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皇后双眼微睁,愣怔了片刻,柔声说道:“倒是本宫的不察了。潮笙,此事交由你去,去看看是谁失职了。”    “回禀娘娘。”潮笙走上前,欠了欠身,“说来很巧,我与那个掌管此事的宫女有过几分交集。她原本不是御膳房的人,是近日从福如殿调去的。奴婢当初还笑话她,放着福如殿的好差事不干,要去那累人的活。确是没想到,她一个新到御膳房的人,竟然敢这般玩忽职守。”    “福如殿、福如殿……”灵师瑶在心中喃喃念了几遍,想了起来,这不就是——她现在呆的地方,赵泠的住处吗?    “哦,又是良妃娘娘的人啊。”灵师瑶淡淡出声。    赵泠原本苍白的脸染上了一层薄红,她咬紧牙关,气急败坏地说:“你……你……”    然而一个字在嘴里咬了半天,仍是没有说出什么话来。她于是一撇嘴,眼里含着泪花,委屈地说道:“皇上,这件事是泠儿做的。泠儿向来是与她不合,不过是想教训一下她。不过饿几顿罢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这事便是妹妹做得不对了。”皇后缓缓道,“宫里自有宫里的规矩,不可随意破坏啊!”    “皇上……”赵泠可怜巴巴地望向卫潜。    卫潜几步走到她身边,摸了摸她的头,“爱妃这些日子安心修养即可,其余的事便不必忧心了。”    随即,他掀开纱帐,在皇后身边停住,“皇后,良妃一向率直了些,说话直接,做事也直接,心却不是坏的。况且,这也确实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是。妹妹就是这个脾气,在这个宫中倒是难得。”皇后微微笑着,点头称是。    “如此甚好,其余的事便劳烦你了,朕还有要事,便先离开了。”卫潜满意地点头。    “臣妾恭送皇上。”    卫潜迈开脚步,到那被指认为凶手的宫女面前,忽然顿住,绷起嘴唇,冷声道:“来人,把她给我带走。”    他话音刚落,迅速地窜出几个太监,将那跪在地上的宫女捉住。她也不挣扎,垂着头被拉了一个趔趄,仍旧不声不响。    “皇上,不如把这个宫女也交给臣妾来处理吧!这后宫在臣妾的手下出了这样的事,臣妾也想有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卫潜摇摇头,“不必。皇后你的为人朕是清楚的。此事是有人故意为之,并不是你管理不力。纵使千防万防,总有些有心人是防不住的。”    皇后闻言一愣,却仍是端方地回应:“能得到皇上这般的信任,臣妾心中感激不尽。”    卫潜的心思不在这里,并不看向皇后。“君太医,”他眯眼看着君涧,语气不明,“解良妃之毒的事,就交给你了。太医,定不会让朕失望吧!”    “臣自当竭尽全力。”君涧回答。脸上的神情并未波动一丝一毫。    “哼!”卫潜大步离去。大内总管齐肃迅速地迈着小碎步跟上,细声细气地问道:“皇上,接下来要去哪儿?”    “去太后宫中。”卫潜脸色沉沉,提到太后时,心中不由升起一股不豫之情。他本以为这一两年太后已如她自己所言,不再沉湎于过去,没想到,她竟然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次来了个大的。    真是亲娘啊!    “摆驾蓬莱宫——”太监识趣地没再多问,高高喊了一声。    而福如殿内,皇后对众人安抚了几句,又安排了一下这些事情的后续,便让一众人等散了。    灵师瑶擅自出宫,本来是有惩罚的,不过这时却没人顾得上。皇后一句话落下,便让她继续回景月宫反省。    ————    “姐姐,”灵师瑶出了福如殿,行了几步,忽闻身后一道和缓温和的声音响起。她应声转过头,却发现竟然是皇后跟了出来。她的身边并无多少人,只有潮笙和另一个贴身宫女在几步开外远远站着。    灵师瑶被她这声“姐姐”吓了一跳,稳稳的步伐一个趔趄,差点儿扭到脚。    “皇后娘娘,”她定了定神,眼睛微张,露出受到惊吓的神情,“妾惶恐,当不起娘娘如此称呼。”    “姐姐说的是什么话?”皇后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路过,上前轻轻握住灵师瑶的双手,“这宫中残酷,向来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这么多年眨眼就过去,宫中就只剩我与姐姐,是从皇上还是皇子时便跟着的老人了。