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让唐覆白带回去了,因为它实在跟蔚饮不亲近。    蔚饮时不时会去看看狐狸的伤势,唐覆白听到她叫它“十成十”,便问道:“你叫它什么?”    “十成十啊,这是我给它起的名字。”    看他听了似乎觉得可笑,蔚饮便问道:“怎么,你偷偷给它取了?”    “它有名字。”    “果然如此,叫什么?”    “白色的狐狸。”    蔚饮嗤笑不已:“这是取名吗?你这是给它取了一个句子。”    “这不是一个句子。”唐覆白狡辩起来。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斗起嘴来,唐覆白忽然意识到气氛有些不太对劲。于是扔了句“还有事”,就走掉了。    蔚饮没有察觉到,只当他不敌自己,落荒而逃了。    日子就这样平淡无奇地过去了,在陈达的践行宴上,蔚饮第一次喝醉了。边军将士们喜欢喝高度的秦酒,席间她听到有个副总兵说这酒“醇香悠长,浓而不艳,正是一个好女子的标准”。    于是她有些好奇地喝了一口,呛得她咳了好几下,心想这个人真的是胡扯,可等那酒上头时,  她忽然觉得有些飘飘然了。在久违的闹哄哄的气氛下,她一不小心就多喝了两杯。    后来喝大了,似乎还抓着邻座的袖子,开始胡言乱语起来,最后在兴头上时,不知道是谁把她架走了。    回到房里时,有人给她端了杯茶,说可以解酒。她喝下去以后,人果然清醒了一些。    给她端茶倒水的人退下去以后,她正想宽衣睡觉,忽然看到房中还有一个人——唐覆白。    唐覆白走过来,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他问:“公公你想做女人?”    蔚饮本来已经坐到床边了,听他忽然这么问,立刻站了起来,可是她已经失去了平衡,又重新跌坐下去。    唐覆白还是站在五步之外,又说:“席间你在桌上说的,偶尔做一下公公也挺好的,做女子束缚太多。你莫不是不记得了吧?”    “做女子?你有办法吗?有办法让我做女子吗?”她只知道自己很认真地想问清楚,可说出来的话都有些不受控制。    唐覆白现在有七成的把握,认为这个玉全胜是想做女子而不得了,很快他又有了新的困惑,玉全胜到底是做了宦官才想做女子,还是想做女子才做的宦官呢?刹那间他又想,玉全胜不会真的是女子吧?但他迅速打消了这个念头,觉得蔚饮已经如此可悲了,行为出格也不足为奇。    从此以后,蔚饮在唐覆白眼里,真真正正变成了一个身残志坚的公公。    酒后的蔚饮已经全然忘记这段对话了,她只知道唐覆白依然怀疑她,怀疑她会不会跟蒙古人勾结,怀疑她是不是要陷害他。    但他做的很好,她只要一日是清白的,他就绝对不会伤害她,而且甚至帮忙、相救都不在话下。    她以为他这样也活得很累,殊不知自己那些行径,不怀疑一下,倒显得他不称职了。    新的巡抚上任,“十成十”伤势也好了,虽然缺了一个脚掌,但是跑起来还是挺矫健的。    寒冬来临前,家家户户在白日里也掩门关窗,街上的小贩偶尔吆喝两句,尾调拉得悠长,一直飘到空荡荡的巷尾才消失。    冬天草原上的物资匮乏,所以一入冬,边线的掠夺和骚动就特别多,所有的人都屏声敛息,等着逃避又或是出击。    此时已被升任为三军总督的唐覆白就收到前线情报,蒙古孟加乍忽部全线出动,正从河套向安定、秦州逼近。唐覆白立刻命令边线各地镇抚官员拘收人畜,时刻备战。    作为监军的蔚饮也跟着唐覆白赶往榆林重镇波罗堡,刚刚抵达,就有斥候来报,称发现了蒙古蒙加乍忽部的大本营。    这个消息犹如一颗深水弹,搅得全军上下震动不已。    只有毛乌素沙漠上的风,勇猛地整夜呼啸。    是夜,蔚饮正在帐中哆嗦地烤着暖炉,忽的狂风大作,她一抬头,就见唐覆白掀开帐门,裹着满身风沙,一脸凝重地走了进来,在她对面坐下。    唐覆白接过蔚饮倒的茶,喝了一口,嘴上终于有些血色:“公公,我有事情要与你相商。”    她看着他一脸肃穆,预感到这不会是一件轻易的事。    “我想出兵。”这四个字掷地有声,纵使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心头一颤。该来的,终于还是要来了。    蔚饮点了点头,一双眼睛盯着炉火里跳跃的火焰。    唐覆白知道她并不明白自己的意思,“我说的出兵,指的是……千里奔袭。”    蔚饮这下才抬起头去看他,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是说,深入虎穴,以身诱敌?”    她看他没有在开玩笑,于是周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起来。    “大人,”蔚饮终于开口,“把前来进犯的蒙古兵击退,已经是一件很难的事了……我军这么多年,还没有真正地打赢过吧?”    “正因为如此,一场真正的胜利才如此有必要。这一次的时机千载难逢,如果错过的话,可能你我有生之年都不会等到了。”    趁着蒙军主力前来掠夺的契机,跑到蒙军身后端了他们的老巢,这真的是已经惊心动魄的事。纵使她如此软弱胆怯的人,都有些期待。但她也很清楚,十年来,北边的军防简直是不堪一击,开国时被击回漠北的蒙古残余势力近年来不断进犯,且有越发向南进逼的趋势。在唐覆白之前的三军总督,基本上从未成功对蒙古作战。    在边关未到一年的时间里,她也与其他边民、军士一样由衷地渴望能够获得一次胜利,更不用说肩扛重任的唐覆白了。    千里奔袭这样的事,如果成功的话,就是足以载入史册的功绩了。但如今的军队已经不似开国时期那般骁勇善战了,他手下虽有精锐,可还是不能与最高水平的开国将士相比,如果失败了,如果失败了……她根本不敢往下想。    “玉公公,”唐覆白打断了她的思路,“你跟我一起去,有没有问题?”    蔚饮只顾着分析利弊,根本没有想到唐覆白居然还想她跟他一起上战场。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如何应对。但她很想问,可不可以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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