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已经是过去快八年的事了。  就在那一年,他的恩师,天门的掌门沧海老人已年愈八旬,日益老迈,身体每况愈下,眼看大限将至,天门的众师兄弟齐心协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寻到了七七四十九味人间罕见的珍贵药材,欲让一位精通医术的师兄炼成一种保命神药,为师父续命十年.  可是,他们却最终还是没有找到那最后最重要的那一味药引...  那药引名为龙舌草,据说三百年才能长成一株,世间只闻其名不见其影。  那时天下初定,战乱却并未终结,兵慌马乱的年月,要找一味世间罕见的奇药谈何容易,除了金银钱财,需要的还有人脉讯息,天门众弟子大多都是隐士,哪有那样的资源!  就在他们都束手无策的时候,一位在门中颇有资历的师兄突然站出来提议去,说要去京城找丞相沐之衡,请他帮忙寻找那千年龙舌草.  这是个极好的主意,得到了众师兄的一致赞同。  景容也是在那个时候才知道,那位权倾天下沐丞相,竟然曾经还是师父的坐下弟子!  那时沐之衡权势通天,连天子之位也在他的一念之见,请他动用手上的资源找一味药材,应该不是什么太难的事,念在多年师徒的情份上,他应该也会帮忙吧?  可是病床上的沧海老人却阻止了他们。  他咳嗽着,虚弱地众弟子说:“谁都不许去,老夫即使是死,也不会去求他的!”  “师父,你这又是何苦呢!”那位师兄苦口婆心地劝道:“已经过去那么多年的事了,你也应该放下了。沐师兄当年是过分了一点,但你也不对的地方,人各有志,你又何必执著?”  景容并不知道当年师父和沐师兄之间发生了什么矛盾,似乎是理念不合,分道扬镳了,师父对当年的事依然耿耿于怀,至今都不能原谅沐丞相。  听了那位师兄的话,师父神色黯然,他叹了口气,幽幽地说:“就算你们去找他求他,他也不会为我去找那味药的,在他的心里,根本就没我这个师父!”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沐师兄虽然为人冷淡,但...应该也不会这么无情吧。”师兄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有些犹豫,似乎是也不太确定的样子。  “怎么不会!”沧海老人苦笑着说:“他们沐家的人,都是天性凉薄,无情无爱的,他才不会在乎我的死活,绝对不会在乎!”  “就算那样,只要我们求求他,师兄应该还是会帮忙的吧。”  沧海老人摇摇头,他拒绝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老夫已经活到这把年纪了,还有什么看不开,总之你们谁都不许找他,老夫此生不想欠任何人的人情,尤其是那个孽徒的!”    沧海老人如此固执,这件事就这么耽搁了下来。     师父虽然已经看透了人间生死,可是景容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恩师就这样死去,他从小在天门长大,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是师父亲手将他抚养长大,还将自己的毕生所学都交给了他。可惜他资质平庸,无法继承师父毕生心血,让师父失望了。  天门人才济济,其中不乏能出将入相绝世奇才,可是师父却独宠各方面都不出众的自己,这着实让门众俊杰不服,师兄表面虽然没说,但景容知道,天门中没几个人看得起自己的。  师父对他恩重如山,即使是死,他也一定要为他找到那千年龙舌草!  他决定动身前往京城找沐丞相,虽然师父从小就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要他此生绝不可离开天门一步。可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要他眼睁睁地看着师父死而不救,他做不到。  师兄们见他自告奋勇,自然乐见其成,天门没几个人喜欢自己的。与自己同行的只有一个小师妹季馨,季馨本是京中一个商贾之家的小姐,不知因何原因被送到天门,她也和自己一样,资质平庸,难成大器,应此两人算是心心相惜,她也是自己在天门唯一的朋友了。  季馨师妹的家就在京城,这此回去,师妹也好顺便见见家人,她已过及笄之年,说不过定这段时间她家里会为她说一门亲事,她可能不会再回天山了...    那个年月虽然还常有战争,可是天下大势基本已定,剩下的反王不过是强弩之末,朝廷迟早会收拾了他们。这全靠沐之衡的雷霆手段,师父常说,成大事者绝对不能心慈手软,可是沐之衡就是因为太不心慈手软了才会和师父闹翻,如今来看,似乎他的决定更加正确。    那天是个阳光灿烂的日子,经过几天的奔波,他和季馨师妹终于跨进来了京城的城门,这天似乎有什么节日,街道上的人群熙熙攘攘的,他和季馨师妹被人群冲散了,因为人生地不熟,他也不知道怎么办,只能不停地走着找着,不知不觉中,竟然饶到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段,面前是一条大江,阳光投射在江面上,反射出金色的光芒,鸟语花香,景色倒是不错。  可是他哪有心思欣赏景色,他在江边走着,思索着该怎么找到走散了的季馨师妹,该怎样才能见到位高权中的沐丞相,想得出神的时候,突然听到声响,似乎有人落水了!  景容想也不想,直接跳下水去救人,跳下之后才发现,这水位很深,江水冰冷彻骨,好在他水性还不错,加上懂些武功,几番努力下,终于把人救了上来。  他费力地把人抱上了岸,平放在地上,仔细一看,落水的是个年轻的姑娘,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稚气未脱,面色苍白,双眼紧闭,呼吸已经很微弱了。  