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三在去年通过院试成了秀才,因他科考成绩优异,可以直接参加府试,不需要再进行录科,在他的同窗还在汲汲营营准备,田三选择留在书院温书外,也时常去接一些抄书写字帖的工作,多少补贴昂贵的书墨钱,因他在书院里成绩都算是名列前茅,书院老师也只是告诫他切勿因外物耽误正事便睁只眼闭只眼的随田三去了。    田爹掐好了时间,到书院时刚好晌午,正是午饭时间,通知门卫后,田三接到消息便出来接了他们进去,书院每个月都有固定日子可以让学生亲人探访或送日常用品,平时并不允许除老师和学生以外的人进入,因此此时除了田爹,还有其他三五人也在等着探视。    田三领着他们到一处凉亭,问:“现在是中午,你们吃了吗?”    得到否定的回答后,田三想带他们去食堂用饭,田爹想婉拒,他觉得自己在这个充满书香气息的地方有点不自在,并不想在这里胡乱走动,但被田三一句“大哥不吃饭,饿着我的侄女可不行”说服,又被田娇拉着手坚持要一起。    “娘亲说出门要跟着爹爹不许离开,爹爹不去我也不去。”    田爹还是犹豫,田三干脆让他们在这里等着,自己去打了饭菜过来,都是简单的菜色,田娇尝了尝觉得味道不错,那道什锦烩她以前没吃过,口味浓郁十分下饭,吃的她直打嗝。    饭后怕积食,田三便带他们参观书院顺道散步,走着走着便到了田三的宿舍,这里一般住的都是外地的学子,城里面大多都住在家里以通勤为主,但也有一些喜欢跟同窗一起念书的气氛所以选择住在学院宿舍。    田爹也是第一次参观田三的住处,不算很宽敞,放了一张床,桌椅一副跟一个柜子而已,东西看起来半新不旧很有些年头,但看起来还算结实,床上铺的是田大娘当年田三外宿时帮忙缝的被面,洗得有些发白。不过这里还算敞亮,环境清幽,十分适合学子苦读。    田蓉跟田娇两人在外头的大荷塘玩,上面有两只鸭子(三叔说是鸳鸯)正在泅水,他们两人就一人寻了一根长树枝往中间的鸭子戳,树枝勾不着反倒惊了水面,鸳鸯弄得“嘎嘎”乱叫,田蓉跟田娇也玩得兴奋,时不时发出“咯咯”笑声。    田娇玩得累了,看了下田爹跟田三还在屋里头说话,想拉田蓉去旁边休息,远远的有两人走来,两人一高一矮,略矮的看起来有些胖,模样是书生打扮,田娇猜应该是三叔的同窗,她站在荷塘边看着他们要往宿舍那边走去,冷不防其中有个人瞧见了田蓉,是高个子书生,他走过来问:“小妹妹,你是谁家的丫头?”    “我跟爹爹来看三叔……三叔在里头。”田娇这样回答。    “三叔?家里行三?看来是慎之的侄女,慎之现在在里头?”    得到田娇的回应后,高个子书生对田娇笑了一下,跟矮个子书生一道走进去,矮个子书生从头到尾看都不看田娇跟田蓉,看起来十分不好相处。    他们进去后田爹就出来了,问起他们两人在外头做什么,田蓉跟田娇你一句我一句叽叽喳喳地把“我们拿树枝戳鸳鸯”这件事讲了大半天,田爹没有插话,耐心的听他们讲,过不多时,田三送着那两位书生出来,高个子书生手里多了几卷书,矮子个书生倒是两手空空,互相道别后两人离开。    田三对田爹解释道:“他们是我的同窗,马公子跟姚兄,姚兄素来跟我比较亲近,马公子找上他跟我借中庸经义注解跟一些杂稿,我也不好拒绝。”    “马公子是比较胖的那位吗?”田娇问,“他都不理人,高个子的那位还会对我跟姐姐笑。”    “恩……马公子家境富裕,于人际关系上也有一些门路,时常有人找他帮忙,他应该是习惯如此避免被打扰。”田三委婉地说,“一般来讲我跟他也是不同路的人,不是姚兄找我话也说不到一块。”    田三拍拍田娇的头安抚一下,对着田爹说:“恩……那剩下的事就麻烦大哥,都由大哥大嫂作主就好。”    田娇神奇的发现讲完这句话,三叔的耳朵迅速变红,颜色鲜艳的不得了:“三叔耳朵红了!”    田三不好意思地摸摸耳朵:“阿,没什么。”他欲盖弥彰的掩饰。    田娇看见田三不让再问,她便识相的闭嘴,等到他们离开书院,她歪着头想了一路想不出所以然,憋不住问了田爹:“为什么讲完拜托爹爹,三叔的耳朵就红了?”    田爹只是笑,却不回答,反而是田蓉抢着道:“笨,因为三叔害羞了啊!