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眉儿吧啦吧啦讲的那些事情,苏御卿心里难得生出了不适,却没有多做评价。  对与错只能凭实力定夺的世界从何谈对错与人道,想不被欺负唯有强大,没有人会管这种欺凌是否合理,不过是一次次徒增笑料。  眉儿也没有再讲那虞家大少爷,令车夫停了马车将怀中灵果重新放回果篮中,便下去给苏御卿买桃花糕。  这小片刻里后面果然有马车追上来,正是口出不逊的女子的父母亲。  两人屈身行礼说了好些话,无非是想让苏御卿饶了他们的女儿。  “求苏五姑娘有大量,小女只是年幼无知,才会口不择言…”  妇人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生怕苏御卿真将自己女儿给炖成汤。  这一哭喊自是吸引了不少人围观,见主角是苏御卿,便没了看戏的胆子,又纷纷散开。  两人在苏御卿马车前不断的磕头,额头都渗出殷红。  一听‘年幼无知’‘口不择言’这种词汇蹦出来,苏御卿就忍不住的想笑,方才那女子年十六已是及笄,而她今年才不过刚刚十四,从他们嘴里说出来倒有种以大欺小的即视感。  可谁又是大,谁又是小?  当即回噎过去“二老用词可不大贴切,令媛哪里是年幼无知,我看是童言无忌吧?”  十六的年纪,还年幼无知?  直接说是婴孩得了。  苏御卿懒得计较,严惩,会有人说她仗势欺人,放过,会有人说她惺惺作态,左右这件事都是她提早出来的一个借口,当下也没有收赔礼,直接挥了挥手。  “莫再磕下去,我这十四岁的小儿可受不起,只怕会折寿,二老回去可得好好教导自家年幼无知的女儿,小心祸从口出,长大了可就没人再迁就她了。”  几句话点出好几遍年龄问题,听的夫妇俩直冒冷汗,方才想起苏御卿还要小上两岁。  见两人又要开口,苏御卿彻底失去耐心,暴躁的对人骂了声‘滚’,只差没来上一脚。  好生说就像听不懂逐客令似的,真当她是个好脾气?  眉儿刚买好桃花糕,就见那对夫妇逃也似的上了马车踉跄离去,便知自家主子虽未计较,却定被惹了个不痛快,忙着跑上马车想要安抚。  “姑娘,这桃花糕是刚做好的,吃着味道定是很好,您快尝尝?”  眉儿捧着桃花糕送至苏御卿面前,苏御卿眉宇微蹙没有去吃。  这是这个世界第二个好笑的‘规矩’。  第一个,是弱者受欺负活该,一切以实力评判。  第二个则是有实力又有权利的强者应承担起所有非议,不应与人计较,应多宽和待人,不然便是仗势欺人以大欺小,便做什么都是错的。  是非观崩塌的已不是用‘严重’就足以形容。  这都是什么狗屁!  苏御卿越想越烦躁,一把推开桃花糕,掀了车帘往外走,勉强没有将火气蔓延到他人身上,道“眉儿你先回去吧,我自己随处走走。”  眉儿哪里能放心苏御卿自己随便走,自家主子是很厉害,年少英才,但也没少招人嫉恨,这一走万一碰到不要命找事儿的可如何是好。  忙把桃花糕放下想要下车去劝,苏御卿不给眉儿下车的机会,抬手就给了马儿一巴掌,车夫都没反应过来,马车就已经开始前行。  “哎!姑娘!五姑娘!”  眉儿探出半个身子想跳车又不敢跳,呼喊声越来越远,苏御卿一个闪身就从大街上消失,拐去了小巷子。  这条小巷子正好能通向刚刚看到的拐角,不知怎么她就是很想去瞧一瞧那少年,去拽他一把也好,若能助他脱离现状就更好不过。  不自觉叹了口气,拍拍自己的面颊,她这可是第一次管闲事,被旁人瞧见定又传的满城风雨,各种版本都有。  罢了罢了,她全当做是今日无聊,所以去做点无聊的事解乏。  至于他人的评说,她才不在意。  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又正值盛夏,烤在身上令人有些发晕。  那群殴打人的小痞子瞧到苏御卿身影的那一刻就溜了个干净,倒不是觉得苏御卿会多管闲事,而是实实在在的畏惧苏御卿,见了也恨不得能绕道走。  少年散乱的头发糊在脸上,青肿的双眼和发紫的嘴角还沾着许多血迹,根本就瞧不出本来的面貌。  一双素净的手忽然就伸到了他面前,没有他印象中奶娘手上劳作的茧子,指甲是粉嫩的颜色还有些亮晶晶,干净白嫩还带着浅香,一看便与他不同。  少年下意识的就低下头去,将自己的手藏进了袖中,不敢再瞧苏御卿一眼。  见此苏御卿换了个姿势,直接蹲了下来。  指尖轻轻撩开了少年糊在脸上的发丝,望着他满脸的淤青血迹半饷后,摸了摸自己的袖子,才发现没有带药粉。  