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会心一笑,皆不言语。    谢晴瑶待云瞳转回心思,方正立堂中,对着众人朗声说道:“晴瑶不才,蒙诸位姐妹推举,忝居尊位。受命以来,日夜谋策,不敢稍懈,恐负所托。尝有一事,忧惧在怀,今不吐不快┄┄如英王所言,翠屏山弹丸之地,处三国之间,粮草不备。前逢乱世,三国制衡,此地犹能暂居。今紫胤强霸,先灭赤凤,后扫玄龙,已兵临山下。而英王心有远志,腹有良谋,绝非张晋清之流可比一二。若与之战,晴瑶实不敢言胜。”    众人默然。    “诸位姐妹与晴瑶在此聚义,志趣相投,心神相契,此晴瑶大幸!然困守山林,偏居一隅,碌碌无为,诚非所愿。我辈堂堂女儿,生于天地之间,不求彪炳勋业,亦当奋发图强,不负平生所学,父母之望。前未遇明君,屡遭疑忌,此心日夜彷徨。今英王光降,屈身延揽,礼贤下士。待我以诚,许以厚禄┄┄”    谢晴瑶目光掠过云瞳,环视众人。“英王贤名,传于四海,诸位皆知。然今日一见,晴瑶更生敬服。英王爱才重义,连男子之能亦不轻忽,况于我辈?更兼宽宏仁爱,敢于担当,胸襟博广,心怀天下,真千古难遇之主!若不舍身相从,更待何人?”    众人且叹且赞。叶恒听得一阵心潮澎湃,凝望着云瞳背影,暗自言道:此生遇上王主,真是天意眷顾。    谢晴瑶最后说道:“晴瑶此身,愿投于英王麾下,鞍前马后,任其驱驰。不知诸位姐妹何意?可同此心?”    众人各自起身,纷纷言道:“愿追随寨主,共投紫胤,效命英王!”    谢晴瑶颔首致意,便率一山之众,跪于云瞳面前。    云瞳急忙双手相搀,展颜笑道:“得晴瑶相助,我再无可忧!”便依前言,与其歃血为盟,结为姐妹。    见大事已了,云瞳命叶恒先下山与沈莫等通个消息,自己在山寨稍作流连。又见了被拘押的胡洁等人,温言抚慰一番,令其清点粮草,仍向赤凤转运。    堂中排开盛宴。云瞳与谢晴瑶且饮且聊,十分尽兴,都生出知己之感,只恨相识太晚!酒至半酣,双双起座,携去后山闲话。    谢晴瑶先自叹道:“今日与你结拜,让我又想起了阿战,我与她亦是金兰之好,莫逆之交。”    云瞳见她提起聂战,随之想到聂赢,便开口相询:“二姐也是玄龙国人么?怎么与冠军侯姐弟熟识?”    谢晴瑶一径摇头:“我是金乌国人!”    “金乌?”云瞳有些惊讶:“金乌谢家?”    谢晴瑶点头之后又是一声长叹:“这些事说来话长!我娘是谢家幺女,素来纨绔,自命风流。我爹倒是出身书香门第,可惜家境败落,衣食难以为继,被他继父半卖半嫁,作了我娘的外室。我与弟弟自小住在谢家大宅之外,名字也不在宗谱之上。”    云瞳一皱眉:“亲生儿女也忍心遗弃在外么?”    谢晴瑶冷笑道:“我娘可不缺儿女,我有异父姐妹五人,兄弟不下二十个。估计连她自己都叫不全名字来。”    见云瞳咋舌,谢晴瑶也是一笑:“我娘的正夫悍妒,她不敢纳侍宠进门,就皆娶为外室。给银两田地,独立过活,她每日奔走各处,慰问相思,过得十分惬意!谢家家主是她大姐,为她四处留情,几回责问,她竟然答道:我谢家出美人,六国之内都大大有名,贵富之家,争先聘娶,可谓供不应求。奉来的彩礼,样样金光闪烁,件件价值连城,足够我与大姐活上几辈子了。经此细算,每生一子,都是稳赚不赔!那为何不多生几个?