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中住了几天,她混在秀女中,已经将宫里的情况摸了一个遍,谁与谁不对付,谁又与谁走得颇近她都有所了解了。    却还是想不到究竟能有什么办法。    几天下来,她又开始夜不能寐了。唐覆白亦着急,三番五次地遣胡阳伯来问候,蔚饮都把人打发了,最后一次胡阳伯看她又要打发自己,单刀直入地问,莫不是想嫁入帝王家。蔚饮干脆说:“要不你去问陛下?”这才又稳住一次。    第二日,她终于收到风声,皇上今夜会临幸虞贵妃。    亥时一过,她便立刻打发一个宫女去请皇上。    宫女听了她的命令却不敢挪步,神色紧张地劝道:“今夜皇上在虞贵妃处,小姐您还是明日再见皇上吧。”    蔚饮把最后一支银丝珐琅珠翠插入发髻,对着铜镜左右看了看,道:“你就跟皇上说,我身体不适,想要立刻见他。快去,我待会就去谨身殿等他。”    那宫女索性在她面前跪下,哀求道:“小姐您不知道现下宫中的规矩,每次虞贵妃月事来时,其他主子才有机会给皇上侍寝。今日虞贵妃月事刚过,您偏偏选这个日子见皇上,这无疑于向虞贵妃宣战啊!”    宫女以为自己已经跟蔚饮说清了其中的厉害关系,谁知蔚饮竟站起来,回光返照一般,握着拳头道:“如此甚好!你快去吧,就说是我死活要见皇上的,有多严重就说得多严重,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宫女眼见拗不过蔚饮,悲咽了几声,掩面出了门。    蔚饮这才换上准备好的酡红春罗衣,再最后查看了一遍妆容,往那谨身殿走去。    等她踱到了谨身殿外时,已看见殿内点起了灯光,皇上想必已经到了。    他到得这么快,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但也让她更多了一分把握。    在殿外假意徘徊了一会儿,忽然听得远处响起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在空空荡荡的宫城内散落开来。    她转了一圈都未看到是哪个方向来的人,却听得那脚步声攸地放缓,一个听着淳绵却故作尖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本宫还以为是谁。”    蔚饮回头一看,还未看清来人,就闻到一阵馥郁的黄熟香味,定睛一看,一个着盛装的华贵夫人款款而来。    她早就听闻虞贵妃的大名,今日一见,果不虚传。虞贵妃身姿绰约,连蔚饮看了也觉得赏心悦目,可对上贵妃的一双眼睛时,那面上的狠戾之色顿时令她不寒而栗。    正看着,虞贵妃已走到她跟前,一旁搀扶的太监啐声道:“哪个宫的婢女?见了贵妃也不行礼?”    蔚饮才慌里慌张地行了一个万福礼。    “你是哑了还是傻了?等着娘娘问候你吗?”太监又喝道。    “蔚饮向娘娘请安。”    话音刚落,虞贵妃便冷声道:“本宫还以为是哪路的神仙要下凡,急急来催皇上迎接呢。”    蔚饮素知虞贵妃恃宠而骄,今日一见,果然好生威风。    左右想了想,蔚饮垂首道:“娘娘何必如此动怒,蔚饮只不过想为娘娘分忧罢了。娘娘信期刚过,须得多多……”    话说到一半,蔚饮先是听到迎面“嗖”的掌风响起,接着整个人就被打翻在地。    虞贵妃这一掌用尽了全力,打完后还踉跄了两步,身旁的人纷纷扶住,不停地劝她息怒。    蔚饮缓过神来,这才觉得脸上如被热铁烙过一般,火辣烧心。    虞贵妃甩开左右人的搀扶,教训道:“来路不明的野丫头,也敢在本宫面前放肆!”    这时,远处跑来一个太监,见出了大事,急忙劝道:“娘娘息怒,这是出了什么大事儿呀!皇上正在殿内呢!”    说着他低下头一看,一眼认出了倒在地上的蔚饮,伸手正要去扶,虞贵妃便往前走了一步,微眯着双眼直瞪着太监。    蔚饮撑着身子,正欲起来,看到太监都被吓得退了下去,她也干脆趴着不动。    虞贵妃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蔚饮,冷冷道:“还未入宫就如此狂妄,本宫今天权当给你立了一个规矩。”    虞贵妃话刚说完,忽然换了一副面容,往前踏了一步,娇媚地唤了一声“皇上”。而她脚下的那支金云凤头的高底鞋稳稳地踩在了蔚饮的手上。    蔚饮吃痛,正欲收手,虞贵妃的脚已经收了回去。她宽大的裙摆遮住了蔚饮的手掌,谁也没看到这裙下的一幕。    “出了什么事?”皇上声音由远及近。先前救场的太监这才敢上前把蔚饮扶起来。    虞贵妃从袖中掏出一个香囊道:“陛下刚刚出来的急,臣妾没来得及把这几日绣的香囊给皇上,这香囊里加了南疆的珍贵草药,有安神静气之效,故而急急来追陛下。没成想在殿前遇到了蔚小姐,蔚小姐进宫数日,妾身都未与她相见,就想多说两句话,头先是闹着玩呢。”    皇上又侧头看了看蔚饮,蔚饮低眉顺目地点了点头,道:“娘娘体恤民女,实属后宫典范。”    她用未被打到的另一边脸对着皇上,皇上一时也未看出端倪,便好言说道:“爱妃先回去歇息吧,朕明日再去看你可好?”    虞贵妃领了情,温温顺顺地跪了安。    人走了,皇帝才往谨身殿走,蔚饮低着头跟在身后不发一言。    进到殿内,皇帝便说:“尚仪局的人都没有教你宫中的礼仪吗?禁宫之地,岂能如小儿般嬉戏。”    正怪着她不知轻重的,他转过身来就看见她的半边脸已经肿了起来,四道指印触目惊心。    皇帝急忙低头要去仔细瞧,蔚饮连忙避开。    他叹了一口气,朝门外说道:“曾禄,去把太医叫来。”    接着又对蔚饮道:“还疼吗?”    蔚饮摇摇头,含混不清地说:“谢陛下关心,是蔚饮鲁莽冲撞,一点教训是应受的。”    皇帝看她脸肿得已经说不清话了,便柔声说:“待会太医来看过你就先回去休息吧。”    蔚饮又摇摇头,仰起头来,泪眼婆娑地看着他:“陛下,蔚饮虽有错,但蔚饮想问您一句……当日您说的保我一世,可是当真?”    她梨花带雨的样子,倒是没藏得住倔生生的脾性,殿内灯火不明,照得她的面庞影影绰绰,但那双眼睛,却如深海现了明珠一般。皇帝一下子分了神,定了定才道:“她就是性子有急,加上几日未见朕,朕见了她又走,难免有些不开心。”    蔚饮点点头,抚了抚吃痛的那只手,作出深明大义的姿态道:“蔚饮并不怨娘娘,蔚饮只是想问明陛下的心意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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