除了生气跟喝酒以外,只有害羞才会耳朵红。”    田爹没说田蓉讲的对或不对,让他们两个乖乖坐好别乱动:“之后就知道,不用着急现在就要答案。”    听到这句话,田娇扭头对田蓉说:“美好的事物值得更多的等待。”    “……你在说什么胡话,我听不懂。”田蓉摸摸田娇的额头,“没发烧啊。”    田娇悻悻地拿开田蓉的手:“姐姐不觉得这句话听起来特别……特别厉害吗?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机会讲出来。”    “不觉得,你真的没有不舒服?”    “……”王有才又骗人。    ***    到家的时候已经傍晚,田家四人简单的用过饭,田大娘便要赶两个女儿去歇息:“头一次让你们出门走那么远的路,今天就不要胡混,早点上.床睡觉。”    田娇想到她带回来的糖葫芦跟平安结,想要早点拿给王有才,便跟娘亲撒娇,田大娘被她缠的没办法:“明天再给不成吗?你天天都见的到有才,就今天没见面,还要专程去。”    “糖葫芦放到明天就不好吃了,这是爹爹买给有才的,娘亲,好不好嘛─”田娇两只小手抱在田大娘腰上,使劲的蹭,弄到田大娘答应下来,她才喜孜孜地去找王有才。    王有才惊讶田娇这时候还会来找他,以往他们都是在白天见面,以为明天田娇才会来,看见她手上的糖葫芦,他恍然大悟,原来是给他送吃的。    前世她也如此,出门拿到什么觉得好吃,都要拿回来分他一半,这根糖葫芦他还记得,上辈子田娇也拿来给他吃,当时他是怎么答的呢?    “我不是说过这种甜到腻死人的东西我不爱吃,讲过的话都没在听吗?”    因为光线不佳,他不太记得田娇当时的表情,只是很不满田娇总是喜欢自顾自的分享她喜欢的东西,那根糖葫芦他最后没收下,她怎么处理他也没问过。    那么这次要怎么回答?    “……谢谢。”他接过然后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味道充斥在口腔内,其实也不是这么难吃。    看见田娇一直笑吟吟看着他,“干吗?你很想吃?一直看着我。”    “我担心你不喜欢……看起来不讨厌?”    “是没那么讨厌……不对,你都知道我不喜欢吃甜的了,还拿这个给我?”王有才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    “我只是……每一个值得珍惜的、美好的东西,都想要给你而已。”映着晚霞,田娇的脸仿佛镶了金边,看起来比平常好看很多,“我知道你不喜欢呀……但是……说不定,说不定这次就喜欢了呢?我不能因为一句话就先放弃嘛。”    听到这句话,王有才觉得自己的心酸胀胀的,有点不敢想前世的田娇听到他当时回应的想法是什么,他记得以前成亲后田娇常对他说:“话说出口的时候,多想一会,不是每个人都知道你没有恶意。”    那时的他不以为然,想的是要发大财,觉得自己与众不同,对于田娇的劝导只觉得“妇人之见”,后来她见他不爱听,也不再提,直到现实教他做人,王有才才能品得田娇话语的其中三味。    他眼神炽烈的看着田娇,看的她左右不自在,眼神飘来飘去,突然想到还有东西,拿出来:“有才哥哥,这给你。”    这个东西上辈子没有,王有才看着这个宝蓝色夹银灰的络子,颜色挺好看,但看起来不是很复杂,问:“这什么?”    “平安结,说开光过,保你全部平安的!”田娇高兴的说,“今天跟爹爹去城里,逛市集一个小贩卖的,他说有这个就能治病!”说罢有点可怜王有才的摸摸他的脸,“这样就不用再喝神婆的药啰。”    市集小贩、开光过的、包治病,王有才还来不及反驳他没病这件事,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忙问道:“所以这是你买的了?花多少?”    “二十文!”    “……”王有才觉得自己还是不能什么都依田娇,不然迟早有天家里要被她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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