他当时实在太年轻了,又常年生活在天山上,不懂人情世故,救人心切下,他也没多想,就用手挤压姑娘的胸部,为她挤出体内的积水,但这姑娘似乎是溺水太久了,他努力了半天也没见她醒来,迫不得已之下,他嘴对嘴地向她口中渡了几口气...  终于,姑娘咳嗽了几声,咳出了几口水,眼皮动了动,似乎就要醒过来了...  景容大喜,拍着她的脸,轻声唤道:“姑娘,姑娘...”  可惜这姑娘只是咳嗽了几声,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就又昏死过去了。  景容松了口气,虽然还是人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但总是有了意识,应该没有大碍了吧?他抱起姑娘,寻思着是不是该带着姑娘去大夫再看一下,毕竟她还昏迷着...  可是四下无人,他刚来京城人生地不熟,还迷路了,该怎么办呢?    就在他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与自己走散季馨师妹终于找来了,可是当他看到全身湿漉漉的自己,还看到他怀里还抱着一个昏迷不醒的陌生姑娘,有些傻了,许久,她才缓过来,指着他怀里的姑娘问道:“师兄,这究竟是回事?”  他就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对季馨师妹讲了。  季馨师妹听了之后大惊失色,叫道:“师兄,你这是坏了这姑娘的名节!?”  坏了名节?景容一下子怔住了,他这才想起来,刚才为了救人,他不但用自己的手碰了这位姑娘的身子,还嘴对嘴的为她渡气...  想到这,景容顿时六神无主起来,他虽年轻,也不怎么了解男女之事,但也知道坏了名节对一个年轻的姑娘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低下头开始打量着怀中姑娘,尽管身上的衣服都湿了,披头散发的,显得十分狼狈,但还是可以看出她生得肌肤如雪,眉目如画,容颜精致至极,是个罕见的美人,景容的心猛然一跳,姑娘长得那么美,却被他坏了名节,这可如何是好?  难道,要娶了她?  景容摇了摇头,他这在想什么啊!如今救师父最要紧的事,何况着姑娘长得这么美,自己这样一无事处的人哪里配得上她!  可是,她的名街该怎么办呢?  就在晃神的期间,季馨师妹已经从他的怀里接过了那姑娘,他将让人平放在地上,理了理她凌乱的衣裳,就站起来拉着他的手就要离开...  “师妹,这怎么可以呢。”景容拨开她的手,看向躺在地上的姑娘,说道:“虽然这姑娘已经有了意识,可毕竟还没有醒过来,就这样把人放在这里...不好吧?”  “师兄,你怎么那么笨啊!”季馨跺了跺脚,低声说道:“我刚刚看这姑娘的衣服,做工布料都是上乘的,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出生的,你虽然救了她,但也坏了她的名节,为了保住姑娘的名节,师兄,我不知道对方会作出什么事情来,所以,还是走为上计吧!”  “可是...”  “别可是了,大户人家的姑娘,出门哪可能不带随从的!”季馨也算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她解释道:“想来她的随从就在这附近,小姐不见了,他们肯定会找的!”  景容还是有些犹豫,他实在不放心这昏迷中的姑娘一个人躺在荒郊野外,可是是季馨师妹的话也十分有道理,该怎么办呢?可就在这时,远处似乎有人找来了,纷纷杂杂的人数还不少,许是害怕,许是心虚,他就和季馨躲到了远处的草丛中,远远观望着...  他远远地看到好几个人走过来,他们都身穿官服,像是官家的人,像想来这姑娘还不是一般的户人的女儿,很可能是官家小姐!  当他们看到躺在地上的姑娘时,似乎都怔住了,也许是怕人死了吧,竟没一个人感上前的,时间像凝固了一样,只听见风“呼呼”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锦衣少年走了出来,因为距离太远,景容看不清他的脸,只远远地看到他走的很慢,似乎每一步都异常沉重...  终于他停在昏迷不醒的姑娘的面前,缓缓地跪了下来,长长的衣摆拖在地上,只见他颤抖地伸出手指,抚上姑娘的苍白的容颜...  少年忽然浑身一震,他迅速收回手,垂头听向她的胸口...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到这一幕时景容心里很不是滋味,季馨说他刚才的行为是坏了这个姑娘的名节,可是这个少年这些行为又算什么呢?  远远地,他听到少年兴奋的大喊:“她有心跳,阿颜还活着,她还活着...”  人群骚动起来,又有几个上前查看姑娘的情况,他们说什么景容听不清,大概是见这姑娘没有什么大碍不用担心这类的话吧。  然后,景容又看见那锦衣少年抱着姑娘的身子,站了起来...  “师兄,这下你可以不用担心了吧?”一旁的季馨有些得意地说道:“我就说大户人家的女儿出门肯定会有随从跟着的,想来这还是一个官家小姐,幸好我们躲了起来,没让他们知道你已经坏了这姑娘的名节,否则就麻烦了!”   是啊,那为姑娘经过自己刚才那番的抢救,已经无大碍了,现在又有人带她回去,定然是会得到更好的救治,也就没自己什么事了。那个少年敢如此亲近那姑娘,相必不是兄长就是未婚的夫婿之类的吧,自己躲了起来,也就没人知道姑娘失节的事了,这自然最好不过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闷闷的,很不好受...  他眼睁睁看着那锦衣少年抱着姑娘进了一辆马车,那些身穿官服的人恭恭敬敬的一旁伺候,他们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