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就这样，沐夕颜和景容被带到了军营中。　　林青青命人把景容关进牢里，严加看守，却没有把沐夕颜也一道关起来．．．　　　　夜色渐渐暗下来了，军营里点起了篝火，到处一片的灯火通明的，几个士兵带着沐夕颜来到其中一个营帐面前，就退下了。沐夕颜犹豫了一下，还是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这是林青青的营帐，驻守边关的兵将，都是住在这种临时搭建起来的营帐之中的，即使是一军之将也不例外，看着这里简陋的环境，很难想象这里的女主人曾是京城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在这荒凉的西北，她定是吃了不少苦吧。　　　　营帐之内，林青青正端坐在一张木桌前，此刻的他已经换下了厚重的军服，只穿了一身轻便的男装，一头秀丽的青丝随意挽着，粉黛未施的面容依然是记忆中那样清秀漂亮，只是眼角凭添几道细细的皱纹，不过并不明显，非但没有影响她的美貌，反而凭添了几分韵味。　　林青青与自己的姐姐同岁，算了今年也岃应该二十有六了，却一直未成婚。　　这些年来，她一直在边关，鲜少有机会回京城，即使她回京了见不到她，算来，她和林青青应该有快十年没见了，记忆中那个大方爽朗的姐姐，已经成了战功赫赫的女将军了。　　林青青与自己的姐姐沐夕瑶是挚友，她们几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现在，她们一个名满天下的当朝女相，一个纵横沙场的传奇女将，这还真是一种奇妙的缘分呢。　　　　沐夕颜一步步走了进去。　　帐内烛火昏暗，摆设也很简单，一张木制的桌上摆了几盘菜,还没被人动过的样子,林青青见沐夕颜进来了，微微一顿，起身向她走来．．．　　沐夕颜的脚步一顿，一时间有些踌躇，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林青青，然而就在这时，她却看到走到她面前的林青青对着自己跪了下来．．．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微臣之前不知皇后娘娘大驾光临，冒犯之处,还请娘娘恕罪。”林青青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说道。　　面对林青青的下跪，沐夕颜第一反映是惊慌失措：“青青姐，你不要这样，快起来...”　　然而林青青依然跪在地上纹丝不动。　　沐夕颜无奈，只得又淡淡地说了一句：“平身。”　　“谢娘娘．．．”　　　　起身后，林青青面色如常，指着木桌上摆的饭菜，恭敬对沐夕颜说：“娘娘，这么晚了，你还没吃饭吧？现在天色已晚，军营里也没什么好吃的，你就先将就一下，别饿坏了身子。”　　　　林青青是一片好心为她准备晚饭，可是沐夕颜哪有胃口啊。　　　　景容还被他们关着，现在都不知道怎么样了？他有没有饭吃？有没有受到军中人的酷刑？他是不是．．．也同样在担心着她？　　一想到这些，沐夕颜就心急如焚，真想抓着林青青领口问个清楚！　　可是她却不敢说什么，而是乖乖拿起了桌上的筷子．．．　　虽然，自己目前是皇后，从身份上说是比林青青高，可是在她决定与景容出逃的时候，就在心里已经放弃这个看似光辉的头衔，所以在林青青这个女将面前，她自觉得矮了一头．．．　　何况，景容还在她的手上呢！　　　　沐夕颜实在是没什么胃口，没动几口饭菜就放下了筷子，林青青倒也没在勉强她，命几个受在帐前的士兵进来收走了桌上的碗筷，他们走后，空间里又只剩下她们两人。　　两人都看着对方，却谁都不说话，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阿颜，我们也有好些年没见了，你．．．过得好吗？”　　终于，林青青开口了，此刻的她唤沐夕颜为“阿颜”，而不是冷冰冰的“皇后娘娘”，大概是依然当她是昔年沐丞相府中沉默少言的二小姐，想以此来和她拉近些距离，可是此刻的沐夕颜却没有心思与林青青闲话家长，开口急切地问道：“青青姐，你把阿容关到哪里去了？”　　“皇后娘娘！”林青青平缓的声音猛然提高：“你不要太离谱了。”　　沐夕颜却依然执著地问着：“青青姐，你把阿容关到哪里去了？”　　看着沐夕颜焦急的面色，林青青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悠悠地说道：“阿颜，看来那件事果然是真的，你真的．．．真的做了出那样的事！”　　沐夕颜一时有些反映不过来：“你说．．．什么事？”　　林青青深深地呼吸一下，似乎在竭力地平复自己的情绪：“你从宫里逃出来，抛下皇上，抛下太子，就是为了和那个男的私奔？”　　沐夕颜微微一怔，之后便点头承认道：“没错。”　　“阿颜，告诉我，是不是那个男的逼你的，这一切都不是出自你的本愿．．．”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当听到沐夕颜这么痛快地承认了，林青青还是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她和沐夕颜的姐姐沐夕瑶是密友，情同姐妹，也自然在心里把沐夕颜当成自己的小妹妹，可是现在这个小妹妹却做出这等天理难容的事，她就本能地想为她找借口：“阿颜，是不是这样？”　　沐夕颜却依然摇头：“他从来没有逼过我，是我自愿和他走的，这么多年来，我都一直在期待着这一天，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我什么都可以放弃！”　　