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黄蓉一席话,郭靖便也不求女儿有多勤学于武功了,只将重心放在武氏兄弟身上。    好在郭芙也能自觉跟着练一上午,不劳他多操心,虽有时也会耍骄纵性子,比如提前离去,或者没练几回就在树下休息,但总体而言也是乖巧的。    下午时候,郭芙就到了藏书阁翻书,她的爱好杂乱又不持久,往往喜欢什么就读什么,有时候今日爱读这个,明日就爱读那个,涉猎广则广矣,却都不深。然而她到底还是聪慧,不劳问黄蓉,竟也能完整读下一本书来,其间意思也可懂七七八八。若她想记什么,更只稍看一遍就可以一字不差地全背下来。    当然,于她这个九岁孩童而言,最爱看的还是人物传记和各种轶事。藏书阁中的书多是黄药师寻来,所以郭芙看的那些人物传记也都是黄药师欣赏之人的事迹。久而久之,郭芙的眼界和性子向黄药师偏去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一日,郭芙看书看得发困,正欲眯上一会儿,忽见杨过翻了窗户进来。    因着这几日三个伙伴都忙于习武,没人同她玩,郭芙早就觉得无聊了,见到杨过寻她,当下丢了书于一边,蹦跳着上前:“杨过,你是来找我玩么?”    杨过听到她又喊自己为“杨过”,故意问道:“你喊的什么?”    其实郭芙也不知为何,喊大武小武哥哥时并不觉得奇怪,若要她喊杨过哥哥,心里却又别扭的起来,这种别扭倒不是不情愿,而是总觉得……臊得慌。    只岔开了这话,问道:“你今日怎么得了空闲,不去练武呢?”    杨过默了默,不愿同郭芙讲黄蓉只教他读书却绝口不提武功的事,只笑道:“你杨哥哥我厉害,学得快,自然也就多了时间出来玩了。”    郭芙听得他的话,笑他吹牛,然而又忍不住羡慕道:“还是妈妈好,肯叫你休息来,爹爹就不肯大武小武偷懒的。”    见杨过听了不搭话,又问:“妈妈教了你什么武功?是我们桃花岛绝学呢,还是洪公公的丐帮武艺?你怎么不说话……难道是九阴真经么!”    郭芙知道九阴真经是顶顶厉害的武功,因为看不出杨过神色为难,笑道:“杨哥哥,你给我瞧瞧妈妈教了你什么好么?”    杨过本因为黄蓉不教他武艺而苦闷,早就忧心长此以往后比不上郭芙他们,此时见郭芙央求,他心底又有些发堵,然而少年心性,不愿在她面前失了光,想着:“芙妹年少,也未必懂黄伯母的武功路数,我不如练练爸爸教我的行功之法给了她瞧,好叫她别再在这上面多缠了。”    于是对郭芙道:“好,我给你看了就是,只是这练功时候你可不能打扰,否则乱了我气息就惨啦。”    郭芙点头称好,让到一边看着。    随后便见杨过倒转身子,旋转起来,接着只觉他愈转愈是顺遂,不多时,见他一个翻身跃起,咕的一声叫喊,双掌拍出。    杨过练完,居然一身大汗,两眼亮亮地问她:“如何?”    郭芙为人喜欢直言,又是女孩家儿,自然更喜欢飘逸灵气的武功,是以在一边蹙眉摇头道:“不好看不好看,妈妈怎么会教你这个,像只虾蟆似的。”    杨过听得她这般说,心下若被一击,郁闷得很。    然而想到不能恼郭芙,只能又将这气憋了回去,暗道:“爸爸教我的功夫本就叫了虾蟆功,练起来不像虾蟆像什么呢?”    不过,即使杨过尽力劝说自己,此时到底还是忍不住开口辩驳道:“你懂什么?虾蟆可是绝顶厉害的功夫。”    郭芙不觉说错话,听见杨过一句“你懂什么”,当他是嘲自己没有见识,看不出好坏来,亦是忍不住道:“我做什么不懂?我可清楚得很啦,这虾蟆功是西毒欧阳锋的独创。那时候我爹爹妈妈可在他的武功下吃过苦头,就是洪公公也讨不到好处来。不过一阳指倒是可以破上一破……”    原来,自郭芙知晓欧阳锋是桃花岛的大仇人时,每日睡前便央了黄蓉与她再说些关于那老毒物的事儿以便日后对付。    郭芙话说到一半,忽察觉不对,问杨过道:“你还没回答呢,妈妈怎么会这武功?又教了你来?若叫大公公听见了,可不得气着他?”    杨过听了郭芙所说,早就心里一片愕然,然而面上不显,但道:“郭伯母一向有她的打算,我怎么知道为什么?你且再和我说说欧阳锋的事来。”    郭芙也不卖关子,只将她所知道的全讲了杨过听。    