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沐之衡哀伤含血的请求声中,沐夕颜终于含泪点了点头。  可是沐之衡的脸色并未因此而好看多少,他轻轻呼了口气,目光落在从进门一直就沉默不语的沐夕瑶身上,说道:“阿颜,我还有话要和姐姐说,你先下去吧。”  沐夕颜知道姐姐在父亲的眼里就相当与他的儿子,他的传人,他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放心不下要交托给她,也没说什么,含着泪,默默就退下了。  ...    沐夕颜不知道父亲和姐姐说了什么,因为当天夜里,他就去世了。  他死的时候很平静,闭着眼睛,仿佛只是在沉睡,他的手里握着一把有些褪色桃花扇,他将那把陈旧的扇子紧紧地贴在自己的心口上。  据说这是玉宁郡主与他定情之物,然而十多年来,从来没有人看到他拿出这把扇子,没想到在他临死前,竟然将此扇贴在自己的心口上,掰也掰不开。  他把扇子握得这么紧,是想起已经过世多年妻子吗?    大夏丞相沐之衡,一生大风大浪,轰轰烈烈,唯独死的时候,却这般的安静,悄无声息。当皇上和朝廷的百官得知这个消息之时,他的后事的都已经处理完了。  沐之衡的一生太过传奇,很多不人都不相信这样的男人会这么轻易地死去,民间甚至还流传说他只是借死而脱身,云游四海逍遥去了...  然而不管外面的人怎么猜测,他的亲人却非常清楚,他是真的去了,再也回不来了。    沐之衡的死,受打击最大的人是他的小女儿沐夕颜,她好几次都哭昏死过去,任谁劝说安慰都没有用,嘴里还不断喊着“父亲是被我气死的”这类的话。  沐夕瑶听在耳中,心疼不已,可是她却不能却把父亲的真正死因特意细说给妹妹听,至少现在不可以,因为这是父亲临终前交代给她的...    依照父亲生前的愿望,沐夕瑶只举行了一个简单的火化仪式,可是接下来面对该怎么处理父亲骨灰这件事,她却让着实为了难。  虽然父亲生前已经说过,他这样的恶人不配入土为安,就让她把他的骨会随风散了吧。可真让她把自己的父亲“挫骨扬灰”,她还真的下不了这个手...  正在她左右为难之时,母亲的声音在她耳边扬起,“城外杏子林中有一颗桃花树,是玉宁郡主当年亲手种下的,我当年就把她骨灰埋在那下面...”  沐夕瑶惊讶地望着自己的母亲:“娘,你的意思是...”  “虽然沐之衡的手上冤魂无数,可是他那么做全是为了着大夏江山,黎明百姓,挫骨扬灰对他来说实在有些不公平...”栗珠轻轻说道:“他和玉宁郡主是结发夫妻,不管在世时他们有多少难解的恩怨情仇,可他们毕竟是夫妻,夫妻就自然是应当生同床,死同穴的。”  沐夕瑶点了点头,她也觉得母亲的话有道理,着也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不过在这之前她还是得征求妹妹的意见:“阿颜,你的意思呢?”  “就照二娘的意思吧。”沐夕颜幽幽地说着,连日的哀伤让她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虽然爹当初有负于娘,深深地伤害了她,可是我知道,娘的心里还是愿意和爹在一起的...”    沐夕瑶找到了那颗桃花树,将父亲的骨会埋在娘已经挖好的一个坑里,和他的结发妻子玉宁郡主齐玉宁埋在了一起。想到他生前竖敌太多,她都没有立碑。  即使生前拥有在多的权势财富,死后能得到的,也只有这小小的一方安生之地。    处理完沐之衡的后事,沐家两姐妹和妾氏栗珠就在那颗树下烧纸钱,送他最后一程。    “二娘,我娘的后事,先帝为什么回托付给你?”袅袅的烟雾中,沐夕开口打破了沉默。  栗珠拿着纸钱的手的微微一颤,顿了一下,她将纸钱放下,长叹了一声,说道:“当年,先帝临终前嘱托我,让我务必在他死后把郡主的尸身也一并葬入皇陵中,虽然生不能与她相守,可他希望死后能与她同穴,这样即使到了来世,他也可以更容易找到她...”  “那娘为什么没有那么做,反而烧了郡主的尸身,埋在这棵桃花树下?”沐夕瑶问道。  “我会这么做,一方面是因为郡主虽然受了情伤,可是我知道,她的心里其实还是深爱着沐之衡的,先帝自作主张地希望与她死同穴,对她来说也不公平,而另一方面...”说到这里,栗珠的神色有些哀伤:“我虽是先帝的暗卫,然而我也是个女人,纵然礼佛多年,我却还是没有这样的心胸,亲手把最爱的男人送到别的女人身边...”  沐夕瑶默然,她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看似与世无争默默无闻的母亲,竟然有那么一段惊心动魄的过去,她也做过一段时间的暗卫,自然知道能被派到高官身边眼线,都是顶级的高手,何况还是父亲这种权倾朝野的大员。