若遇豪门望族前来求娶,我家却无子可嫁,难道任其在门前花轿争抢不成?”    云瞳听得瞠目结舌,半晌才笑出声来:“你娘甚有意思。”     谢晴瑶以手覆额:“我离开金乌这几年,也不知她又给我添了几个弟妹。说来也怪,她养出的儿子确实都天生一副好皮囊。弟弟与我一父同胞,他就生的如珠如玉,比我强上许多。只是这年头,男孩儿太过美貌,易招祸患!你看阿赢,但凡长得普通一些,玄承荫未必就霸着不放。”    提到聂赢,两人都有些沉默。过了一会儿,谢晴瑶继续说道:“那一年,阿战带着弟弟,遵奉她师门之命,来金乌寻我比武,较量几日,都未分出胜负。我两人年岁相当,十分投契,我便邀她姐弟住进家里,与阿战白日谈文习武,纵论天下大事,晚上秉烛夜话,抵足而眠。阿赢与我弟弟也十分要好。一晃他们就住了半年之久。期间,我曾动过心思,想将弟弟许给阿战 。只是我那娘亲┄┄”    云瞳笑道:“怎么,还怕冠军侯拿不出彩礼钱么?”    谢晴瑶摇摇头:“当时阿战并未以真实身份相告,我只当她是一名江湖野客。她见了我娘那副钻进钱眼里的风流做派,吓得够呛,连声婉拒,避之犹恐不及。之后,我娘每一归家,她都躲着不敢出来。”    云瞳哈哈大笑:“把冠军侯吓成这样,你娘真不是一般的有本事!”    “其实,她当时已然定亲,欲娶的正夫与她自小青梅竹马,情意甚笃。”谢晴瑶笑过之后,继续说道:“阿战这一生,只中意她夫郎一人,再未她娶。”    云瞳亦叹道:“她夫郎对她也是真心,患难相从,生死与共。真是一对佳偶,令人羡慕。”    谢晴瑶揶揄道:“你羡慕阿战?那你日后也只许娶一人。”    “嗬┄┄”云瞳眉峰轻扬。“有何不可?若有男子也这般痴情待我,我眼睛也不再看其他人了!”    谢晴瑶失声笑道:“怕是日后痴情于英王的男子太多,你眼睛都看不过来呢!”    云瞳想想自己见过的男子,不是心有所属,就是别有目的,眼里心里都没有自己,不觉泄气:“这辈子未必找得到这么一个人呢!”    “哦?不是有个现成的就在眼前么?”谢晴瑶奇道:“你那暗卫为了你,清白也不顾,性命也不要,一心助你守住芦城,达成所愿。还不够痴情么?”     “你说阿恒?”云瞳惊讶了一下。    谢晴瑶轻笑一声,又转回话题:“谁知后来,阿战又起了把她弟弟许给我的念头。”    “啊?”云瞳的思绪一下子被拽了回来。“你同意了?”    谢晴瑶见她问得急切,很是奇怪:“没有啊!”    “哦!”云瞳似乎松了一口气,却又立刻责问道:“你为什么不同意?”    那架势颇有些兴师问罪的意思。谢晴瑶愣了一下,苦笑说道:“我爹和我娘一点不同,他平生之愿就是我能认祖归宗,他能得个名分,日后好被葬入谢家祖坟。因而对我的婚事格外看重。”    “冠军侯的弟弟还不般配?”云瞳嗤道。见谢晴瑶不说话,这才想到方才她已说过,聂战并未表明身份。想这混迹江湖,无所根系的家事,谢晴瑶的父亲自然是相看不中。    谢晴瑶叹道:“再有就是阿赢,长得虽然美貌,可那性子却不讨喜,平日只爱摆弄双枪,阅看兵书,针织男红,下厨打扫是一点不会!更别提料理家务,侍奉翁姑了。”    云瞳不以为然的撇撇嘴:“阿赢不是寻常男子,自然不入世人俗眼。”    谢晴瑶听她也喊阿赢,喊得似乎还和自己一样顺溜,怔愣了一会儿方又说道:“阿战知我苦衷,此事遂罢!不久,她携弟归国,临行前与我结为姐妹,之后常有书信往来。