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还有些红,幸亏喜娘已经把红盖头给任紫盖上,为着吉利,此际是不能够掀开盖头的,因此任紫并没有看到海儿红红的一双眼,而欣儿却看到了,她关切地看了海儿几眼,却默默地没有作声。  任紫作为一个新嫁娘,觉得好紧张好紧张,便将两名心爱的丫头都叫到身边来陪着她说话,听到海儿的声音有些异样便问怎么了,海儿回说是有点伤风的症状,任紫便让她一会去瞧瞧大夫,切不可让小病变成大病,海儿忙应了。  倒是欣儿想要出声却被海儿作个手势压了下去,欣儿看她样子知道她并不想小姐知道,便也将嘴边的话给压了下去。  好容易,捱到吉时到,听得外面锣鼓喧天,任紫被喜娘牵了往正厅而来,任学汉早已在主位上坐好,家里的丫环端了茶来并在任学汉面前铺上锦垫,喜娘口吐吉利话:“来来来,新娘子拜别娘家人,日后助得夫家如有神。”  海儿遂搀了任紫在任学汉面前的锦垫上跪下,欣儿将香茶递到任紫的手上,任紫端起这碗茶来,知道敬茶之后,自己便要出了任家的大门,从此以后,此身荣辱便只系于夫君一人,从此以后,就算有再大的风雨,就算她闯出再大的祸事来,便会由夫家来处理,而不是如她爹爹那般的包容,想到这十几年来父女二人的相依为命,更想到自己走后,任学汉将凄然一身,十多年的骨肉亲情,最终的亲密程度却也抵不过那一个枕边人……桩桩件件,任紫将茶杯高高举起,“爹,您请喝茶。”喜帕下,已然是珠泪纷纷。  “唉,好,好。”任学汉也是心潮起伏,他接过任紫的茶,心里面又何尝不是感慨万千,倘若夫人仍然在世,看到自己的爱女长大成人,而今又要嫁人了,该是何等的欢喜!他轻呷了口茶,说道:“今日去得夫家,日后便是赵家的人,当孝顺公婆,善待夫君,不可再任性刁蛮,知道么?”  “是,女儿谨记爹爹教诲。”任紫含泪应道。  “紫儿,起来吧。”任学汉倾身扶起任紫,任紫泪如雨下。  喜娘见礼已成,赶忙催促道:“新娘子快上轿吧,误了吉时可不好。”  任紫由得海儿和欣儿扶着往外走,却禁不住回头唤道:“爹!”  任学汉的泪也不禁落了下来,一直以来,养在手心的女儿就这样嫁了过去,以后的命运会如何?谁也不能够知道,一切只有靠她自己,但眼前情景,怎么能教他不难过,不伤心?最终,他挥了挥手道:“去吧,去吧。”  喜娘也上前来催促,“哎哟,新娘子拜别了娘家人,不能够回头的哟,回头怕不吉利哟,快些上轿去,快些上轿去吧。”推推搡搡中,任紫便进入了轿中,而她也终没能够回头再看一眼她的爹爹,自然也更看不到任学汉那满脸的泪水。  鞭炮声声响,锣鼓齐齐鸣,华丽的喜轿后,是大批的嫁妆,金灿灿,亮闪闪,晃了一城人的眼。  任紫从不知道皇家大婚竟是如此地繁琐,又要进宫参拜,又要进祖庙拜先祖,最后才是回义王府拜堂,真正是把她累得半死,从半夜起身梳妆打扮,到送入洞房时已是晚间,其间水米未进,差点没把她饿晕,还好一进洞房,海儿便从她那袖袋里源源不断地提供了吃食,才让她缓过气来。  她大口大口地使劲地往嘴里塞着食物,一边对海儿赞不绝口,“海儿,你真好,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说不了两句,食物进入喉管时,哽得难受了一下,忍不住咳了起来。  海儿赶忙倒了杯水递了过来,“哎呀小姐,食不言寝不语,您就赶紧趁着这当口吃上两口,别一会儿没空吃了又得干饿着。”  “嗯嗯”,任紫含糊地答应着,赶忙又填鸭式地吃起东西来。  好容易,肚子不再是空空如也,任紫忽然说道:“对了,今天没有见到姜震呢,他怎么不来送我?”  “他好象是喝醉了。”海儿说道,她想起那时候他手上拿的酒坛子,还有屋顶上的那些空坛子,他一向都极为自制,这次却这样放任自己,他喝了许多酒,此刻也一定是喝醉了,可是,他就连喝了那么多酒的时候,却还那么清醒地拒绝了自己,想到这里,海儿的心上顿觉一疼,象是被针扎了一下一般。  任紫闻言也黯然了一下,记忆里,姜震是一个很有节制的人,自从他第一次喝酒喝醉之后便都控制得极好,再没喝醉过酒了,而今天喝醉,明显地就是不想看到自己出嫁呀,他对她的心意,她自己也暗暗有些明了,可惜,她喜欢的却是赵弘志,惟有对他的情意视而不见,只是这样海儿怕是要伤心了,想到这里,任紫伸手来握住了海儿的手,海儿好象明白了她的意思一样,“我没事的小姐”,她轻声说道。  