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差

“真的？”　　　　苏澄难以置信，他居然这样就答应了？　　　　“嗯。”　　　　程释点头。　　　　从小姨母就教他，做人得明辨对错，做对了，旁人并不一定会赞颂，但做错了，人家全看在眼中，最后一定会付出代价。　　　　上辈子，他做得最错的一件事就是帮错了人，于是用生命偿还。　　　　这一回，他学乖了。　　　　把姑娘家弄哭了，虽不是有意的，现在立刻补上亏欠，免得日后得付出更多。　　　　“你想怎么撮合？心里可有章程？”　　　　程释也就是一问。　　　　苏澄在他心中就是小迷糊，一直以来想方设法让苏德与小桂氏多见面，却从来没什么有效手段来增进他们的感情，多半还得靠他动脑筋。　　　　不想她仰起小下巴，一脸自豪地把“英雄救美”的桥段讲了一遍。　　　　末了还露出求赞的表情来。　　　　程释：“……”　　　　他真是夸不出口。　　　　“你和你爹爹通过气吗？”他问，“如果他不知道，遇到匪徒时，因为害怕跑掉，没有英勇抗敌，岂不是白费了你一番心思。”　　　　“我想来着。”苏澄嗔怪地瞪他一眼，“昨天去温泉池那边找他，结果被你搅了局。”　　　　然而很快发现重点不对，再次炸毛：“什么叫做我爹爹会因为害怕跑掉，他不是那种人！他心地最好了，一定会保护桂姨姨的！而且他会功夫，那些假山匪肯定不是他对手！不许你诬蔑他！”　　　　“嗯，你说得都对。”　　　　为了谈话有效推进，他决定不与苏澄唱反调，不是原则问题都顺着她，免得争吵个没完，偏离中心太远拉不回来。　　　　“不过……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告诉你爹爹了。”　　　　“为什么？”　　　　“如果他提前知道了，到时候便不是英雄救美，而是演戏欺骗。一段美好的感情不能从欺骗开始，对不对？”　　　　苏澄晚上吃了太多蔬菜，肉却不够，脑筋缺乏油脂润滑，转得不够快，竟被程释绕了进去，傻傻表示赞同。　　　　程释再接再厉，“我虽然帮你，却也不能欺骗姨母。她抚养我长大，对我恩重如山。我撮合她与你爹，也是为了她有一段好姻缘，断不可能眼睁睁看她嫁给一个骗子。”　　　　“我爹不是骗子！”苏澄激动反驳，“他是好人！”　　　　“那要看他到时候怎么做。”　　　　程释强调。　　　　若遇到危险时苏德真的拼命护着小桂氏，而小桂氏也愿意嫁他，那他愿意改变想法，不再反对。　　　　毕竟，他重活了一回，也不想姨母像上辈子一样孤独终老。　　　　苏澄有点犯难，她当然希望一击即中，也相信爹爹的为人。　　　　可程释说得也很有道理……　　　　她摸着荷包里的玉娃娃纠结许久，“那……那如果你只是冷眼旁观事态发展，就不能算帮我。”　　　　“嗯，你说的对，万一事情发生偏差，到时候我再帮你想办法，才算帮你。”程释答。　　　　“怎么会有偏差，我都安排好了！”　　　　程释懒理她抱怨，只举起一只手来。　　　　苏澄见状，也举起小肉手，与他击掌为盟。　　　　于是第二日早起，两人难得同声同气地说起春笋肥美好吃，想亲手去挖。　　小桂氏乐得见他们相处融洽，全没有反对之意。　　　　苏德倒是想了一想，转身回房，从衣箱里取出一柄软剑。　　　　上次遇袭之后，他做了一番总结，认为自己虽然从小习武，但缺乏实战经验，且双拳难敌四手，才会令自己与女儿都吃了大亏。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这次出门便带了可以藏在腰间的软剑，以备不时之需。　　　　四人在护卫的簇拥下离开庄子，在庄头带领下来到目的地。　　　　苏澄给护卫们一人发一只藤篮，“大家都要挖笋，挖满一篮才许回庄子，挖得越多，你们晚上能吃到的也就越多哦。”　　　　分派完任务，又拉着苏德与小桂氏往林子深处钻，“我们去那边儿，大家分散点。”　　　　一边说一边回头看程释。　　　　他拢着袖子跟在后面，不时伸手指一指方向——来旺与雇来的“山匪”约定地点，还送上地图，可惜苏澄完全分辨不清道路，只能依靠程释。　　　　苏澄走得很远，才装模作样地准大家挖一次笋，挖出来后立刻又要往更远的地方去。　　　　苏德与小桂氏都当她小孩子脾气，全顺着她，没有异议。　　　　只有程释看得惨不忍睹，觉得这姑娘做戏假得可以。　　　　好在最终顺利钻出树林，来到一处山坳处。　　　　此处景色优美，地势平缓，远处有耕田，近处有官道，道旁还有耕牛漫步。　　　　可惜还没来得及欣赏赞叹，路旁的大石后就蹿出两人，黑衣蒙面，手持长剑，往他们这边杀了过来。　　　　苏澄拉着程释躲进树丛。　　　　苏德抽出腰间软剑，“桂姑娘，你别怕，我会保护你。”　　　　苏澄暗暗点头，她就说爹爹一定不会逃跑，一定会保护女子。　　　　看他拔剑的动作多么流畅优雅，打架打得这么美……　　　　还没想完，就见苏德手中剑被黑衣人打掉了！　　　　苏德反应很快：“桂姑娘，快走！”　　　　言罢拉着小桂氏返身就跑。　　　　两名黑衣人穷追不舍，招式凌厉，刺来的剑锋好几次险些伤到苏德。　　　　“这……不对啊！”苏澄傻眼，抓住程释，“程哥哥，你快想办法。”　　　　她都发现不对，程释当然不可能不知道。　　　　他已想好对策，只安抚苏澄，“你别担心，我有办法，你好好在这里等着我，千万别乱跑。”　　　　这时往林子另一头去寻苏家护卫肯定来不及，他自己又不会武功，贸然跳出去除了多送一条命，根本帮不上忙，只能智取。　　　　程释打起耕牛的主意。　　　　他猫腰沿着树丛走过去，一路走一路折下许多嫩枝编在一起，来到一只隐在树丛后的耕牛身旁时，已编成一片半人高呈扇形的“扫帚”。　　　　他将“扫帚”绑在牛尾上，抄起一块石头狠狠砸在牛身上。　　　　耕牛吃痛，发足狂奔，身后“扫帚”扫起尘土飞扬，远远看着，仿佛有骑队奔驰而来一般。　　　　两名黑衣人见状，果然手下迟疑，正打算撤退时，林中冲出几人，全穿着良国公府的护卫服侍，出手利落，将二人捉住。　　　　几乎同时，那两人口中流出黑血，脑袋一歪，就此断气。　　　　“又是一样的死法！”为首的护卫气结，“快得连阻止都来不及！”　　　　他们并不是苏德带来的人。　　　　因为青莲山下那次事件的真凶尚没有头绪，良国公一直派人暗中监视着苏德父女的行动——当然是为了保护他们。　　　　当跟踪来旺的人回禀苏澄雇用假山匪之事后，良国公决定将计就计，以此引暗害苏德的人出来。　　　　只是没想到计策只成功了一半，依然没捉到活口。　　　　程释尚不知那件事，听得不明不白，但见苏德与小桂氏确实没了危险，也不多追问，决定先去把苏澄带回来。　　　　谁知来到先前藏身的树丛后，却发现苏澄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