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林兮的工作时间是典型的朝九晚五，可是袁祟不是。作为一名人民警察，他是不断轮班的，第一天早班，第二天晚班，第三天值班。所谓值班就是从今天早上八点上到明天早上的八点。故而两人就算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所能碰面的几率也是少之又少的。所以当袁祟下班回来时，林兮便准备去上班，林兮下班时，袁祟极不情愿的拖着沉重的身躯去上班。林兮想，袁祟应该是热爱这份职业的，因为，在他们相处这一个星期来，每次她在阳台上晒衣服，都会看见他将警服整齐的挂在衣架上并且细心的用衣夹夹好，警服的肩章也在洗之前拆下放进抽屉里。　　林兮这天下班回家的路上，打算自己下厨，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突然想做就做了。她顺路走进超市挑了一些当季的果蔬，想了想出于礼貌还是发了条短信问袁祟，今晚回来吃饭吗？我打算自己做饭，你想吃什么。发完便在超市生活日用品去随意逛着，没想到他回信息的速度很快，他说，好，我七点回来，豆腐鲫鱼汤，谢谢。　　林兮不是一个热衷于逛街的人，她买菜的速度很快，一般都是想好什么就直奔主题。当她拎着两个大袋子回家的时候，在路上，毫无预兆的遇见了她的闺蜜钱多多。其实多多就住在她家楼上，说毫无预兆是因为，钱多多一般都与她父母同住在城南的家中，很少来自己的公寓里住。如果她回来这边住，就只能说明，她果不其然的同她的双亲发生了争执。　　“所以，这次又是为什么吵架？”林兮把手中的袋子分一个给她提着，问道。　　钱多多撇撇嘴，委屈无奈的说：“我们还能因为什么，难道你还不知道，我不能怪他们。他们没办法接受而且理解我的观念，我们没有实质上的冲突，只是在这样的思想斗争中，我觉得很疲惫。”　　“所以，你就又跑出来了。”林兮总结道。　　“不啊，我这是回我自己家。我妈总喜欢把这儿的房子叫做宿舍，我每次说我回我自己家，她都说，那还算家，不过是一个宿舍而已。她总觉得家必须要有一个男人，一个孩子，才叫家。”钱多多大力甩着购物袋激动的说。　　“可是你也知道我，我从学生时代就期待着我能有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家，这个家只属于我自己。我不需要有男人和孩子在我的家里面。这个家是我的龟壳，是我的，是我的，你明白吗？”钱多多说着，眼眶却不禁红了，她的眼角还有精致的眼线，顺着她的笑纹，微微上翘，浓密的睫毛仿佛要压弯她的眼睛。　　林兮看着她，沉默许久，由她说完。　　“我一直都不能理解，为什么，起点比别人高，就要付出比普通人更多，才能心安理得享受自己所拥有的，只是因为我起点比别人高？可是到头来，路人甲乙丙丁还不是七嘴八舌喋喋不休。”钱多多说到这，无力的叹了口气，仰头看着昏黄的天空，一只手熟练的从大衣口袋掏出烟和打火机。　　“要抽烟去别处抽。”林兮静静的说。　　钱多多缓缓将烟和打火机又放回大衣口袋，义愤填膺的教育她：“我就只剩下这点爱好了，你还不给姐姐我发泄发泄？你就一定要这么按部就班的生活吗？不是姐姐我说你哈，咱能不能就疯狂一次。”　　林兮瞟了她一眼，说：“疯狂的前提是我得健康的活着。”说罢便提脚走入自家家门。　　钱多多在她身后哀嚎不已。　　钱多多一进林兮家，霎时间就感觉到异样，这满满的男性荷尔蒙，这就不对啊。这鞋架上的男士拖鞋，皮鞋，球鞋，这是要闹哪样啊。　　钱多多严肃的抓住林兮的肩膀：“你认真的和我说，你不会真的包养了一个小白脸吧。”　　林兮打掉她的手，强忍住脸部抽搐，说：“别闹。”并转身就去厨房整理冰箱。　　钱多多紧跟她身后，一本正经的说：“你别逃避，我刚说要你疯狂，你这就马上疯狂了？你干嘛想不开包养小白脸啊。我的意思不是说浪费钱哈，你知道姐也不在乎这几块钱，但是我的重点就是你有那么寂寞吗？这对你自己也不负责啊。你懂吗？”　　林兮正在剖鱼，拿起刀就冲着钱多多吼道：“一边呆着去，我现在就想剁了你。”　　钱多多见她面目狰狞，连忙举手缴械投降。乖乖走回客厅，把手上的包随手一扔就懒洋洋的倒在沙发上。她看着阳台上晒着干净的短袖和警服，伴随着阵阵干爽刺骨的寒风，衣服的下摆不停晃动。多多心想，还真包养了一个人民公仆呀。而她面前的茶几上也摆着两个款式一样颜色不一的杯子，很明显，就连这只杯子都在向她彰显这个房子的主权。钱多多一直觉得在厨房里料理的林兮是最温柔的，她们这几个死党中，只有林兮会做饭，所以朋友们平时有空也喜欢来她家蹭饭，林兮也是一个十分细心的人，给她们这些时不时会来蹭饭的朋友们都各准备了一套餐具，有的时候，钱多多想，贤妻良母这四个字，摆在林兮身上最为合适。钱多多趴在沙发上托着下巴看着厨房里的林兮，她随意用一个发圈将头发高高扎起，露出漂亮的天鹅颈，厨房里柔和的灯光洒在她的柳叶眉上，她的睫毛上，特别漂亮。　　钱多多作罢，拿出手机开始无聊的翻着朋友圈，看看朋友们去了哪里玩，吃了什么，说来也奇怪，平时坐在一起都说不上话的朋友，竟然在朋友圈里可以聊得火热，钱多多开始围观朋友圈里各种精彩的撕逼大战。　　