生客气了！这是学生…应该做的。……呃，那个，学生今日还有书未看，这便回府继续温书了。先生您多休息，希望您能早日康复，学生还等着您给讲课呢~”　　　　王瑾那依旧如深渊般的黑眸中这时却闪过了一丝笑意，对渺渺淡淡点了点头，道：“恩，会很快康复。”　　　　“学生这便先告辞了。”得到了王瑾的首肯，渺渺便对着王瑾行了一个告退礼，转身之际心里想的却是：真心希望他别!好!的!太!快！　　　　她现在急需时间平复她脆弱的小心脏，才能适应这画风突变的他。　　　　看着渺渺快步离开的清瘦背影，王瑾深眸中闪出一丝疑惑：他刚才似乎是吓到她了？所以她才…不过，　　他蓦然想起刚才她柔软的手轻轻触碰他时的那种…应该是叫做温暖的感觉吧！第一次，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了他人身上所传递的那种温暖触感。　　　　他还记的小时候，他冬日偷跑去大山里找师父学习武功，曾经在路上遇见过一对手抱手取暖行走的夫妇。那时他很不解，人和人之间还能这样传递温暖取暖吗？他很想知道答案，可是他那时失望的知道，他这一生大概没有办法去知道这个答案了。　　　　直到刚才，她轻轻触碰他，手中所传递出的温度，让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和另一个人肌～肤～相～触～是这样的，温暖的～让他内心也充满着暖意。　　　　这种温暖对于别人来说或许平常，但对有着血毒之症的他来说却是那样奢侈，那样让他贪恋。所以，在当那温暖的手将要撤离时，他不由的想紧紧抓住它，不许它走。　　　　于是，当他睁开双眼看到那个让他变的像正常人一样的小姑娘时，他忘记了伪装自己，急切的想要深深探究她，他想从她眼中，从她心里看清、挖掘她对于他的这种“不同之处”到底从何而来？　　　　不过…是他心急了！王瑾在心中轻嘲一笑，她恐怕是什么都不知道吧！到是他还把她给吓着了…　　　　翌日　　　　渺渺一早起来，便习惯性的向书苑行去。　　想着私人家教这两天估计还得在府上养伤。。渺渺心中有些小雀跃：唉！真是太好了！王瑾现在变的那般深沉难测，还是让她先心静几天为好，她得好好想想如何面对画风转变后的王先生！　　　　不过，直到渺渺推开课室房门，她心中的雀跃一瞬跌了下来。　　　　看到昨日那个重伤还“卧床不起”的画风突变的美男子，现在却坐在她平日上课的位置上，似乎正在认真查阅她前两日所练的大字……　　　　渺渺震惊！！　　　　他这是已经好了？可以下地行走了？可以来上课了？？　　　　他昨日说会很快康复，不会恢复真的快吧？才隔了一日而已！　　　　渺渺擦了擦眼睛，看到他浑身上下确无不妥之处后，不由感叹：汗呐，这恢复能力也太强悍了吧~果然不是正常人！！　　　　“孙姑娘，你来了！”抬起头看到她的到来，王瑾放下手中纸张，缓缓起身对她温和的微笑道。　　　　渺渺惊后刚稍微回了点神，这才又发现王瑾今日貌似又恢复了往日的温和、谦逊、有礼，一派儒雅之姿…　　　　瞬间觉得她的心脏有些承受不住了！！　　怎么他滴画风又忽然换回来了？！？　　莫不是昨日他那样是中了邪？？　　还是，昨日让他犯病的开关关了，他就又恢复了“正常”？？　　　　渺渺脑海中瞬间有了好几种猜测，但是，不管是哪种，她都好想跳起来，喷王瑾一脸血：　　你丫的画风换来换去有意思吗？神经病吧你～　　哦，对了，书上一早就说了他是个变态神经病！！！　　　　渺渺忍住自己内心的暴走，如果她随身携带百度，那绝对是立马写求助贴：求该用如何姿态、如何的心态对待一个变态神经病…在线等，很急…　　　　渺渺最后整了整已到崩溃边缘的心态，无奈挂起一脸“友好”（便秘）的笑容，对王瑾恭敬的行了一礼：“先生安好！”　　随后，她又“关心”的问道：“先生今日身子如何了？”　　　　“已大好，孙姑娘请放心！”王瑾温和的声音中带着礼貌谢意。　　　　渺渺听罢，眼中并无疑问，反而升起了一丝喜意道：“那太好啦，恭喜先生身体痊愈。”　　　　“嗯。孙姑娘，请坐吧。”