见沐夕颜竟般执迷不悟，林青青终于怒了，她怒声斥道：“娘娘，你太过分了！”　　“我哪里过分了，我就是想和心爱的男人在一起，这样不可以吗？”　　沐夕颜的话音刚落，林青青就甩手重重地给了她一巴掌：“这一巴掌，是我替你爹，替你姐姐给你的！”林青青的声音因愤怒而微微有些发颤：“有你这样的女儿，有你这样的妹妹，沐丞相和阿瑶真是太不幸了！”　　在个时代，已婚的女子背叛丈夫和别的男人私奔可是大罪，要被浸猪笼的大罪，何况她还是母仪天下皇后，此事若被天下人所知，那不但有损与沐丞相的一世英明，就连阿瑶的官位也会受到很大的影响，仕途可能就此断送，就因为这个妹妹的任意妄为！　　　　林青青这一巴掌的力道不小，沐夕颜的脸打偏了过去了，秀丽的青丝凌乱地散落下来，她捂着自己的脸，坐在那里忽然一动不动了．．．　　看着自己的手，林青青顿时有些后悔，纵然皇后做得再不对，她也不应该打她．．．　　正当林青青开口想陪罪的时候，却看到沐夕颜的肩膀微微颤动，发出低低的啜泣声：“我对不起我爹，我对不起我姐姐，可要不是他们，我也不会和皇帝在一起生活这么多年，青青姐，你知道我这些年过得有痛苦吗？我受了那么多年的罪，现在好不容易又和阿容重逢了，我就是不想再错过他，我就是．．．我就是想离开皇帝！”　　听到这里，林青青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要想在给这皇后娘娘一巴掌了，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为什么？皇上哪里不好，你这么想离开他？”　　沐夕颜美丽的脸上满是泪水：“他就是不好，我就是想离开他！”　　“阿颜，你怎么能说这种话？”林青青用失望的眼神看着她：“皇上对你的宠爱，可是天下人尽知的，他为了你，废除三宫六院，只专宠你一人，要知道他可是皇帝，本可以名正言顺地拥有后宫三千佳丽的，可是这么多年来，他对你都是一心一意的，身边从没有别的女人，这样的夫君即使在民间也多见了，皇上那么宠爱你，可是你却这样背叛他，还说他不好？”　　　“呵，宠爱？”林青青的这一番话，只换来沐夕颜一声冷笑，她轻轻地抬起了头，那双美丽的眼睛红红的依然带着着泪：“你知道，皇上当初是怎么得到我的吗？”　　林青青微微一怔：“皇上．．．怎么对你了？”　　沐夕颜抹了抹眼泪，开口缓缓地说了起来：“那年，皇帝向我爹提亲，想要娶我为后，可是我不爱他，一点都不爱他，自然不想嫁给他，我只想嫁给喜欢的男人，在我的苦苦哀求下，爹也心软了，答应不再逼我了，让自己选择婚姻大事，可是那个男人，那个卑鄙的男人，他见我不愿意嫁给他，竟然、他竟然用强的．．．”　　听到这里，林青不禁瞪大了眼睛：“用强的？”　　沐夕颜点头，哭得一抽一抽的，“他把我抢进宫里，□□了我，连续一个多月．．．”接下来的话她已经说不下去了，这些痛苦的回忆，每一次回想都会她痛苦不堪，然而漫长的岁月却抹平这些伤痛，反而越来越深，越来越痛．．．　　林青青听得目瞪口呆，愣了好半晌，才开口呐呐答问道：“那，沐丞相他不管吗？”林青青至今仍记得，当时的沐相的权势只能用只手遮天来形容，天子的废立都在他一念之间，心爱的女儿受到这样的侮辱，他会坐视不理吗？　　哪知说到这个问题，沐夕颜却哭得更伤心了：“我爹、我他他非但没为我讨回公道．．．他还对我说．．．他说我就是这种命，谁让我是生来个女人，女人就算被欺负□□．．．也没有向仇人报仇的权利，这全是我活该的．．．”　　其实比起皇上对她的所做所为，沐夕颜反而更在意当年父亲对她的冷漠，皇上对她的伤害只是伤了她的身体，可是父亲对她的背弃，却让她的信念一夕倒塌．．．　　　　林青青倒抽一口冷气，沐相竟然说会这种话，他竟然对自己受到侮辱的女儿说这种话，实在是太让人寒心了，难怪阿颜多年后回想起来，还是这么痛苦．．．　　“青青姐，阿容是我的恋人，当初要不是皇上拆散我们，我们现在肯定是幸福的一对，现在我们好不容易重逢了，我不想再错过他，我只想和他一起，逃到他追不到的国家．．．”　　　　看着沐夕颜不停哭泣的沐夕颜，林青青悠悠地长叹了一声：“阿颜，我知道那些过往那些事对你来说是很痛苦，可是事以至此，你已经无法回头了．．．”对于沐夕颜的遭遇，林青青自然是很同情的，可基本的理智，她还是有的：“若你嫁的，只是一个普通男人那也就罢了，可是你的夫君是当今皇上，纵然你有千般不愿，可这皇后的头衔，不是你想不要就能不要的。”　　沐夕颜已经停止了哭泣，一双红红的眼睛望着林青青：“你要把我带回京城吗？”　　“阿颜，你放心．．．”林青青伸出手，搭上了她纤瘦的肩：“我相信你只是一时糊涂，我一定会在皇上面前保你的，就算用我的兵权和所有军功，我也会保你。”　　林青青愿意拿自己的兵权和军功来保她的皇后之位，这是何等深厚的情分，可是沐夕颜却轻轻拨开了她的手，沉默了良久，她终于开口悠悠地问了一句：“那阿容呢？”　　沐夕颜此话一出，林青青顿时陷入沉默了。　　沐夕颜又说道：“他若死了，我也是不会独活的。”　　“阿颜，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能放了你们。”林青青淡淡地说道：“我现在是皇上亲封的镇关大将军，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不能背叛皇上，不能．．．做一个罪臣。”　　“青青姐，你的苦衷,我都懂．．．”沐夕颜闭了闭眼睛，一行晶莹的泪珠滑落：“只是我还有一事相求，希望青青姐你就帮我这最后一次。”　　林青青微微叹了一声：“你说吧，只要是我能做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