任紫还想再说几句,却听到一阵阵喧哗声传来,喜娘已经一径走上前来,“王爷来了,王爷来了,快些准备着。”  任紫听到赵弘志来了,顿觉口干舌燥,脸上一片火热,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他,想起自己一意孤行要嫁他为妃,也不知道爹爹是如何让他甘心娶自己为正妃的?此时才想起当时也是高兴疯了,都没好好地问问爹爹,此际洞房花烛,而赵弘志才第一次见到自己,也不知他会不会很快地喜欢上自己?这样想着时,手上拿着的喜帕被她拧成了一团乱麻。  脚步声传来,洞房里齐整整跪了一地,“奴才(奴婢)参见王爷。”  “起来吧。”赵弘志清清淡淡地说道。  “是,王爷。”  “都退下。”赵弘志随即吩咐道。  听到他的吩咐,一众人等不敢不退,喜娘望了望赵弘志,本想说还有些仪式未完,却被他脸上凝着的冰冷吓得心里猛地一跳,于是不敢再多口赶紧退了下去,而最后退出去的人将房门关了起来,刹时间整个房间里便只剩下赵弘志和任紫二人,任紫只觉得自己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得飞快,似乎要从那腔子里跳出来一般,眼见着那用金丝绣着四爪金龙的靴子一步步走到了自己的面前,任紫越发是坐立不安,但却强忍着动也不敢动一下。  眼前“刷”地一亮,却是赵弘志毫无预兆地将她的盖头掀了起来,任紫不防,心猛地一跳,不由自主便抬起头来望向赵弘志,随即想到眼前这俊美无俦的人以后便是自己的夫君了,心下欢喜无限,而自己眼前的样子明显不够矜持,顿时娇羞地低下头去,唇边的笑意却是怎么也掩不住,而赵弘志却是早已见多女人在他面前这样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心下暗自冷哼了一声,嘴里却说道:“王妃果然生得甚美。”  任紫心下欢喜,脸上不禁露出甜美的笑容来,那样一副含羞带怯的样子,任是男人都不禁要心跳如狂,可是赵弘志却只是冷冷地、冷冷地望着她,眼神如刀子般锋利,一直望到任紫后知后觉地发现,然后愕然地望向他。  他毫不避讳地说道:“王妃今儿累了一天了,早些歇着罢。”说罢,转身走去。  “弘志。”任紫心间一凉,再也想不到她一心倾慕的男子会这样对待她,新婚之夜,草草地揭下了她的盖头,连合卺酒都没喝过,这竟是要丢下她不理、不管了,于是不顾一切地叫出了她一直在心里头叫了千百遍的名字,是的,弘志,她一直想要这样亲昵地叫他。  赵弘志闻言猛地转过脸来,冰冷的目光在任紫的脸上擦过,“弘志不是你能叫的。”  任紫闻言身子一颤,看到他目光如刀,心神顿时大乱,“那、那……”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的好。  赵弘志转脸,仍是冷冷的神色,冷冷的语气,“以后看见本王要叫王爷。”  “王、王爷”,任紫心下凉了半截,他竟连他的名字也不愿让她叫吗?他不是夸她美貌吗?他不是心甘情愿地娶她为妃吗?为什么?为什么他会这样对她?可是这一刻,她没有办法思考,更不可能去质问,“王爷”,她很艰难地开了口,“王爷这是打算要去哪里?”  “书房。”赵弘志回答道。  “可是、可是今晚是你我大婚之喜,你、你怎么能够丢下我去书房?”任紫问道。  “王妃多虑了,还有些公文没有处理,晚些本王自会回房,绝不会在这大婚之夜让王妃独守空房,本王不过是体恤王妃,让王妃早些歇着罢了。”赵弘志说罢,转身离去。  任紫只觉得浑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了一般,跌坐在了喜床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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