王瑾微笑着点了点头，缓步移至他往日的位置后，对渺渺温声说道。　　　　早间客套话说完，当然就要开始上课了。　　　　上午所习之科目依旧是和之前一样：文策。只不过，今日渺渺却不怎么一直盯着书本看了，反而总是偷偷的时不时瞄一眼对面所坐，那正在仔细详解书本内容的“温和版”王先生，明眸里闪现着不解、奇怪、疑惑之色。　　　　王瑾当然是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他面色不变，心中却深思了下她眼中对他的疑惑，似是想到了什么，不由温和的面容上带了一丝深深的笑意。　　　　午时用过午膳，渺渺习惯性的回了书苑，开始了每日午膳后必练之事—习字。　　想起上午王瑾点评她这两日所习之字时所说：“孙姑娘很用心”“但并未有所长进”“需多加努力”。。。　　唉！还要再多加努力啊？!她觉得自己已经很走心了有没有！　　没有长进？那还不是每次中午练字，他这个夫子自己回府休息，却让她一人无聊加犯困的习字，没人从旁及时辅导帮助，她当然进步的慢了~~~唉！她要到何时才能不用习字，好好的睡个午觉呢？　　渺渺一边用好不容易学会的标准拿毛笔之姿势习大字，一边心内不满的各种碎碎念她这苦逼的补课生涯。　　　　突然这时，室内的寂静被一道推门声打破，渺渺心中一喜，想着大概是翠屏…来了？　　　　不过，待她欣喜的抬头，却看见一袭白衣的王瑾步履从容的走了进来。　　　　他…这个时候不应该在府上休息么？怎么却来了这里？　　　　渺渺心内讶异，面带疑惑的看向他。　　　　王瑾走进室内，坐到了对面他自己的位置上，翻起了一本书。。　　　　注意到渺渺不解的视线后，他抬眼温声对她缓缓道：“孙姑娘，你且继续习字！若是遇到不解之处，可前来问我。”　　　　说完，他便低头认真看起书来。　　　　渺渺心中略略吃惊：今日这温和版的王瑾是怎么了？！竟开始陪她“同甘苦”了？大中午的，这是要陪她上演一出他看书来她习字？！　　　　渺渺心中稍微平衡了下，还算他有良心！　　　　只不过，过了会儿，她却有些不适应了！　　往日她习惯无人在旁的感觉，这回，在她习字时却突然多了一个人的存在，让她总是不由得分出心神想抬头看看那人在干什么？　　　　几次悄悄抬头，看到王瑾的视线一直落在他手中的书上，并没有抬眼看她这边后，渺渺略略放松了下来，渐渐收回心神，专心的习起字来。　　　　室内，一时寂静，偶尔会有轻微翻书的声音，偶尔也会出现那毛笔与宣纸之间微不可闻的细细摩擦之声。　　　　半炷香过后，渺渺将第二张大字习完，放下手中毛笔，揉了揉微酸的手腕，她轻呼一口气！还剩下最后一张！加油！　　　　这时，她忽然想起什么，便轻轻抬起头来，却发现…　　　　对面的王先生已放下了手中的书，一只手立在书案之上，托住了一侧沉下来的俊脸，双目紧闭。　　　　他…这是睡着了？？？　　　　“先生？先生？……”渺渺轻声唤了唤，发现他并未有睁开眼的迹象。　　　　这还真睡熟了……　　　　渺渺心塞塞，说好的“同甘苦”中午一起“学习”呢~~！　　　　先生就这样在她面前美美地睡着了，她却并不想练字也很想睡觉怎么办？　　　　渺渺不由内心不满轻叹：这人！与其在她面前睡着，让她看的着却不能和他一样“睡”的着，还不如自己回府上休息去呢！　　　　不过…他睡着也有些好处！她午时到还有一件事没办呢！！！　　　　渺渺想到这里，眼神亮了亮，看了一眼对面还在熟睡的王瑾，轻轻起身悄悄的向房门口走去。　　　　跨出房门，转身，渺渺便看到一旁端着点心，静静守在门口有些发困的翠屏。　　　　翠屏见到渺渺出来，瞬间清醒过来，不由想要开口出声，却被渺渺捂住了嘴。　　　　渺渺用眼神示意她禁声，待翠屏眼中出现会意的神色，才放开了捂她嘴的手，同时又从她手上满意的接过了那盘白玉般漂亮的点心，转身回屋，轻轻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出去到回来的这个过程，王瑾并未醒来，渺渺不由舒了一口气，这才小心的将那盘糕点放在她书案左侧的那一摞子书后方。　　　　