少年总算撑起胆子,将目光同样的望向苏御卿。  眼前小姑娘生的很是水灵,年龄应是没他大,许还要小上一些,声音很甜,软软的却不发腻,并不似府中姨娘们争宠时那种做作。  杏眼中没有带任何瞧不起的意思,很平静的映着他狼狈的模样。  意识到自己很狼狈,少年再次匆匆的低下头,生怕被苏御卿笑话。  苏御卿朝街道望去,刚刚好看到一家药铺,忙又摸了摸自己的荷包。  好在自己身上还带着银两,没有全靠眉儿准备。  “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说罢就站起身来快速步出巷子,直奔药铺。  少年缩着身子将头埋进臂弯,慢慢缓过劲后就时不时抬眼望一望,满心都是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那是第一个没有嘲讽他,没有羞辱殴打他的人。  她身上的味道令他心安,又有几分熟悉,奈何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遇到过。  苏御卿速度倒是快,生怕少年会因为害怕而逃跑,连银两都没有让人找,不仅买来药粉还买了些纱布。  她逆光走回小巷带起一阵微风,拂过了夏天的燥热。  少年任由她捧起自己的面颊,那温热的指腹带着药粉轻轻涂过他的伤口,隐隐传来刺痛。  苏御卿觉得自己现在很反常,她一贯是不爱管这种闲事的,可是自从看到这个少年被殴打,她心里就开始烦躁,听了眉儿的话就更加不高兴,她总觉得,这个少年不该这样。  “你叫什么?”  听她突然开口,少年一怔,随后摇了摇头。  他只知道自己姓虞,是虞家的嫡长子,亦是虞家的耻辱。  深吸一口气,因羞愧将声音压的极低,道“我…没有名字。”  那些痞子们也都是直接戏谑的喊他‘虞大少爷’,话中有多讽刺他都听得出来。  他试图尝试修练灵力,可他没有灵基。学武技也没有人肯教导于他,偷偷的跑去练武场躲着看弟弟妹妹们习武,回去再琢磨,却怎么都做不到弟弟妹妹们那种样子。  至于炼金,炼金需要耗费更多精神力,更与他无关。  苏御卿箍住少年的手腕,一边说一边将纱布一圈一圈缠绕,下意识的还给打了个蝴蝶结。  “我听说你是虞家的少爷。”  虞家两个字一出,少年的心就是一颤,眼下竟有些害怕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明明被人嘲讽已成习惯,此时却独独不愿被她不屑。  苏御卿知道他是在怕,便让自己看起更友好的笑了笑。  “不如以后我就叫你虞笙吧,字音是通余生的意思,你要挣脱出现状登上高峰,让那些欺辱过你的人食到恶果,我知道会很难,只是…我总觉得你不该是这般模样,你该活的风光才对,所以你要是能将我的话听进去,就从这个名字开始,你走出过往我给你余生,怎么样?”  她眉眼盈盈,起身再次朝他伸出了手,让他情不自禁就想跟她走。  好像曾经,他对一个人也伸出过手,想带那个人走。  这次却是她给他救赎。  心底莫名升腾起一股子勇气,那一刻没有再犹豫的退缩,而是紧紧握住。  她拽他起身,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  阳光倾落,风也刚刚好的掠过了心尖。  “姑娘。”  少年郑重的唤她,瘦弱的身骨带着被鼓舞起的信心,鼻青脸肿的模样深深印在了苏御卿脑海中。  他顿了顿,凝望着她,强压下了哭腔,唇瓣哆哆嗦嗦一咬牙才终于将话完整的说出。  “虞,虞笙不会辜负今日姑娘所说的所有话,冒昧求问姑娘名姓,来日…我…还想见到姑娘。”  磕磕巴巴说完最后一句,虞笙的脸直接红到了耳朵尖,逗的苏御卿一扫烦躁,笑的更加开怀。  “我是苏家的老幺苏御卿,虞笙,我等着下次见面,希望再见时你已摆脱过往,风光无限。”  她落落大方,他也没有畏缩,学着那些个公子的手势对苏御卿一揖,道“多谢苏姑娘。”  这是他迈出的第一步改变,让自己能充满勇气,充满力量。  两人约定来日再见便分道扬镳,眉儿和车夫调回头寻苏御卿,苏御卿也没了闲逛的心思,对眉儿招招手,决定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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