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

乌梢蛇精虽被红衣女子所阻，却似乎仍不死心，吐了吐信子道：“嘶——你是何人，多管闲事，老娘到嘴的肉，岂是谁都能抢得走？”那红衣女子却是不动声色，也懒得多费唇舌，只倏地扬起手中尚带着雷电之光的赤金软鞭，再一次抽向乌梢蛇精。那蛇精到底是害怕此物，在鞭子落地一瞬已化作一阵青烟，不知所踪。　　长青早已不记得自己是被蛇精追杀，只是一味呆望着那红衣银发的背影，心跳如同擂鼓。他心中异常紧张，但又有些害怕，眼前救了自己性命的女子，难道真的是一直出现在自己梦中的人吗？　　“你……是谁？”长青唇舌有些发干。　　红衣女子闻言却未转身，只是略侧了侧头，长青只觉又置身梦中一般，手中也不觉抓紧了树干。可等了许久，那女子终究没有转过身来，反而渐渐远去。长青此时也顾不得害怕她是否就是村中传言的白发女妖了，提步便向红衣女子追去。　　“恩人……恩人等一等！”长青并不见那女子步伐很快，但却觉得追了好久方才追上。他张开双臂拦住那女子去路，气喘吁吁道：“恩人可否告知小可性命，小可也好回去为恩人立牌，每日供奉……”长青抬眼朝女子望去，却发现那女子也正微微仰首、款款瞧着他：一双秋水如同一泓清泉一般，毫无杂质；苍白的面颊略显消瘦，却又有一股脱俗的娇柔之美。长青怔怔地瞧着她，一时竟不敢再在她的面前胡说八道，忙将后面的话咽回了腹中。　　“供奉自是不必。”那女子声音如流水过涧，一层层翻入长青的心中，似乎让他想起了什么，但他尚未捕捉到，却又消散不见，“你还是快些离开此处吧！这里临近妖界，山精野怪多在此地栖息，你还是少往这林中来的好。”说着她手中的长鞭倏然散发出蓝色法芒，接着便化为了一盏油纸灯笼。那女子侧身指着一条隐蔽的小路又道：“顺着这条路向北走一炷香的时间，便可回到路上。这盏灯你拿着，不至辨不清归路。”　　长青怔怔地接过灯笼，见那女子又要走，这才反应了过来，忙道：“恩人……可是来自天虞山？”　　那女子重又顿住脚步，还未开口，一旁的草丛中便传来沙沙声响，接着便有一头如同高头大马一般的黑狼缓缓迈步走出。长青抬头呆望着那头朝他龇牙的黑狼，只觉得浑身血液都要凝固了一般，手中灯笼也险些摔在地上。红衣女子轻轻抚了抚黑狼的面颊，那头黑狼方才不再看向长青，安静地重又卧在了一旁。　　“天虞山并非凡夫俗子可往之处，我劝你也莫动此心。”女子淡淡而言。　　长青忙要解释，看了一眼那黑狼，语气便弱了一半：“不……我不是……我只是……我不知为何，这些年来一直都能梦到一个红衣银发的女子背影，像极了恩人姑娘。不知……不知恩人姑娘是否认得我？”　　女子垂眸望向黑狼，黑狼则忽然看向长青，开口道：“凡夫俗子，心存妄想！还是赶紧回村子中去吧！”　　长青见黑狼忽然开口，不由吓得汗毛倒竖，他咽了口唾沫，方才敢看向一旁的红衣女子，却见她仿若没有听到自己刚才所问一般，只是冷冷清清地望着自己。长青顿觉自惭形秽：“她这么美，又有术法傍身，我不过是一个凡夫俗子，又怎会与她有何关系？这么多年，都是我在妄想吗？”想到这儿，他不由握紧了手中的灯笼杆，转身便要离开。　　就在这时，远处的林子里忽然响起一阵阵呼喝：“这边这边——那蛇妖在这里！”　　长青知道是那些外乡人，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忙回头又道：“对了！近来村里村外来了不少外乡人，他们各个身负异能，说是要往天虞山寻找什么魔珠的，若是遇到他们，你们一定要小心！”说罢，也不知该再说什么，只好又转身离开。　　“凝……你等等。”　　