姐姐何必与妹妹生分。”    灵师瑶:“……”完了,根本接不下去怎么办。她来这里时,只比较具体地得知了原主的基本信息,如年龄几何,父母是何方人氏等,关于她的人际关系,资料基本都是笼统地一笔带过。    她原本只想自己找个角落玩自己的,没想到有要用到这些信息的时候。谁料不知是承了谁的吉言,这几日她总莫名地被卷入纷争之中,她便顿有一种“书到用时方恨少”的惆怅了。    皇后的一番话中,她唯一清楚的是——原本的灵师瑶是皇帝卫潜的元配。江南女儿,深闺娇养,年龄一到便嫁给了指腹为婚,还是皇子的卫潜。后来父母不幸惨死,她便成了一片无根可归的落叶,孤零零地飘在卫潜府中。    至于皇后也是和她一个时期的老人,她是半点都不知情的。毕竟皇后现在荣宠加身,灵师瑶难以想象,卫潜这种人竟然能够如此长情?    灵师瑶理智地选择了沉默,露出一个似喜非喜、似悲非悲的万金油表情,以留够空白供皇后自由发挥。同时不声不响地抽开了被皇后握着的手,对这种掌心相贴的接触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当初我初入府时,诸多事宜不明白,还是姐姐悉心教导我。这份情谊,妹妹我直到今日也未曾忘记。那时我便觉得,姐姐一定是世上最好心肠的人了。”皇后没有了平□□人的威严,一缕青丝从她一丝不苟的发髻上散落出来,又加一阵清风拂过,便使她多了几分人情味了。    “所以今日要说是姐姐下的毒,我是第一个不相信的。姐姐受委屈了。”    灵师瑶:“事情查清楚了就好。”    “姐姐这个性子,真让我……唉”皇后道,“看着姐姐就要回那偏僻的景月宫了,妹妹心里难受。姐姐,这里没有外人,你且告诉我,巫术一案,是否有人陷害姐姐?”    灵师瑶敛目,语气平淡、模棱两可地说道:“事情已经过去了。”    心中却在吐槽,这题,她也不会解啊!她来后不久这事就发生了,完全是一头雾水。她不明白,皇后此时拉着她谈这些有什么意义。    “也是,皇上对姐姐诸多偏见,事实如何皇上可能也不关心。”皇后叹了口气,“若是姐姐能够解开与皇上的心结……”    忽地,她定定地看向灵师瑶,语气严肃起来,“我始终不相信姐姐会做出那种事,姐姐,你告诉我,当年的事是否另有隐情?”    灵师瑶:“?”当年的事?这题她仍然不会,看来今天这张“历史考卷”,她是要交白卷了。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已不想提起。”灵师瑶紧扣她话中的“当年”,似是而非地猜题。    “这……”皇后还欲说些什么,忽然,那边望风的潮笙发出了小声的喊叫:“娘娘,有人来了。”    皇后的脸色蓦地变化,恢复了平常模样,她对灵师瑶快速说道:“那姐姐保重。”便退开几步,作出刚遇见灵师瑶的样子。    “微臣见过皇后娘娘。”清朗声音传来,确是君涧。方才他留下为赵泠做了第一次治疗,故而离开得晚了些。    皇后笑笑:“太医辛苦了。良妃妹妹身体不适,方才下毒之人放在她面前她也不认,反而胡乱指控人,真真令本宫担心。若是将来良妃又说了什么胡话,太医可要多担待些,别往心里去。”    “娘娘宽心,这是臣职责所在。”君涧道。    “嗯,如此,本宫就放心了。”皇后轻轻一笑,“本宫有事,便先离开了。”    皇后带着她的宫女远去,原地就只留下君涧和灵师瑶,一时间谁都没有先离开。灵师瑶看了他一眼,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    “方才多谢太医出言相助。”他的目光专注而又让人摸不清,一时使灵师瑶十分不自在。她便挑了个话头,语气真诚地道谢。“之前我与太医相遇时,多有相烦,望太医不要往心中去。”    君涧看着她,半响,却没有接她的话,而是牛头对马嘴地来了一句,“方才,你的举动真是冲动。”    “啊?”灵师瑶眨眨眼,歪头思索了一阵自己刚才有什么举动,随即便有了结果,“是指我刚才对皇上说的话吗?”    “处于劣势而出言不逊,不智。谋定而后动才周全。”    灵师瑶看着他那一本正经的脸,不以为意地笑笑:“车到山前必有路嘛!有些事情,我不在意便也就任它随随便便过了,但一旦我在意,我是绝不会委屈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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