书本很多，摞的也够高，正好完美遮住这一盘子糕点，即使王瑾醒来，不走到她这边便是看不到有这个东西存在的。　　　　渺渺不由小得意了一下！　　　　近日，她每日午饭后必要跟厨房孙大娘再要一份糕点吃。　　这到不是孙大娘做的糕点有多好吃，而是这个风月王朝对吃食的讲究实在是太…让渺渺失望了！以至于让身为“吃货”的她不得不亲自提出改良意见，才能吃饭这还算像样的饭后小点心。。。　　　　在这里，粗茶淡饭真的是被发挥到了极致。　　渺渺刚穿来那几日因着生病，吃的都是粥啊！素菜什么的！她觉得那些菜虽然卖相好看，但都非常淡，没有什么味道。她当时想，大概她还在生病，刚刚好些，所以孙大娘才未加油、盐什么的吧！　　直到她吃了在这个朝代里的第一顿大餐的那刻，她才知道这里人的口味真是让她不敢恭维！！　　孙大娘也曾是京城名厨出身，那次她可是拿出了她在京城酒楼里的所有拿手好菜给渺渺吃。　　但是渺渺每道菜尝遍后，失望的心中只有一个字：淡！　　　　奇怪的是，她自己觉得饭味太淡不好吃，但她爹孙院长却吃的很开心，还说这孙大娘好久没做这么多好吃的菜了！！！　　　　她不信邪，又让翠屏、孙管家、孙二都尝了口这样的饭菜后，她得到的便是他们一致的对饭菜的赞美之词：好吃！　　　　渺渺当时内心是崩溃的！　　作为吃货的她，是不可能忍受一日三餐吃这种无味的饭菜的。于是，她想了一夜，第二日便去厨房找孙大娘谈心。　　　　渺渺在和孙大娘的谈话中得知，这个时代的酱醋什么的做饭佐料都还未被发掘，只有油、盐，但这些在这个时代却是非常精贵的，只有京城的王孙贵族每顿饭才能挥霍起油盐之物，而在一般平民还有像渺渺现在的“小康家庭”，一年也就只能买的起一小胭脂盒子那么大体积的油和盐。。。　　　　渺渺听后内心再崩溃了一次！这还让不让她活呀！不过，渺渺是不会认输的。如今虽然暂时吃不到加多盐“重口味”的食物，但是经她抽空认真研究，终于在风月朝的甜食方面看到了希望。　　　　孙大娘也是会做糕点的，但是她一开始做的糕点就是些无味的漂亮有艺术感的面团子。直到渺渺发现这里糖的价格相对于盐来说还是比较低的，一般人又都能买的起。而她在现代的时候恰好在甜食糕点上也有几分造诣。　　　　于是，她便给孙大娘出了些新点子让她试着先做梨花糕，那孙大娘也是喜欢尝试新鲜事物的人，按照渺渺给的方法，仔细研究了几次，没想到真的做成了梨花糕！　　　　那梨花糕卖相晶莹如白玉，味道轻甜可口，软糯q弹，带着淡淡梨香味，好吃极了！现在这道美食捕获了府内所有人的味蕾。　　　　以至于，渺渺每次用完那味道发淡的午膳以后，都忍不住要吃那梨花糕，来缓解一下她受伤的心情～～　　　　今日的梨花糕孙大娘做出的有些晚了，所以渺渺在用膳后并未吃到。她回到书苑后便一直等着前去厨房的翠屏把糕点给她拿回来。　　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他……　　　　她想着她今天可能吃不了饭后甜点了的～　　不过，这会儿趁着王瑾熟睡的空档，她还是如愿以偿了。左手轻轻拿起了一块放入口中，她心里满足的感叹道：这样好吃的饭后甜点必须补上，心情变好了，下午学习才有力气嘛！　　渺渺一边轻轻吃糕点，一边时不时偷瞄王瑾那处几眼，一边又用右手慢慢习字。　　这种感觉让她好像回到曾经上课偷吃东西的高中时代，老师在黑板上写着字，她在座位上用左手偷偷将放在桌屉里的卫龙辣条拿出来，低头悄悄快速吃一口，再迅速放回去。　　抬头看着上面老师在黑板上写写划划，口内感受着那美好的味道，有些小刺激，又有些小惬意！！　　　　渺渺如此这样开心低头吃了几口，又在纸上惬意的习了两三个字，瞄了眼对面，并未发现什么异样后，便再次低头将她手中拿的那第一个糕点的最后一口塞进了嘴里，当她再次抬起头来时…她不得不停住了嘴上的动作…　　只见，那原本熟睡的人此时却已睁开了那双黑眸，正平静的略带笑意的凝视着她。。。　　渺渺心中一紧：糟糕！好尴尬！！竟被王瑾抓到她“偷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