黄蓉给郭芙讲那些事的时候,因顾忌郭芙年纪小,只挑了惊奇的事儿说,关于一些阴谋诡计的事却不多提,也未传递些什么让她前去报仇的信息,然而杨过听了郭芙的重述之后脸色还是苍白了起来。    郭芙见他如此,道他是怕了欧阳锋,难得安抚道:“杨哥哥你别怕,有阵法在岛,那老毒物进不来的。”    杨过怕的自然不是这些,他不由想道:“听得这些,爸爸虽然记不起自己是谁,但他就是欧阳锋没错了。然而爸爸对我恩重如山,却和桃花岛有如此旧怨,这可如何是好?”    又想起郭芙说了要替几位师公报仇时,更觉为难痛苦,当下觉得得头重脚轻,腿竟然软绵绵地走不动来。    郭芙见状,也被吓了一跳,走过去扶住杨过道:“杨哥哥,你是怎么了?方才练功时气息乱了么?”    杨过稳住自己,见郭芙少有面露关切之色,心里也是一暖,抓了她的手问:“芙妹,若……若我是你的仇人,你还会同现在一样和我好么?”    郭芙一愣,她本就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下意识就想回答“不会”,然而此时看见杨过面色苍白,目光脆弱,不知为何又不忍说出那话来,仿佛一旦说了,就会导致什么无可挽回的事了。    这种感觉实在玄妙,郭芙理会不来。    不过她素来随心随性,便道:“你怎么是我的仇人了?之前你那样惹我,我不也会救你么。”    杨过听了,并不退让,只盯着她的眼睛道:“我说的不是这种仇了……就像欧阳锋那样,你会原谅么?”    郭芙惊呼:“自然不会了,杨哥哥,你在想什么呀,那可是血海深仇了。”    言罢,见杨过脸色更白,半边身子都要靠在她身上了,忍不住疑惑道:“可是,那也只老毒物欧阳锋做得出来,杨哥哥你又做不出这种事,于是又怎么会成为我们的仇人呢?”    见杨过不搭话,郭芙被憋得气闷又难过,干脆道:“杨过,你做什么又发疯?这种问题问了有什么意义。就像换作是我,我成你的仇人,与你有杀父之仇,你还理我么?”    杨过听罢,才有了反应,闷闷道:“我爹死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怎么成我杀父仇人了?”    郭芙见他理了自己,气极反笑:“那几位公公死的时候,你不也没出生么。”    杨过见和郭芙搭扯不清,但吸了口气,慢慢道:“芙妹,你别找欧阳锋报仇好不好?你也知道他疯了,记不清以前的事了,说不定他现在是个很好的人呢。”    郭芙不搭话,只睁着那双透亮的眸子看了他半晌,直看得杨过心里忐忑不安。    杨过原并不指望郭芙答应,依着她的性子,不骂他一顿到好了。    哪知郭芙只别扭的撇开了眼,皱着眉嘟囔道:“我知道了,不去便是,欧阳锋的武功本就也非我所能敌,先前只不过是放大话罢了。”    杨过闻言,难以相信她会这么说,心里大石放下,当下就道:“这就好……芙妹你也别妄自菲薄,郭伯父郭伯母都是当今一等一的高手,虎父无犬女,等你长大了一定也是女侠。”    郭芙嗤了声,从地上捡起来先前丢了的书,但摇摇头,又傲了起来:“我才不要当女侠,我要当第二个东邪。”    杨过闻言,忽想到她是东邪黄药师的外孙女,自己又认了西毒做义父……东邪西毒,听上去倒很是搭衬。    念此,当下郁闷气散了不少,对她道:“你做东邪,那我就做西……”    说到一半,忽觉终是不能将“毒”字说出的。    一边的郭芙听了,接口道:“你之前那样狂妄,现在性子又疯得让人摸不透,干脆叫个‘西狂’或‘西疯’好了。”    这话原本是揶揄,杨过却不以为意,此时事事只顺了她来,但笑:“也好啊。”    郭芙见他不恼,又难得顺了自己,心情也转好来,笑道:“那你可要好好练武来,得一个称号可不容易。”    这不提还好,一谈及练武,杨过心中到底是有所顾忌,不由对郭芙道:“芙妹,我会虾蟆功一事,你别告诉别人好不好……郭伯母说我们四人私下不得互传功法,我怕她知道了会生气。”    郭芙听了,默默地看了杨过一眼,最后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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