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得赵弘亮咄咄逼人,赵弘志忍不住心里冷笑了起来,略微沉吟了一下,心中将此事权衡了一下,诚然,他也可以随着任紫一起,为任学汉翻账,可是,他的父皇,在上座的那位,心里已经对他有了成见,他再怎么做,在他的眼里都成了狡辩,而现在,他还不具备与他抗衡的力量,所以,唯今之计,只有忍一时风平浪静了。  于是他对着上座行了个礼道:“父皇,儿臣想王妃必是因为今日乃是她的老父处斩之日,一时急怒攻心,这才跑到朝堂上来大闹,儿臣这就带她回去好好管教,必不让她再来冲撞父皇。”  皇帝听了任紫之言虽也有些震动,毕竟任学汉作为一介皇商,竟然敢插手于他的后宫之事,这岂是他一个人可以做得来的?这中间必然是有阴谋啊,可是他已经不想再去理会这些,这几年赵弘志有军功在身已然封王,此刻若不借势打压一下,只怕到时候会功高盖主啊,而牺牲一个商人,仍然可以还他一个平衡的朝堂,又有何不可?故而他点了点头道:“朕就念在任紫她救父心切,姑且不降罪了,就由义王带回去自行处置吧。”  “多谢父皇。”赵弘志说道,随即小声对任紫道:“还不快谢恩?”  任紫只是冷笑,缓缓从衣袖内取出一张纸展了下来,赫然便是一张放妻书,而最后面盖着一枚鲜红的赵弘志的私印,赵弘志一怔,随即望了望自己的腰间,腰间系着的荷包里正放着他的私人印鉴,平日里也都是不离身的,那么,任紫她唯一可以私盖的机会,便是昨夜了,想到这里,他的脸顿时白了白,小声道:“任紫,不要胡闹!”  “皇上请看。”任紫说道:“这是义王殿下的放妻书,上面已经写得很清楚,任紫与他再无瓜葛,故而,眼下任紫乃是一介平民,并非皇室中人,今日为父鸣冤也非一时急怒攻心,乃是要为我爹爹讨还一个公道,人生于天地之间,善人、恶人都是人,天皇贵胄、平民百姓也都是人,这天下的人,无不是陛下的子民,而陛下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无辜的子民枉送性命吗?民女愿舍我一命,以求陛下御审,还我爹一个公道,还这朗朗乾坤一个公道!教那些魑魅魍魉无存身之处,让那些阴谋诡计大白于天下!”说罢,重重地叩头。  众臣莫不敢言,却见卫政上前一步跪在地上道:“请陛下成全任紫一片孝心。”  皇帝怒极反笑了起来,“任紫是吧?朕不得不说,你很有孝心,也很有勇气,不过,你可要知道,你恳请朕御审,可这案子,本就是朕御审的!你乃任家之女,朕本来也是留不得你的,只因你嫁入义王府做了正妃,故而朕对你罔开一面,却不想,你而今已然回复平民身份,既如此,朕也不必再处罚于你了,今日午时三刻一到,你就直接去……”  卫政再想不到皇帝竟然会就此翻脸,听他的话中之意,竟是让任紫也与任学汉一道同赴刑场,那怎么可以?看情势,这个案是无论如何也翻不了了,此刻还是赶紧保住任紫为上,情急之下顿时他出声截住了皇帝的话,“圣上英明!”  满朝堂顿时齐齐愣住,皇帝也一时愕住,好一会方问道:“卫政,你刚刚说的什么?”  卫政道:“陛下爱民如子,那任学汉有罪,却不牵涉到他的女儿,圣上英明!”  见他拜倒大呼“圣上英明”,其他的臣子哪甘落后,于是也纷纷上前拜倒在地大呼“圣上英明”,而心底下却不知道把卫政骂了多少遍,暗道他会拍马屁,这下好了,后宫有个宠妃姐姐,前朝也定是要少年得意了。  任紫明白卫政的意思,心里不是不感激的,可是她也明白了皇帝的意思,想到自己一场奔走终于付诸于流水,顿时容色惨淡。  果然,皇帝看到底下黑压压跪倒一地且大呼“圣上英明”,这极大地满足了他的虚荣心,脸色终于回复正常,露了点笑意出来,于是唤了个“平身”,待众臣站好,他方道:“罢了,朕也不与你这小女子一般见识了,只是这放妻书又是怎么一回事啊?弘志,你倒是说说看,莫不是你看到任学汉犯了大过,已经打算休弃任紫了?”  赵弘志于是道:“启禀父皇,那封放妻书上面盖的是儿臣的私印,是任紫趁儿臣不备偷盖的,并无儿臣签字作实,所以并不能作数,儿臣也未曾打算休弃她。”  皇帝点了点头“唔”了一声道:“任紫今日在这朝堂之上如此率性妄为,实在是给我皇家颜面抹黑,她既是罪人之女,又无皇子妃风范,弘志,看来,你这义王妃是该要重选了。”  赵弘志看了看容色惨淡的任紫,心里暗自叹了口气,却不得不顺着皇帝的意思道:“父皇说的极是,任紫此番冒犯了父皇,还竟然敢私自盗用儿臣的印鉴,儿臣这就废去她的正妃之位,将她贬为侍妾。”  皇帝点头,目光阴冷地扫过任紫,笑话,敲了登闻鼓怎么可能还让你全身而退?适才若不是卫政转弯转得快,小命都要不保了,而今留你一条命,却让你承受着由正妻转为妾室的屈辱命运,这也算得上对你的惩罚了,皇帝如是想道。  卫政在一旁听了,心生愤恨,又怜惜任紫竟然落到如此地步,却又没办法帮她。  却听任紫冷笑了起来,“你们有权有势,我莫可奈何,可笑我任紫竟然妄想凭着一已之力,便要来为我爹、为我任家讨还一个公道,可我现在才知道,这个世上,有钱有权才有公道,没钱没权就什么都不是!可笑我任紫活了十六年,到如今才明白这个道理,才知道这是怎么样一个颠倒黑白的乾坤,才知道自己嫁了一个什么样的人!你们不是要贬我为侍妾吗?来呀,你们尽管放马过来,看我有没有当侍妾的命!”  任紫说完,便一头朝着大殿上的一根柱子飞扑了过去,朝堂上顿时一片大乱,任紫心知救父无望,而自己心中已是对赵弘志死了心了,今日本是拼得一身剐,却不想全未竞功,便一心要血溅朝堂。  卫政早在一旁留意着她,就在她冲过去的时候,他猛地扑了上来想要抓住她,不让她寻短见,却只抓住了她的裙裾,只听得“嗤”地一声响,裙裾裂开,卫政翻倒在地,而任紫则以势不可挡的势头冲了过去,只听“砰”地一声响,血花四溅。  她只听得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一声喊,“任紫”,她知道那是卫政的喊声,很想回过头来对他笑一笑,似乎从相识以来她们俩人每次见面不是挖苦讽刺就是抬杠呢,可是,在她任家有难的时候,在她任紫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向她伸出援手的,却是他,这、才算是真正的朋友吧,可是她只觉得头很疼很疼呢,连想笑一笑都不可以了,她勉强睁开了眼,鲜血糊上了睫毛,透过那样的血色,看到的是赵弘志带着震惊神色的脸……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