钱多多看了一会朋友圈只觉得无聊，于是起身去开电视看，她正打开电视开关，突然就听见玄关处传来开锁的声音，她立即双手叉腰，想要看看林兮包养的究竟是何方妖孽。　　袁祟穿着黑色运动连帽衫和牛仔裤，背着一个双肩包走了进来。刚进门，就看见客厅双手叉腰杵在电视机旁的陌生女人。他愣了一下，意识到应该是林兮的朋友，于是不慌不忙将包放下，换上拖鞋，走进客厅，笑着招呼道：“你好，我是袁祟。”　　钱多多仔细观察此人，只觉得此人过分年轻了，但还是抱胸礼貌的说：“你好，我叫钱多多。我是林兮最好的朋友。”　　袁祟此刻显得有些拘束，他此时坐也不是站也奇怪，他提议道：“不如，我们坐下来聊。”　　钱多多一脸准备作战的点点头。。　　刚一坐下来，钱多多就立马问：“小伙子，你今年多大啊。”　　袁祟被这种提问方式弄得苦笑不得，说：“25。”　　钱多多上下打量袁祟，说：“哦，小伙子，你是哪里人啊。”　　袁祟作为一个人民警察，从来都是他去查别人身份，第一次有一个人，会这样问他。　　他不禁笑了，说，B城人。　　林兮这时在厨房大声喊道：“吃饭了喂。”　　袁祟听到，大呼一口气，连忙起身去厨房帮忙，钱多多转身去卫生间洗手。　　饭桌上，林兮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心想，果然做饭使人快乐。可惜饭桌上的另外两个人就不是这么想的了。林兮感受道钱多多的目光，笑着介绍道：“钱多，这个是永棋的小师弟，袁祟，借住在我家一段时间。小师弟，这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钱多多。”　　钱多多看见桌上的豆腐鲫鱼汤，惊讶道：“呦吼，阿兮，今天太阳还是从东边升起呀，没想到在我有生之年，还能吃到你做的豆腐鲫鱼汤。”袁祟闻言，眼眸一沉。　　林兮正在舀汤的手一顿，用没什么情绪的声音回道：“你如果想吃，以后你来就做给你吃，你这样说的好像我是多小气的人。”　　钱多多大大咧咧坐下，一边吃着菜一边吧唧嘴的说：“那还是别了，我和豆腐鲫鱼汤什么仇什么怨啊。”　　林兮笑着将汤递给袁祟，袁祟伸手接住热汤的时候不经意间碰到了林兮那双冰冷的手，他想，在一个温暖的家里，怎么会是这样冰凉的手。这一顿饭，三人也不怎么说话，只听见电视机里的天气预报员在说，明天A城局部阵雨。　　A城2465平方公里，局部是在哪里？林兮每次看天气预报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饭后，钱多多理所当然的滚去了沙发上，斜躺在沙发上，拿着电视遥控器胡乱换台。林兮走过来，用脚踢了她一下，示意她挪位，钱多多极不情愿的将屁股挪了一尺。袁祟倒是自动自觉去洗碗。　　林兮看着她这幅吃饱喝足的模样，只觉得好笑，明明今天傍晚的时候还那么义愤填膺，现在就变得懒洋洋的样子，还以为有多不开心呢。她伸脚踹了踹钱多多的屁股，钱多多就炸毛了，十分委屈的说：“怎么了怎么了呀，我不是都给你挪位了吗。”林兮揪着她的小耳朵，耳提面命道：“小祖宗啊，你吃完饭就趴着呀，走走走，出去散步，你这样会胖成头猪的。”说罢就拉着钱多多起来，她笑着对厨房里认真洗碗的袁祟说：“小师弟，我们下去散散步啊。”袁祟点点头。　　钱多多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接过林兮递给她的大衣和围巾，不情不愿的穿上鞋，跟着林兮出门了。　　天气还是很舒服的，A城不会下雪，在这样暖和的南方，就算是冬天，也不会让人穿的太臃肿。钱多多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和林兮慢悠悠的走在小区。小区的路灯黄灿灿的，照得路面都在发亮。林兮走在前面，手插在大衣口袋，一步步走着。钱多多琢磨了很久，在内心挣扎了许久，说：“嗯，有件事是这样的，我想你也总会知道，与其别人告诉你，还不如我来告诉你。”　　林兮放慢脚步，与她平行，说：“你说。”　　“顾茂回来了。”　　钱多多十分不确定地说道，她之所以不确定，并不是因为她不确定顾茂是否回来了，她不确定的是，林兮她现在对顾茂的感情。　　林兮突然笑着大呼一口气，她的眼睛晶晶亮，她笑着搂着钱多多说：　　“我还以为什么事呢，这有什么好纠结的。”　　钱多多霎时间就松了口气，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那就好，那就好，害的姐姐我还犹豫好久啊。”　　林兮笑了好一阵，略带嘲讽的说：“其实我今天早上已经遇到他了。”　　钱多多惊讶道：“啊？在哪？这么快。”　　林兮平静的说：“在地铁。”　　“我靠……”　　钱多多看着林兮，努力想在她的脸上看出个蛛丝马迹，可惜却没能看出什么。　　“我和顾茂以前没什么，以后也不会有什么。”林兮像是陈述一样说道。　　不会有什么可能。林兮心里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