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赖

诱人的香味儿是从对面街上的聚福酒楼里传出。那酒楼的菜在湘南城一带是出了名的色香味俱全，最绝的是那一道让人垂涎三尺的酱香烧鹅。皮脆，肉嫩，骨香，蘸着店家秘制的酱汁，让人吃上一口就停不下筷子来！相传京中的达官贵人就特意奉上此美味到宫中，可惜两地材料不同，就是请了聚福楼的大厨去也做不出同样美味佳肴。　　　　大厨惭愧至极，但圣上尝后竟是赞不绝口喜爱万分！为了能尝上这般正宗的聚福楼一绝，不惜远下湘南。从此湘南城聚福酒楼就成了此地一景，更传出不到聚福楼一次，走偏湘南也枉然的佳话。　　　　盛名之下，客如涌蜂。又是一碟放了花椒辛辣味儿极重的水煮牛肉从眼前移过，似乎就放在了一边的秘制烧鹅旁边，秦小一咽着口水想到，这时候应该来一碟蒜蓉青菜去去腻嘛？这肉吃多了多不好消化啊！　　　　不负秦小一所望，那点菜的花衫妇人也是这样想的。除了那碟子清脆油亮的青菜，还加了一大碗煮的浓香奶白的上汤，看得秦小一口水直冒。赶紧就着眼前的美食猛吸了一口素面。吸得太用力秦小一吞不下着一大口面呛得直咳嗽。急忙喝了一大口汤水顺气，眼珠子还是不住的盯着对面酒楼往来相送的美食。　　　　那花衫妇人应是见了秦小一咳嗽不止还盯着自家面席上的美食，厌恶的一瞪，便坐到对面，背对秦小一了。　　　　秦小一收回视线，伤心的咽下口中的素面，这般掉份的事，她也不是第一次做了。想想她已经有多少天没吃过大鱼大肉过了？馋坏了也是正常的吧？　　　　虽说孙家没亏待她，有好吃的也会往桌上摆，但她好意思咽下去吗？这钱还是孙巧的私己钱，人家还给百里轩免费治伤，为表谢意，秦小一是坚决表示不需要孙家另行破费，她表示自己有钱垫上自家和百里轩的日常费用。　　　　脸面是有了，可偏生这几天忙里忙外的打听莫白雪的奶娘，她几乎跑遍了整个湘南城，这花费可不轻。还要置备远赴雁东的行李，流水的花费下秦小一的私钱只剩下可怜那几文钱。这碗面已经是她给得起的最后一顿了！秦小一气顺了便麻溜的吸上一大口面条，要是等泡发了就更难吃了。吃完面咕噜噜的喝干汤水，才感觉空扁的肚子垫上一点底，不至于饿得直叫。　　　　秦小一掏出几文钱，正想叫掌柜过来收钱，掌柜一转身瞄向秦小一，突的说了一句:“嘿，这不是赵家掌柜的？”秦小一这几天找人找得入迷，一听有人姓赵便急忙转身看去。　　　　来人居然是她头一次去查的赵家人——赵珠儿的爹。秦小一转头的动作太大，赵掌柜边招呼面店老板的同时，也打量了秦小一几眼，见秦小一失望的收回目光。赵掌柜丈二摸不著脑袋，迷糊的想自己是在那里见过这小子吗？　　　　此处离赵家店面有段距离，秦小一纳闷怎么在这里撞上了此人？又暗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还是别和关赵两家扯上关系。扔下了钱财，秦小一转身想走，谁知道事情就是这么巧，关水生一见赵珠儿的爹便上来打招呼，正好路过秦小一身边，被转身离开的秦小一撞到了肩膀。　　　　“哎呦喂～”关水生被撞后先是一愣，随即想起自己在孙家就是被眼前这个臭小子给当众责骂！他长这么大还没被人当众唬弄过！这脸可是掉到姥姥家了，怎能不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仇人见面自然分外眼红，想到今日难得撞见这臭小子，不好好羞辱他一番他就不姓关！　　　　身随心动，关水生随即捂起肩膀来，表情痛苦极了。口中不忘大喊要让赵掌柜抓住秦小一，恶狠狠的嚎道:“臭小子，你有没有带眼睛啊！没看见有人从你旁边走过吗？还大咧咧的撞过来，我看你就是和老子有仇，想撞死老子！”关水生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伤疼，又是大声嚷嚷又是厉声叫骂的，引来了不少路过的行人围观。　　　　赵掌柜一听女婿受伤，担心得不行。但又不禁狐疑一个半大小子怎么可能撞伤人，对上关水生那双凶狠暴怒瞪得老大的牛眼，赵掌柜似乎明白了女婿没事，只是想抓着身边的小子教训一顿罢。他虽觉得不妥但还是听话的拦住了秦小一。　　　　一边的路人指指点点的，他们不知道先前发生了什么。不少人都以为是那个衣服寒酸的小子手脚不干净，故意往人家身上撞！　　　　