更难得的是,母亲竟然还能在父亲身边保住性命,还和父亲形成一种亦敌亦友的关系,即使在如今的暗庭中,这种高手也没有几个。  只可惜,她一生为情所困,爱上了不该爱的男人,以至于被情所伤,心如死灰,只能每日深居佛堂,靠吃斋念佛来缓解心中的痛苦。  看到这样的母亲,沐夕瑶仿佛也隐隐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栗珠显然看出了女儿心中所想,可是她不动神色,而是看向一边沐夕颜,说道,“阿颜,你不会怪我善做主张处理了你娘的后事吧?”  沐夕颜轻轻地摇了摇头:“二娘会这么做,定然是娘生前也嘱托过你,让你把她埋在这颗与父亲的定情树下的吧?”  栗珠点头道:“你娘生平最爱桃花,却也命犯桃花,一生为情所苦,为情所累,虽然她得到了我一直梦寐以求的,可是却不知道该是羡慕她,还是可怜她?”  沐夕颜知道,二娘口的“梦寐以求”,定是先帝至死无悔的爱,二娘深爱先帝,这么多年未曾改变过心意,然而先帝的心中却自己自己母亲一个人,再也容不下别的女人...  沐夕颜的眼睛红红的,犹豫片刻,她还是开口了:“二娘,娘真的被爹逼死的吗?”  栗珠看着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沐夕颜红肿的眼睛微微瞪大:“这么说...”  “我以前也是那么认为的,不过你爹之死前将你娘生前所写的手札交给了我,我看了手札之后才明白,事情并非我想得那么简单。”  “娘的手札?”  栗珠点了点头:“那手札也算是你娘的遗物,你娘当年将它赠予了我,却要我立下誓言,除非沐之衡死了,否则决不许看里面的内容,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遵守着这个誓言...”  沐之衡走了,这个誓言也就破了,她看了手札,才知道当年的真相,震惊之余,她也明白了为什么郡主要她在沐之衡死后才可以看手札中内容...  沐夕颜拉了拉她的衣袖,将栗珠地思绪拉了回来:“二娘,我想看...”  “好,回府之后,我就将你娘的手札交给你。”  ...    回府后,栗珠除了把凤宁郡主的手札交给沐夕颜只外,还把一棵小珠子交到沐夕瑶手上。  “娘,这是什么?”沐夕瑶看着手中指甲盖大的透明小珠子,不解地问道。  栗珠淡淡地回答道:“这是定颜珠。”  “定颜珠!”沐夕瑶惊讶地说道:“就是...传说中的定颜珠吗?”  栗珠点了点头,说道:“当年玉宁郡主突然去世,先帝在悲痛之下,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竟然趁着沐之衡吐血昏迷的时候,带着了三岁的阿颜和郡主的尸身,他深爱郡主,为了让郡主容颜不腐不灭,就把他们顾家的传家之宝定颜珠填入了她的体内...”  “人都死了,先帝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沐夕瑶有些唏嘘地叹息。  “是啊,没意义...”栗珠叹道:“郡主从来对先帝只有兄妹之义,从没有男女之爱,纵然真的有来世,郡主大概也不会再去找他...”  当年之事,郡主也算是还清了她欠先帝的情债,从此之后,生生世世,他们再无瓜葛。  沐夕瑶掂着手中的小珠子,沉吟了片刻又问道:“娘,这定颜珠,真有传说中神效吗?”  “先帝把郡主的尸身托付给我的时候,她已经去世三年多了,容颜与生前别无二样,闭着眼睛仿佛只是熟睡,美丽一如生前,脸上甚至还带着淡淡地红晕...”  “这么神奇?看着手中的小珠子,沐夕瑶不禁咋舌:“娘,那你把这定颜珠给我干嘛?”  栗珠闭了闭眼睛,说道:“这定颜珠是顾家的传家之物,对顾家而言意义非同寻常,理应归还给当今皇上才是,不过我是没机会再见皇上了,就由你把这定颜珠交还给皇上吧。”  沐夕瑶点了点头,觉得娘说得有道理,就找了盒子将这价值连城宝物收好,准备下次见到皇上的时候就将定颜珠交还给他。    接下来,栗珠又对沐夕瑶说了很多话,不过都是些家长里短的,希望她上进,同时要照顾好妹妹之类的语重心长的嘱咐...  她们母女的关系一向疏离,今天母亲对她说的话几乎比过去十多年加起来还要多,沐夕瑶在欣慰之余又听得实在有些烦,便含笑打断了母亲的唠叨:  “娘,你今天对我说这么多,好像要出远门似的。”  栗珠顿了一下,轻叹一声,开口道:“阿瑶,我确实要出远门了。”  沐夕瑶惊讶地望着她。  “我准备要出家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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