长青闻言立刻回头，却见那红衣女子本已苍白的脸上更添了一丝愁容，她犹豫了片刻，方才启口问道：“你可知那些外乡人受何人指使？”　　长青摇了摇头：“我也不甚清楚，但听那些外乡人说，天虞山有魔珠的传言是来自妖族，但不知为何，也并未见妖族有何动静。”　　“哼。”黑狼冷哼了一声，“你身处之地已遍布妖族，只是你肉眼凡胎……”　　“冽！莫要吓他！”　　红衣女子止住黑狼的话，但这一言已让长青吓了一跳，忙问：“妖族竟已混入人族之中了不成？”　　红衣女子抿了抿唇，最终还是颔首道：“隐灵村在这人、妖边界屹立已有千载，其中早已混居了不少妖族，只不过因三族有契，故而双方都愿明说罢了！”　　“你是说……我们村里是人妖混居的？那村长是否知晓？”　　女子点了点头：“他既然是村长，自然知道此地规矩。不过你也莫要害怕，这些妖族既然居于人界，自然要遵守契约，不会妄为。怕只怕近来那些外来人之人……”　　长青想起三年前村长和妖族的女将军会面之事，村中许多人竟也没有对那女妖的出现太过惊讶。他当时就觉得有些奇怪，若红衣女子所言是实，这一切也就解释的通了。那邹郎中是否也是妖族之人？他正胡思乱想着，只听黑狼开口道：“那些人志在天虞山，我们还是尽早返回的好。”　　红衣女子却忽然有些犹豫起来，她看了一眼长青，竟软语对那黑狼道：“不如……我们先到隐灵村中……”　　“主人，此举不可。”　　“可那些人若……”　　黑狼仍是摇头：“若他们发觉了主人的身份，之前种种便都前功尽弃，主人千万三思，万不可再心软。”　　长青不明二人所言，蹙了蹙眉，接口道：“村里如今外人很多，即便邻村也是如此。二位若要混入村中，一时恐也难被察觉。若你们仍有顾虑，恩人可称是小可远方表姐，只是这位……”他指了指黑狼“若不能幻化，恐不便入村……”　　“你引我们入村，就不怕我们也是那些吸人精血的妖怪？”黑狼龇牙道。　　长青被它吓得向后退了半步，但当他的目光与红衣女子相遇，却摇头道：“恩人姑娘既然救了我，自不可能是坏人，我相信她！”　　“愚蠢！”黑狼嗤之以鼻。　　倒是那红衣女子闻听此言，第一次朝着长青盈盈一笑，道：“那……我便为表姐，翎岚。”　　“主人！”　　名唤翎岚的红衣女子转身抚住黑狼的头，用极低地声音央求道：“冽，求你……我会小心……”　　半晌，黑狼方重重地叹出一声：“好。那我就在附近，你若有事……”　　“你放心便是！”翎岚笑着揉了揉黑狼的头。那黑狼复又叹了口气，忽然转向长青道：“你小子老实一些，莫要再给我家主人惹麻烦，不然我便一口将你吞入腹中！”　　长青极为无辜地看了那黑狼一眼，但也自知解释无用，便只好点了点头。那黑狼这才又看向翎岚，随即阖目抵住了翎岚的前额；一刹那，长青只觉白光耀目，如同阳光忽然穿透了层层树木照射了进来一般。但不过一瞬，那白光便又消散无踪，周围再次陷入一片黑暗。待长青的眼睛重新适应了这漆黑的环境后，却忽然发现那头黑狼已然不见，而翎岚满头银发却如同被墨染过一般。“那头狼难道变成了她的头发不成？”长青低声嘀咕。　　翎岚“嗤”地笑出声来，那声音如檐角铜铃随风而动，甚是好听。只见她莲步轻移，缓缓转了个身，又一步一步朝长青走了过来，“他只是助我隐藏这异常发色而已。”　　长青本以为自己声音很小，却未料还是被她听到，脸上顿时升起一片红晕，正欲说话，却见翎岚竟朝他越走越近，心中更觉紧张，胸口如同擂鼓：“呃……恩……表姐的头发为何是白色？”　　“我曾生过一场大病，之后便是如此了。”翎岚见他不甚自在，想来是仍害怕她的身份，故而也不再靠近，提步先行：“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