秦小一鄙视般翻了翻白眼，一想到百里轩伤及腰腹的伤口严重得要命，天天忍受着那难以言喻的疼痛时也不会像眼前的关水生这般混乱大叫瞎嚷嚷，不禁暗忖两人一比简直一个天一个地，这人还真是有够丢人的。不……就是单纯放在一起也折辱了百里轩，秦小一不由得再次为孙巧感叹，怎么会遇上这种没出息的人渣碰瓷党！　　　　冷笑讥讽道:“你是人吗？确定不是那家大姑娘？一个大男人被人撞一下就要死要活的，比一个姑娘家还要娇气，我就是在这里吃碗面也能碰上你这种软蛋，我才是真·倒霉！能给自己留点脸么？”周边的人又是乱吵吵的，气得秦小一忍不住拿话凶回去。吼完才想起，这不会连累孙巧吧？　　　　一旁围观的群众不少人捂着嘴发出噗呲噗呲的嘲笑声，胆大的已经直接和友人调笑起来。原来只是两人因地窄撞了肩，他们还以为多大点儿事呢？想后竟忍不住鄙视起那个身着光鲜的青年，这人心眼该有多小啊？不就是撞了一下，竟然就得理不饶人起来，合着一旁的大叔欺负起一个小兄弟了。　　　　几日不见，关水生的面皮似乎变得更厚，也不管别人是如何明着暗这指向他嬉笑暗骂，假装看不见般直言道:“我不管，反正我就是受伤了，要不你就跪下磕头认错，赔我钱财。要不咱们就到衙门上理论去！”　　　　群众一片哇然，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一个半大孩子不过是起身时撞了一下对方，对方还是一个大男人，就要这个孩子磕头赔罪，赔偿钱财了？这还有没有王法可言了？莫不是这男人有什么来头，故意找那小兄弟麻烦吧？细心的群众一看男人身上戴金戴玉又是穿绫罗绸缎，猜测这人应该不是缺钱的主，明显是有心想为难那个小兄弟。胆小的已经直接离开了，一时间只剩下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还在一旁饶有兴味的看戏。　　　　关水生确实是想给秦小一一点颜色瞧瞧，当日在孙家丢脸后，害他回去后一直愤愤不平，可惜找不到机会对付秦小一，今日居然凑巧遇上了，他怎么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秦小一厌恶的撇嘴，上回唬了他们说要报官，现下就被人活学活用的反咬一口了。不过要论起比横耍泼，秦小一还真不怕。　　　　“你一个大男人还娇弱的像朵花儿似的被一个少年撞伤了，说出去谁相信啊！还想着去官府报官了！你还有脸了是吧？谁知道你是不是和上面的人有什么勾结，想要借机敲诈咱们这些穷人一把呢！“秦小一越说越大声，处处给两人贴上恶霸欺负穷人的标签，就是想让两人犯众怒。她一个人是跑不过打不过，但现场这一大伙人倒是不好惹的。　　　　秦小一拍着桌子大喊道：”反正咱就这一大伙人在这看着，你有种倒是把衣服脱了！看看你身上是不是有那块被我撞淤青的地方！只要有上那一丁半点，我也就和你去看大夫，还认错赔钱赔药！不敢脱你就耍赖诬告，想要欺负人！”秦小一拍着手掌吆喝众人围观，大剌剌道:“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啦，快来瞧快来看啦。关家大爷说自己被一个小少年撞伤，要当场脱衣服验伤啊！有伤就赔钱，没伤就是诬告冤枉欺负老实人啦！”　　　　被秦小一这样大声嚷嚷，不少街头巷尾的人们都跑来看热闹。一直在旁边围观不怕事的群众也跟着瞎起哄，他们大多数都是穷苦人家，平日辛勤劳动后被那些有钱嚣张的大户剥削惯了，最恨的就是这种仗势欺人的主。如今被秦小一煽动，不少人情绪激动的举着手，跟着秦小一嘲讽大喝道:“对，脱了！让大伙儿评评理，这大男人还像个娘们一样金贵了！碰一下都怕碰碎了不成？”　　　　先前就一两个人跟着秦小一责骂关水生，后来挑起众怒，不少人跟着举起手来大骂道。　　　　“对，脱衣验伤！脱衣验伤！脱衣验伤！”　　　　“这有钱人家就可以这样欺负人了吗？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有理，老实说我早认出他了，南大街关家的大爷，平日里一言不合就和人吵起来，还是个只重衣衫不重人的主，肯定是他又在这里欺负人。我见过好几次了！”　　　　“可不是，前几天我还看见他去亲家那里大闹，就是为了他新娶的那房小妾出头。这人连自己糟糠之妻都嫌，可见没什么良心。”