后来我们又见过两次,直至龙脊山战后,遂成永诀。”    云瞳也是沉默下来。过了半晌,听谢晴瑶又叹道:“我听到聂家的遭遇,心中颇生出些悔意,若当初应了亲事,阿赢也不会落入玄承荫的魔掌!现在却是无能为力了。”    云瞳拂开肩头的落雪,问的单刀直入:“聂赢除了要振复他的家声,还有什么隐衷,非得受制于玄承荫?”    谢晴瑶答道:“我也是这次见到阿赢才知道。阿战归国即被下了诏狱,她夫郎惊惧忧怖之下,早产了一女。那孩子大约是先天不足,格外孱弱,需要一种特殊药丸方能续命,据说五岁之后才可医治。”    云瞳眸光一闪:“这药丸只有玄承荫有?”    谢晴瑶点点头:“不错!每月一颗,不能间断!”见云瞳眯眼冷笑,也便说道:“我也觉得此事蹊跷!可阿赢十分肯定,说玄承荫并没动过什么手脚。”    云瞳琢磨了片刻,又问道:“那药丸叫什么名字?”    谢晴瑶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喔!差点忘了┄┄就是此物!”说着,从怀中掏出那颗蜜丸。“阿赢托我给他甥女送去。”    云瞳接了过来,端详一阵,便擅自纳入怀中。“此事你不用管了,我替你办!那孩子在九龙城?”    “啊?”谢晴瑶惊讶的看了过来。“在阿赢故里,玄龙归偃。”    云瞳点点头,看谢晴瑶盯着她怀中,似乎很不放心,便笑着拍了拍她肩膀:“阿赢的事你也不用自责了。”    谢晴瑶心中更是疑惑,还不等说话,听云瞳又道:“我来娶他!”    “什么┄┄”谢晴瑶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是在玩笑?”    “怎么是玩笑!”云瞳嗔怪的瞥来一眼。“我再正经不过!”    “你怎么娶他?”    “明媒正娶!”云瞳想也未想。    “这┄┄”谢晴瑶有点摸不着头脑:“他现在的身份是玄承荫府上的┄┄”    云瞳一言打断:“很快就不是了!玄承荫那个老东西,我日后定叫她死于我剑下。”说着一把掰下身旁一棵枯枝。    “可是┄┄”谢晴瑶揉了揉额角。“你和阿赢是仇家敌国,他对你┄┄”    “他对我芳心暗许!”    “什么?”谢晴瑶睁大了眼睛,满脸的不敢置信!    “喏,你看!”云瞳也伸手向怀中掏出一物:“这个你一定认识!”    “破天匕?从哪儿得来的?”    “阿赢赠我的信物!”云瞳得意的在谢晴瑶眼前一晃,又塞进了怀里。    “啊?”谢晴瑶彻底糊涂了。见云瞳转身要走,急忙拉住。“等等!”    “还有何事?我急着下山呢!”云瞳皱眉问她。    谢晴瑶也不知道自己还想问什么,看着云瞳走得远了,这才急急问道:“娶了阿赢,你那个暗卫呢?会不会不高兴?”    “阿恒?”云瞳并未停止脚步,却转头促狭一笑:“二姐,你还真惦记上阿恒了?趁早打消那念头吧!那家伙我都搞不定,你也是白给!”    谢晴瑶看着她的背影,喃喃说道:刚才不是还说,若有男子痴情相待,就如阿战一般,心上只念着一人么!这么快就又全忘了。又想起云瞳的身份,径自摇头:她这样的女子,娶一而终,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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